《西冷旧事》桃梗

2、带回家藏好

　　吴邪就这么被挟持着，领着人又折回了自己府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或许是这人始终的沉默和冷静，让他感觉不到致命的危险气息。也许还有点对那有伤在身的人心怀一丝不忍。
　　王盟此时一定是在店里趴着会周公，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人瞧见惹出什么不必要的枝节。
　　磕磕绊绊进了屋，把门栓搭上，随即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力道这才松懈。吴邪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黑衣人一声不吭地行至桌边坐下，并解下绑在腰间的长刀放置于双腿之上，眼神中透露出警戒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一刻不离地盯着自己。
　　这就叫引狼入室。吴邪有些懊恼，此时若是呼救，只怕会要身首异处，搞不好还得搭上王盟的一条小命，此人所佩带的长刀一看就是非凡之物，这身上的伤口也很是可疑，多半是个亡命之徒。
　　沉默使人越发的心绪不宁，两人都紧绷着一根弦，勒着气氛走向尴尬和诡异。吴邪有些沉不住气，开口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那个，这位大侠，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也绝对不会做什么加害于你的事，”吴邪顿了顿，继续道：“你安心歇着我很乖的”说完，迈开僵硬的步伐走到张起灵对面，咽咽口水，带着试探的意味也坐下了。
　　那人听了这番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移开了灼灼的视线，转而闭眼休憩。
　　吴邪见状，倒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情势暂时还是稳定的。
　　可惜没容得他好好理一理头绪，前院传来了伙计王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是哀怨和无奈。
　　“各位官爷，我家老板这会儿不在府里，你们要进屋搜查这不是为难在下吗？老板屋里除了藏了些石头，也藏不了其他的什么了，您看呐，小人这要是让官爷们搜了，老板回来万一一个不高兴，给小人安个监守自盗之类的罪名，上哪哭去？”王盟哭腔都出来了，声音顿时也大了不少。
　　看到对面坐着的人眉头微皱，双手不动声色地撰紧长刀，吴邪心里一惊，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今日满城官兵就是冲着自己屋里这人来的。若是不有些作为，王盟拦不住官兵，迟早会搜到里间，到时候鱼死网破可要大亏。
　　既然已经窝藏了重犯，就窝藏到底好了。吴邪拿定主意，站起身对那人说道：“大侠，这样下去略有些麻烦，请稍等片刻，我去应付官兵。”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吴邪快步向前院走着，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刚才壮着胆推门而出，想起来就觉着后怕，若是那人对他有丝毫的不信任便是背后一刀了。
　　行至店旁偏门前，吴邪长吁一口气，稳住身形，心里默念三遍“爷脚下生风”，清嗓朗声道：“王盟！说什么混账话呢？”王盟听那声音显然是吓了一跳，看见自家老板从店后偏门走了出来，一张苦脸露出欣喜之色：“老板，你可回来了。”
　　吴邪对着来势汹汹的官兵作揖却数落着王盟：“一回来就听见你在砸小爷的招牌，当心三爷知道了打断你的腿！”这才完礼笑吟吟地看向他们：“不知各位来吴邪府上所为何事？这小小的‘西冷石坊’只得吴某和伙计王盟两人而已。吴家的伙计没教好，还请官爷们别和他一番见识。”
　　好一个吴家小三爷，风度翩翩，举止有礼，可偏偏一上来就搬出吴三省，还开口一个“吴家”闭口一个“吴家”，显然是在提醒他们，自己可不是好惹的。
　　吴家家业庞大，在杭州一带也颇有势力，黑的白的都有门道。官商之间的关系历来错综复杂，牵丝扯线理不清楚。吴家和京师的某些人物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关系，谁也不敢贸然惹上他们。吴邪有恃无恐，自己虽无大作为但好歹吴家老一辈名声在外，便有意暗示他们，差多不就可以滚了。
　　官兵中为头的一人倒还是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向吴邪抱拳说道：“小三爷自然是明大理之人，如今杭州城出了命案，我们奉命行事，还请小三爷行个方便。”
　　“官爷这话，是在怀疑吴某。”吴邪眉间一紧，将手中的折扇“刷”地展开，兀自扇了起来，借着风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来这么多人，执意要入府搜查，莫不是针对吴家，要从这里开刀，指望查出些什么？”
　　话一出口，之前说话的官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开染坊似的好不精彩。
　　王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躬身陪着，夹在中间来回瞅自家微怒的老板和一群愣愣的官兵。
　　外人自然看不出蹊跷。吴邪心里猛打鼓，努力回想屋里那人的冷冽的眼神和浑身略带暴戾的气息，使劲想象自己也是这般让人不寒而栗。

　　两边僵持不下，谁也不愿退步。正当此时，王胖子豪迈而极具个人特色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吴天真！你他娘的老子给你的破石头你还要不要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官兵们顿时泪流满面，又来了一个麻烦。
　　胖子膀大腰圆，挤得门口的官兵纷纷让道。入内后瞧见这副架势顿时有些糊涂。
　　“天真，你这是犯了什么事？”随即又转身逮着一个官兵问道：“你们干嘛？青天白日的，大摇大摆上人家府里来强抢民男？县太爷的女儿要嫁不出去了吗？”
　　官爷们哪里受得了这气，只见那领头的官兵对着胖子又是把拳一抱忿忿道：“这位是京师来的王爷吧，之前搜查客栈时我们见过的，杭州城出了人命，我等奉命盘查。”
　　“哦，想起来了。”胖子朝自己的肚皮一拍，笑道：“这一声‘王爷’叫得我胆寒呐！该查该查。”说完望向一言不发的吴邪。吴邪赶紧对着他猛使眼色，又是叹气又是做沉思状。
　　胖子是个聪明人，也就明白了几分。
　　“天真，你府里藏人了吗？”
　　“自然没有。”
　　“如此这般，大家都明白了吧。”胖子摸着浑圆的下巴对着官兵道：“你看，吴小三爷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了，‘王爷’我了解他的为人；再说他能藏什么人？藏女人，这你们查不了，总别说藏个大男人吧？再说，”胖子正色：“命案可小可大，这事还是不要惊动京师那边的好。”
　　这王胖在京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地方自然不敢过于无礼。领头的官兵闻言，低头在心里权衡掂量了半天，一句“告辞”之后，带着众人离去。

　　人一走，吴邪总算是放松下来，把折扇往身旁的架子上一扔，手心冰凉，涔涔一层汗。
　　“胖子，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王胖向杵在一旁的王盟挥挥手，示意不用上茶，往袖里摸索出一个锦包放在柜面上，一巴掌拍到吴邪背上，说道：“别瞒胖爷，你小子犯事了？”吴邪被这一巴掌拍得几近吐血，连声咳嗽含糊回话：“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
　　“得了得了，咱也让他们吃了回瘪！话说回来，你小子居然敢失约与胖爷，还要胖爷给你亲自送上门！”
　　“这次我还真是对不住！聚贤楼，我请！”吴邪是打从心底里感谢胖子，他对他的信任和仗义。
　　“今晚胖爷不陪你玩了，我要去红袖坊找云彩姑娘琴棋书画，明个儿聚贤楼不见不散！”说着，摆摆手挪着他那伟岸的身躯出了小店。
　　目送胖子离开，吴邪心想，还琴棋书画呢！云彩姑娘居然也受得了，花魁果然眼光独到。

　　打开胖子送来的锦包，果然就是那一对寿山石，不禁握在手里端详起来。石质温润，肌理玲珑通透，其内细纹隐隐可见，的确是难得的好石料。吴邪是商人，深谙经商之道。好东西从来不能堂而皇之地摆在外面，须得“藏”才显露其价值。吴邪早就想好了，唤来伙计王盟。
　　“今日不开店了，你收拾收拾，这对寿山石，一块你拿去，找三叔的人给寻几块差不多的来。”吴邪仔细包好其中一块交给王盟，又想起来得交待的事：“回来时顺便去聚贤楼找宁姐，点几个好菜送过来。”
　　王盟接过石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珠滴溜溜转两圈，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了，老老实实做事去了。
　　吴邪则将另一块石料放妥，收到店子的阁楼里。
　　下来时想起后院屋里藏着的人，折身又返回去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