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32、31

　　三十一

　　青阳子离开后，慕少艾想了半天，决定去向素还真辞行。青阳子那种态度，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他留下来，若是惹得青阳子生气，恐怕小命都难保。尤其是自从那夜过后，素还真始终对他冷淡，他留下来也没意思，见了面尴尬，又难以避开，还不如告老还乡 。虽然叶小钗那样说，可事实摆在眼前，素还真心里喜欢的是青阳子，他插在中间，两边都不讨好。

　　想明白之后他去见素还真，素还真听了他的来意，却不准，甚至连理由也不听他讲，就把他打发了回去。慕少艾没办法，只得出宫。自从被打之后，他就独自搬出了宫，这样也好，省得见到素还真与青阳子卿卿我我他心里难过。素还真虽然没同意他搬出去，可听到这消息也没多说什么，阿九却留下来了。他虽然被阿九狠狠挠了一下，却更加宠爱它，果真是人不如猫。

　　慕少艾这样想着，却也完全没有办法。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瞅着要过年，往年里虽也是一个人，可今年觉得格外寂寞。他大年夜里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桌饭菜，吃得没滋没味，想到素还真此时应该身边有青阳子陪伴，这心里就更别说是什么滋味了。他这般无聊，便晃出了门。

　　五莲城平日夜里十分热闹，今天晚上人都在家里团圆，外面连人影子也没见着。慕少艾晃晃悠悠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西街。

　　这里晚上比其他地方还更热闹些，因为此地是京城有名的花街柳巷。但就连此处今天晚上也没开门做生意，不过里面吵吵闹闹，看着也觉得开心。慕少艾站在最大的青楼笑蓬莱外面，听了一会里面的丝竹声，觉得这样子实在不像话，正要往回走，从楼上掉下来一个酒杯，正巧砸在他脚边，楼上探出一名女子来，她边探边对里面说：“就让你们闹，东西都砸了，银子自己赔。”她转过头来正与慕少艾四目相对，不由一愣，随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慕大夫，这种日子还来笑蓬莱看我们姐妹，真是感情好。”说着转回头去：“慕大夫来了，开门迎客啦！”她声音高亢洪亮，夜里能传出几里地去，慕少艾轻轻一咳，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时笑蓬莱的门开了，出来的居然是此地的红牌五色妖姬，妖姬软软地趴在慕少艾的肩头：“客人今日来此，真令奴家好生欢喜。”慕少艾肩头一低小心滑开：“五色姑娘不要笑在下了。”他以往常来替这些可怜女子看诊，是以与她们十分相熟，彼此笑闹都是常事，算是红尘中的知己。

　　的确也真是寂寞，慕少艾虽躲开了五色妖姬的调戏，却也没马上离开，反而进了笑蓬莱，反正都是天涯之人，虽未必能同哭泣，却也能同欢笑罢。

　　慕少艾这一待就待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离开笑蓬莱。冬天的早上格外寒冷，他将披风裹紧，一溜小跑回到家，正打算好好补一觉，不料宫里却有人在专门等他。这个时候专门传他，慕少艾怕素还真出了什么事，马上跟着进了宫。

　　的确是素还真有些不舒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头疼。慕少艾暖了暖路上冻僵的手，才去给他按摩。

　　素还真时常头疼，不过就是因为平日想得太多，心思太重，慕少艾劝了好几回也没效果，但虽没效，他又忍不住要劝。他劝着，素还真便听着，也不反驳。不过这些日子大概是青阳子回宫，素还真心情好些所以不向他叫头疼，也少召见他。

　　慕少艾今天进宫，本来以为会碰上青阳子，却不见他在这里，他心里正奇怪，却听风素还真问：“昨天晚上哪去了？”慕少艾手一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心虚得不得了，还没想出要怎么回答，素还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大过年的，一晚上不见人，慕太医可真是交游广阔，不过就算拜年，年三十晚上也太早了点吧。”

　　慕少艾的手干脆停了下来，他琢磨着素还真这话里意思不对，不像是真要问他，反而像是要问罪。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又一晚上没睡，听出素还真这问罪的意思，就更加生气了，再加上之前无故被打，心里本来就觉得委屈，这下突然全爆发出来：“臣做了什么，太上皇难道不知道吗？不过就是寻个乐子，太上皇也要过问，也难怪整日里喊头疼。”

　　慕少艾这般顶撞，让素还真没料到，他沉默片刻，道：“吾是担心你……”

　　“那太上皇此时可以放心了，昨天夜里臣愉快得很，笑蓬莱头牌服侍，这可是平日里千金都买不来的福气呢。”

　　没想到他这样说，素还真只是垂下眼帘，道：“如此便好，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你回去休息吧。”素还真这般毫不在意，慕少艾简直不知该哭该笑，硬梆梆地说了句“臣告退”，果真就离开了。

　　出了宫门，冷风一吹，慕少艾冷静了许多。他想到刚刚说的那些话，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大胆，此时才觉得怕。可是怕完，又觉得伤心，就坐在宫门口的台阶上吹风。没过多久，叶小钗从宫里出来，他正值完班要回家去。

　　看到慕少艾坐在外面，叶小钗吃了一惊，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慕少艾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是他，也不再掩饰，抱着双腿将头埋了进去，说：“吾不想呆了。”

　　叶小钗把剑杵在地上，地上本来有雪，被人踩过，被压成一层不厚的冰，他就用剑鞘在地上写道——昨天晚上他派人找你找了一晚上。

　　慕少艾抬头看着那行字，说：“他找吾做什么，不是有青阳子陪着吗？”

　　——青阳子不在，他怕青阳子对你不利。

　　慕少艾呆住了，他看向叶小钗，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晚上青阳子没在宫里陪素还真？青阳子会对他不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若是想走就走吧，现在抽身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