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31、30

　　三十

　　半个月后，青阳子回京述职，他与素续缘说起无衣师尹的事，素续缘自然拿早就想好的那一套搪塞他，青阳子虽不明说，心里已起暗火。他未回京之前，旋玑就与他谈过此事，猜测定然是他之权势过重引起了素续缘猜忌，叫他回来之后行事低调些。今日看来，果然旋玑说的不错。青阳子心里一肚子火本不想直接去见素还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但是回到家，又听到些宫里的风言风语，在家里转了几圈，便坐不住了。

　　慕少艾的事他在边关就听说了，一直没当回事，这些皇家秘闻向来是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是他知道素还真的性格，根本不信。但是回来之后，下人来报道，说得绘声绘色，所谓三人成虎，青阳子免不了半信半疑。他想到无衣师尹与素续缘的事，当日旋玑子还曾劝他请素还真帮忙调停，他还不肯。觉得素续缘是素还真亲子，岂有挑拨人家父子感情的道理，当时旋玑没说话，他此时细想，旋玑的意思怕是这根本就是素还真父子搞出来的名堂，自己还傻乎乎地被卖了还帮忙数钱呢。

　　他越想越多，越发坐不住，换了常服就往宫里赶。到了宫里面已经是晚饭时候，素还真正在用膳，听到他回来，叫人加了碗筷。

　　青阳子坐到桌边，素还真给他夹了一筷子肉：“边疆清苦，你受累了。”就这一句，青阳子觉得再多的苦也都值得了，也不想问其他的话，立刻端起碗扒起来，想掩饰自己模糊的视线。叶小钗见状，夹了几道菜，端着碗出去了，顺道把其他人也全叫走，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素还真吃饭的时候很沉默，这回青阳子难得回来，他也免不了多问几句——边关的战事如何？过得可还习惯？诸如此类，其实这些事，风随行传回来的信里都有，只是素还真想听青阳子说话，又细细问一遍。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饭菜都冷了才吃完。然后素还真泡了茶，捧着热乎乎的茶杯与青阳子继续说话，他想起，以前的时候他们便经常这般，这让他又忆起年少的过去。

　　“魔国的战事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我恐怕要在边关多待些日子。”青阳子说：“魔国势力众多，你要求的事有些难度，我是有些想法，只是现在还不能决定。”

　　“这个不妨事的，你继续关注吧。”

　　青阳子点头，继续道：“现在魔国势力较大的有两支，一者天魔，一者阎魔。天魔性格比较温厚，与其他各支相比，比较偏向琉璃国。他魔国亦很有人望，又有魔国第一智者白无垢相助，手下有刀魔剑魔等高手，实力不可小觑。但就性格而言，此人不如阎魔霸气，吾仍忧心他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阎魔旱魃性格骠悍狂傲，他继承了九祸鬼族的势力，本人实力也十分强悍。以他的性格，不可与他合作，只能派人接近、暗中影响，否则会适得其反。”

　　素还真一边听着青阳子的报告，一边吹了吹杯中的热茶，他饮了一口道：“就天魔吧，天魔的性格比较好掌控。诱之以利，相信以白无垢的智慧应该该如何选择。不过也不需要太快与天魔接触，他们双方越是争得你死我活，对吾国才越有利。但魔人毕竟是魔人，不管是谁胜了，我们都不可掉以轻心。”

　　“吾知道。你别担心。”青阳子握住他的手：“有吾呢。”

　　“吾……当然是不担心的。”素还真笑笑：“多谢你，青阳。”

　　青阳子看他笑容，心思又有些活动，忍不住凑近素还真耳边，嗅着他发间的莲香，说：“你真香……”

　　素还真身体不由一僵，按住青阳子的胳膊，道：“青阳……吾有件事要告诉你……”素还真的声音听来有些紧张，青阳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素还真拉着青阳子的手放在自己腹部，青阳子仍是疑惑，问：“怎么了？” 正说着，突然觉得掌下跳动了一下，他吓得立即抽回手：“这是什么？”他说完，才想到什么，立刻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素还真此时表现得十分镇定：“吾有了身孕。”青阳子惊讶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仔细地打量素还真，才发觉素还真的确腹部有些凸显。素还真本就瘦，冬天衣服又穿得厚，他又特意挑的十分宽大的外袍，虽然已经有六七个月，一眼望去，也只是觉得腹部有些鼓，根本不像是有孕的样子。

　　青阳子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时许多问题都涌入他的脑中：“你有几个月了？这孩子是……”他想起各种传言，话到嘴边转了口：“这孩子是谁的？”

　　“已近七个月了……”

　　素还真话还没说完，青阳子已经打断了他：“是弃天帝的！”素还真默认了。

　　青阳子一时不知要用何等面目去面对这件事，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又重复了这一句话：“这个孩子是弃天帝的。”

　　“不错，是弃天帝的。”素还真道：“你想如何？”

　　青阳子停下来看着他，素还真又继续道：“不管你想如何，这孩子吾都要生下来。”

　　“他可能是圣魔元胎！”青阳子低声吼道。

　　“你想吾死吗？”素还真定定看着青阳子：“吾也不说什么稚子无辜，就算你想把他掐死，也得等吾生下来再掐。”

　　青阳子被他眼神震得退了一步，终于冷静下来，七个月……此时若是打掉定然会危及素还真的性命，难道真的让他生下来？青阳子额头青筋直跳，问：“你要生下来，考虑过素续缘没？你要让他叫这孩子弟弟？你要他叫你母亲吗！”

　　素还真面无表情，他道：“他若是圣魔元胎，不劳阁下费神，吾自己就能解决了。就算不是，此子生不入素氏族谱，死不入素氏宗祠，天生地养，与素氏亦无任何关系。”

　　虽然青阳子并不想素还真生下这个孩子，可是真正听到他这么冷酷的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看着素还真，头一次觉得他这般陌生。他说不出话来，没有继续留下，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上。

　　青阳子一夜没睡好，都在想素还真的话。第二天一早，青阳子睡不下去，又赶到宫里见素还真。素还真已经在等他，见他来，摒退所有人，让他坐到自己面前。

　　“一个晚上，该你冷静下来了。”素还真一边说着，一边为青阳子倒了杯茶：“这个孩子吾是一定会生下来，你不必再多说了。其实你在边关，这件事吾不说你也不会知道，或吾骗你说孩子是你的，也骗得住。不过差了不到一个月，你根本分不清楚。吾告诉你，是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你我原本一起长大，军营生涯又有过同袍之谊，如今更比别人要亲近些。吾的那些过往你清楚，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如果接受不了就不必说什么天长地久的话了。” 他并没有泄露任何的情绪，只是这般平静地说，青阳子看到他这样心里又觉得难过。

　　“我并不是介意……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那便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么？”素还真说着，走至青阳子身边，偎在他的肩上：“此子毕竟是吾的骨肉，吾不能放弃他，但是吾不会把再多的精力放在他的身上，让我们忘掉弃天帝，好不好？”

　　青阳子揽住他的肩，低头吻了吻他：“当然好，魔国的事结束我就回来陪你，再也不走了。”

　　素还真环住他的脖子：“青阳……吾很想你……”他说着去亲青阳子，青阳子听他表白也很激动，伸手去搂他的腰。可是在触到素还真的腹部时，马上缩回手。素还真拉着他的手贴回自己腰部，几乎坐到青阳子的腿上，在他耳边轻轻说：“不妨事的……吾问过太医，只要不太激烈就可以……”听他这样说，青阳子再不克制，将他抱起走向内室。

　　第二日青阳子离开素还真寝宫，正好看到慕少艾在外面，不必问是谁，青阳子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慕少艾？”他走到慕少艾身边，问。

　　“正是在下。”慕少艾心里苦笑，莫召奴便也罢了，连青阳子都知道他是谁，果然是出了大名了。

　　“还真的身体有劳你照顾了。”青阳子特意直呼素还真的名字，用意昭然若揭，慕少艾却只能说：“都是为人臣子的本份。”

　　青阳子满意地点点头：“还真对臣子向来亲切，但你身为太医院院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来教你吧。”

　　“不敢，不过医者父母心，尽吾所能罢了。”

　　“不错。”青阳子赞许道，便不再管慕少艾，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