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今天也来啦》盐卤

67、67.兄弟情节

　　望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帅得惊天劈地的余家老大，迟帅就觉得一阵阵的晕眩，像是腊月里的暴风一般迎面而来，让他几乎站不稳脚。

　　余晓舟额头低垂，回望着傻愣愣叮嘱自己的小孩儿许久，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灿烂得炫目的笑容，似是一种戏谑，更带有一丝神秘。大脑死机的迟帅小朋友，就这样乖乖的，傻乎乎的被余晓舟一路领回了家。

　　一路上迟帅脑子里就只有一个问题：我的好哥哥啊，莫非你真是要疯？

　　生意场上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尔虞我诈，这并不新鲜，而同行是冤家这话也尤为真理。余晓舟真的没有想到，短短几日内，自己会败得如此彻底，鱼摊那冷清的生意先姑且不提，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与自己亲密合作了几年的合伙人，竟然如此狠心，在自己危难之时落井下石。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内会签下那么多的订单，他原以为一车车的出货，虽然舍利赔本，但至少能保证资金的流通，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个圈套。

　　优秀的合伙人，先是把鱼塘低价搬空，再偷偷将鱼塘转手套现，最后甩给余晓舟一叠签订了一年送货协议的烂摊子，自己则是跑了个没影儿。按照协议，货款已经提走，现在余晓舟要不就是每天按照协议坚持送货一年，要不就是包赔损失和货款。

　　合伙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得知了这一切的余晓舟几乎瘫坐在鱼塘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使出釜底抽薪的伎俩。他懊恼得捶着自己的脑袋，却总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迟帅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合作人原本是谁介绍来的？

　　呵呵，可不，难怪了……余晓舟苦笑了，对啊，他怎么又忘了。介绍人，还是李郁兮那亲切善良的好哥哥，李郁然。

　　然而现在余晓舟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不是李郁然下一步还要做什么，其实无论李郁然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其目的在余晓舟眼中都是一样的，是为了他那恋爱不成功的妹妹来讨还所谓的公道。可是余晓舟现在需要的是尽快找到那携款潜逃的合作人，他曾试图报案处理，然而法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公道，就连每小时收了他500块钱的律师都不认为他能获得法律的支持。

　　很显然，他这个新时代法盲又一次被人钻了空子，彻彻底底的再当了一次冤大头。钱，追不回；人，找不到，虽然知道幕后主使，却没有一丁点证据来为自己说明，他拥有的只是“我认为，我以为，我觉得，我肯定……”当然，这样的话是没有一丝法律根据的，法律不相信眼泪，谁主张谁取证，而无法取证的余晓舟却不得不面临着一大笔赔偿金。

　　这几年除了温饱余晓舟也没赚什么大钱，2手金杯车着急忙慌的出手也没换回几个钱，最后连爸妈留下的遗产加在一起都没能抵足赔偿款。

　　余晓舟想到要去找泰朗帮忙，可当他好不容易联系到对方的时候，却得知自己坚定不移的战友泰朗同志正在面临一个重要的考验，是的，他出差了，作为税务稽查队伍中新晋中坚力量，泰朗被派往了环境艰苦的三线小城，短时间内无法回京。

　　然而从其他故友同窗处得到的回答，也彻底的打散了余晓舟最后一丝的期望。

　　难道，他遇到的磨难还不够吗？兄弟失和、朋友反目、家财散尽、流离失所，呵，他到底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过错，才得了现在这种报应？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这债是背上了，欠就欠了，大不了豁出去一走了之，爱谁谁！

　　然而，一个身影萦绕着他的心头不散，是的，他走了，那个孩子怎么办，剩下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独自面对吗？就算迟帅和自己的债务毫无关系，但是他相信以李郁然的处事方法，是绝不会放过小孩儿的。虽然这个想法毫无根据，但却挥之不去，他不想，更不希望迟帅这个无辜的孩子遭受牵连。

　　所以，他不能走。他要留下来保护这个孩子，哪怕要面对更多的压力。

　　然而迟帅却先他一步，有所行动。

　　余晓舟望着窄小的单人床上的几沓钞票，和那零零散散的粉红毛爷爷，不用再具体说明，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应该是小孩儿所有可支配的钱。余晓舟抿起了嘴，皱着眉，看了看钱，又看向了那个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笑意迟帅，长长的无声叹息后陷入沉默。

　　是啊，他能说什么？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也借不来，现如今，却要动用小孩儿的钱。而且很有可能是他的学费、生活费，甚至是他所有的财产。他一个成年男人做不出来这种事，可事实逼得他不得不低头，他真的非常需要这笔钱，几个店铺已经联手把自己控诉成了被告，相信如果放任下去，自己将要面对的兴许是铁窗生涯了。可心底那一分的傲气，那一分莫名的骨气不允许他伸出手，接纳迟帅对自己的救济帮助，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唯独不愿意受这小孩儿的钱。

　　“哥，你别这么沮丧嘛。”顾虑到余大哥好面子的一面，迟帅思虑良久才缓缓张嘴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太介意，我赖在你家混吃混喝一年多，就当是我的房租饭费嘛……”

　　见余晓舟不答，只是轻轻摇头，迟帅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说道：“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愿意用我的钱，但是咱们先把这个难关过了，再说，你说对不对。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看啊，这钱在我卡上，我也用不着，就眼瞅着你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不，这和你没关系的。”余晓舟声音笃定，随后懊恼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异常沮丧，“这是你的学费，说什么我都不能动，你收回去吧，明天存起来，别弄丢了。”

　　“哎呀，什么学费啊，我这学年的钱已经交过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算我拜托你，就拿着嘛！”迟帅选择性忽视余晓舟哪一句和自己没关系，然而心里还是微微酸了一下，“哥，你怎么不明白呢，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别说这几万块钱，就算你现在让我去卖血换钱我都心甘情愿！”

　　“是你不明白，我不想让你为我这样，你明不明白！”余晓舟懊丧得连连摇头，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都明白，哥，我都明白……”迟帅望着坐在单人床上的余晓舟，看他这么痛苦，心里万分不忍，顺势面对余晓舟蹲下，执起余晓舟那粗糙厚实的双手，强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余晓舟瞅着郑重地握住自己双手的迟帅，他那向来清澈明亮的双眸中写满了认真和执着，用一种虔诚的语气对自己轻声说着：“哥，我只要你没事儿，其他的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你也别再执着于所谓的自尊，跟我、跟你自己较劲了，好吗？”

　　“我才不是为了自尊……”余晓舟想要挥开紧握自己双拳的一双小手，却被紧紧的握住。

　　“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也明白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到底明不明白，对于我而言，只有你好好的，安然无恙的，自由的活着，才最重要。”迟帅不由分说的态度，令余晓舟顿时不再作声，抿起嘴角再一次陷入沉默。

　　“哥，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迟帅轻咬微微颤抖的唇瓣，想要借此来平复自己越来越悸动的心，“但我要告诉你的，并不是我一定要和你怎么样，我并不是要向你求爱，也不是想要在现在这种情况，让你感念我的好。”

　　“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能够被金钱收买的人，如果真要是那样，你根本不可能拒绝李郁兮，更不可能遭到他们的报复。”迟帅说道这里，表情里有着一丝愤愤，像是为余晓舟大感不平，微皱眉头继续说，“走到今天这一步，实话说，我认为这是个必然结果。在我看来，李郁然看着你，就像是走在他们设下的陷阱里一样，一直沿着设定好的迷宫方向前进着，迟早有一天，你会按照他的计划，走到那个终点，你最终会和李郁兮走在一起。”

　　迟帅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他的心也有些发酸，深深吸气，继续说道：“但是李郁然，显然并没有那么了解你，至少我觉得他认识你十几二十几年，都没看透你身上的傲气。他们大概从没想过你会在临近迷宫出口的时候放弃进行，直接离开吧，所以才会这么歇斯底里，一直想要报复……”

　　原以为李郁然只是为了妹妹被拒绝而报复自己，但听迟帅这样一说，余晓舟顿时惊愕不已，难道真的如小孩儿所说一样，从始至终，这都是个圈套吗？不，这不可能，他和李郁然无论如何都是十几年的哥们儿，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疯闹，一起共患难经风雨，在他当兵的那些年，是这几个哥们儿真心实意帮助、守护自己的一双弟弟妹妹，在他离开部队没有出路的时候，是李郁然仗义局气为自己趟平道路，给自己一条生路，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是李郁然主动出谋划策，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就因为一个小孩儿的推测，就都变成一场阴谋的序曲？不，余晓舟不信，他的确是个粗人，也并不精明，但他分得出谁对自己是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他不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和朋友之间的友情，哪怕是这个小孩儿也不成。

　　余晓舟情绪激动的大喊道：“他们都是假装的，都是虚伪的骗子，难道就只有你好？你刚刚也说了，你还不是和李郁兮一样，对我有企图，别拿谁都当傻子！”

　　迟帅一怔，顿时犹如一盆凉水自上而下，浇了个透心凉，胸口也犹如重锤击打，痛苦酸涩。他原本是好意啊，想要分析情况，想要告诉余大哥，为什么他会遇到如此境遇，然后告诉他，自己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会支持他……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法再继续表白心迹，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起反作用，造成逆反心理吧……

　　压抑着酸涩的鼻头，眨了眨泛起泪光的双眼，迟帅颤抖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的说：“哥，就如同，你有你的傲气。我也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你别笑，也不用多想，我可以实实在在跟你说，我从没想过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来获得什么好处，或者占据你心里的特殊地位。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做一个有良心的人。”

　　其实余晓舟说完之前那句话心里也有些后悔，话说猛了，他知道迟帅绝没有什么恶意，他太了解小孩儿那纯真得傻乎乎的内心绝对没有那些歪的斜的，但多年的友情被质疑，就如同否定了他这十几年的人生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听过就算了，气愤之下语出伤人了。可看着迟帅那满脸委屈却硬压抑自我不肯表现出来的神情，余晓舟内心充满了内疚。在听到迟帅说并不想成为自己心里特殊的人，他伸出的手停住了，缓缓的，无力的垂了下来，一股浓浓的失落感笼罩了他。

　　“哥，你一定不知道吧，虽然我承认，我的确是喜欢你……但是在我心里，你更像是我的恩人。”迟帅咬着唇角声音里有些哽咽，快速的用手背拭去眼角盈出，那不受控制的一滴液体，继续说，“如果，没有你，或许很早之前我就会变坏，会堕落，应该也不能够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去念书，或许三两天就会大学辍学。就如同你知道的，我没什么生活技能，心理也不够成熟，当妈妈离开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了解爸爸又有了他新的家人，我就成了多余的东西，他们谁都不想要我，也烦我，恨不能用最彻底的方式来逃避我……你知道吗，当时我几乎活不下去，想过去死，让他们后悔，给他们好看。是，我明白，我特别幼稚，天真得一塌糊涂，我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是尔虞我诈。我知道，你当初留下我，是我死缠上来的，你无可奈何……但是，你也让我了解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什么叫做善良和真诚，是你给我家庭的温暖，你就像家长一样约束我想要放肆的行为，给了我安定的生活。哥，虽然我是喜欢你，也爱上了你，但我更尊敬你，你明白吗？我不求能和你发展成为恋人，就只想踏踏实实陪在你身边，就如你所愿，当你弟弟，永远支持你，仅此而已，就这样也不行吗？”

　　说完，迟帅已经泣不成声，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第一次说出来，竟是如此畅快淋漓，却又如此悲伤不已。被余大哥怀疑居心不良，被余大哥狠狠拒绝好意，被余大哥大声斥责，他感觉自己完了，窗户纸捅破了，再也不能静静的站在余大哥身后陪着他了。再一次失去存在的意义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猛的，迟帅只觉得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抬起满满泪水的脸，他只看到余大哥宽阔的臂膀。

　　“我……我没想那样说的，原谅我……”余晓舟深深被迟帅的话打动，脸上写满了内疚与自责，心里不断为之前的话感到懊悔不已。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多疑，竟然会怀疑这个傻小孩儿的真诚，他到底是怎么了，会为那一句不祈求成为恋人而陷入浓浓的失落和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