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雨聚，决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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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启三十三年，出于对那瑜王府凭空消失的孩子的思萦，玚皇破例追封为久弦王，意喻皇家子孙千秋万世，代代续弦永驻。
四年后。五皇子殷王染病驾薨，其长子蓝云珞正式封为昀初王。玚皇病重，国事多由太子执管，而瑜王近来战事遇仗皆胜，因而民心动荡，民间多处谣传两皇子未来皇位之争。
瑜王府正门外。两个孩子已站立多时，一个较小的孩童，披着件灰白的罗衣，衣边绣着淡雅清丽的山茶花，不失脱俗之模样，而那灵动的身躯，像是要抛尽世间的尘埃，孩童水晶般透亮的眼眸，散发出别样平和安静的气息，手持轻罗小扇，玲珑的骨节极配他善洁非凡的心境，竟约至有四岁幼颜。身旁挺立着另一青纱淡影，女孩的瞳仁冰冷似一汪深潭，发端简单地挽上一支木簪，一束玉发随和地披在腰间，闲适优美，约莫十来岁。围观瑜王府的民众也越积越多。
天空有些阴暗。府门口的侍卫发呆良久，才缓过神来，回想起方才那拨动心弦的话语—瑜王何处？我们要见他…此时这个女孩煞一副嫌恶的目光，让人看了不禁浑身一颤。其一侍卫只好盯着较小的孩童出神地说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见王爷？”
女孩冷下语气道：“何需知道？即刻去禀告瑜王罢！”威慑的气场让侍卫快要站不住脚，忙转身与另一侍卫絮叨了几句便入府门。一旁尚未搭话的孩童露出摄魂的微笑，精致的小手拉上了女孩的嫩手…貌似女孩拉上男孩的手？当下两人就向西面“飘”没了踪影…“咦？这人呢？”“怎么这就不见了？”“这俩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啊？”
对台楼阁中，一个男孩静静地坐在檀木椅上，仿若无物地喝着茶，神情泰然安适，那深黑的眸色却越发有几分落寞愁离，幽幽地看完了整个过程，又青涩地发出声语：“我…本王，似乎觉得很有趣呢。”说完，淡淡一笑，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的纯真，却似在逆境中崛起的悲哀生命，越是让人抓不着始末。在后的管家担忧地看着男孩，又无奈地低下了头。这小王爷，怎地，才十二幼龄的孩子倒是如此深埋其表，唉，往后的路...怕是凶险的很，当是要寻求良德之人进而辅佐小王爷啊…
瑜王府，青莲园中。“哗—”逐渐昏暗的空中划过两道迅捷的身影。灰尘轻一代过，两个孩童缓了几步，便定在了原地，默然地转过头，望向了一湖之隔的对岸，窈妃的寝屋。
“王妃，这月下旬便是您的诞辰，这外头转凉了，可莫要吹太多冷风了。”“嗯，谢谢你，浓儿。”…屋里的声音很微小，却清晰地映在了女孩的双耳里，足以看来，女孩年纪尚轻，功夫的修为倒极深，男孩满脸无害地对她笑笑，她会意地说道：“出来了，师弟。”音落，“吱吖—”门果然开了。一袭粉衣紧贴在美人的身上，优雅得体，红润的脸蛋动人心悸，忽而看见那方的两个孩童，美眸不解地晃悠了几下。
两个孩童默契地相互看着，又同时牵上了对方的手，女孩以完美身姿小心地带着男孩，点着空气的浮尘跃了过去，也都熟练地顿住了脚步，停在离莫窈若四步之距的地方。莫窈若踏着小步上前了些，屋内的丫鬟笨拙地跟了出来。
“王妃，他们是谁啊，王府可没这俩小孩。”丫鬟疑惑地问着莫窈若。“不知。”望着两个孩童，莫窈若心里似散漫着一种古怪的思绪…男孩却莞尔一笑，道：“我叫鸠之，无姓氏，师傅说，由娘亲来决定罢。”男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稚气，却越发如溪水叮咚般动听。莫窈若心中一震，鸠之…
——“羽！我们的孩子叫鸠之好不好？”“好，窈若你喜欢便可。”那时候，孩子才五日大，可就是那夜，我再也见不到羽了，再也…连孩子也不明生死！没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孩子需要牵挂，也再无人知道，孩子尸身何处。
“嘀嗒、嘀嗒—”一时间，天空下起连绵细雨，淅淅沥沥，整个世界，更加阴郁。“王妃，快快进屋吧！”丫鬟在一旁牵扶，担忧集聚心头。莫窈若眼眶一热，泪珠无声地和细雨融为一体。这孩子，看着才四五岁，怎可能是…果然，是我想多了吗？“你们怎还愣着！都进屋啊！”瞟着无动于衷的两人，丫鬟更是欲哭无泪，这世道，还有人木站着等淋雨的？况且只是两个孩子！
莫窈若已进了屋，只是立在门口干望着两个孩子…风起，无情地飘进绵雨，“咳咳！进来…好吗？”一丝冷意油然而生。女孩的眼神，交织着点点错乱，“师弟…”男孩望着屋内娇弱的美人，竟心生笑靥，柔和地呈现在苍白的脸上，小小年纪，清俊的样子丝毫不减，如春日温煦的阳光洒进人心中。莫窈若仿佛被牵动般，颤音道：“羽…真的…像。”那样的笑容！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雨帘中，一个俊美的少年递给少女一把花伞，也是…那般温和地笑…“小姐，勿要淋湿了。”面容，的确不像，可是为何…
“王妃？！”莫窈若忙跑了出来，青丝染着雨露，顺着发尖滴落，粉衣霎时湿了大半，蹲下倩影，猛地抱住男孩。“鸠之，无论，你父亲是谁，但我相信，你一定，是我的孩子…咳咳—”美人恍惚间，幸福地跌落在地。
“娘？”“王妃！”“…”
“王爷，王妃受了点风寒，又恰逢刺激，只要多服些药，该无大碍。”“什么刺激？”“这…王爷？”瑜王迟疑地盯着眼前两个湿漉漉的孩子，眼神中带有异样的防备。身旁丫鬟见机搭着话：“王爷，这俩孩子，也不知从何跑来的，来到王妃屋前，尽说胡话！”又哀怨地看着他们。
瑜王掖了掖窈妃的被褥，转过头，压抑着心中的杂想说道：“你们是之前在本王府门外的孩子吧，说吧，何事？”不语—耳畔只有水珠滴落之声。无奈，吩咐身后两侍女：“也罢，先招待二位小客人洗浴更衣吧。”“是。”
“佟大夫，你也先下去吧。”“是，王爷。”等到人走后，瑜王又语：“浓儿，她们，说了什么？”“王爷，那小男孩，称自己是鸠之，而且…”“而且什么？”瑜王冷盯着丫鬟，她觉心有不适，紧张地说道：“他把王妃叫做…娘…”说完，面露惶恐之色，偷偷揣摩着瑜王的想法。瑜王望着当年那人掳走婴孩时经过的木窗，细心推测着自己所疑惑的问题。
“浓儿，你想，这男孩儿概是多少岁？”语气平缓了下来。丫鬟先松一口气，道：“奴婢不确定，不过，也应有四岁了吧？”瑜王的手微微颤抖着，意味深长地看着窈妃。
如此说来，本王还真应去会会他们了…“呵呵，浓儿，待他们更衣完毕，能否带到对岸来？”亦真亦假，问了便知。“奴婢会意了。”
亭廊中。两侍女与两孩童顺着红廊极不协调地走着。男孩换了身十分不合气质的土灰色布衣，女孩则穿着一身朴素的深绿色布衣…一路上，总有丫鬟和家奴的唏嘘声。“哟，这是谁跟谁诶！”“小小年纪，长得倒俊俏！”“这女娃，将来长大了必是倾世容貌啊！”…只需女孩冷视一两眼，掺和之人便定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空气就此凝固。
“来啦？你们可以走了，你俩跟着我吧。”丫鬟浓儿遂领着两个孩童绕碧湖往对岸行去。
“王爷？他们来了。”浓儿望着背对自身的瑜王。“嗯，你先回去吧。”“是。”瑜王悠然地一转身，向男孩走去，又像是看见什么滑稽之物，伸手放在嘴边轻笑了几声。“瑜王何意？”男孩也轻笑，毫不吝啬地直视着瑜王。“你，到底是谁？”瑜王直截了当地问着话。男孩直言道：“我若说，自己是您的孩子，王爷信不？”“本王当然信。”说完，敞开心扉爽快地笑着，笑声中又似有些干涩。女孩厌恶地斜睨着瑜王，神情中透露着淡淡嘲笑之意。
瑜王留着笑意把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小姑娘是？”男孩很有耐心地介绍：“她是芊泪，孩儿的师姐。”“那么，你们的师傅又是哪位高人呢？”“师傅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孩儿只知，那日，是师傅把孩儿带到那里的，后来，一手把我们带大。”瑜王无声，并不想接着问，也并不想知道，男孩口中的师傅是为何掳走孩子，然，他自知，这师傅的分量确实是大于他的。
次日，满城都浸在慌乱中，人人皆知，皇上早已封那瑜王的孩儿为久弦王，而如今，那孩儿竟回来了，还是毫发无损！不禁惹人谣传，是否有人冒充瑜王之儿，为拥大权，亦或是瑜王自家把戏，更为朝权的掌握。人心惶惶，该如何平抚百姓朝臣的质疑？宫中皇上大病未愈，本以为了解事态后会十分悲愤，然不是，反而欢欣不已，不顾众民的言论，即刻赶往宫外探访瑜王府，丝毫不被众民惶恐的心神所感染…
瑜王府，厅房内。“皇上驾到！”尖细刺耳的声音传入人耳，厅房里的家奴们大骇，急忙随瑜王赶出来，一身尊贵的金色衣袍即印在了眼中，纷纷跪地颔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参见父皇！”“都平身罢。”于是，陆续起身。皇上满脸欣悦地走向瑜王，止步，语道：“天瑜，最近朕听说，那孩儿…”瑜王笑着，附合道：“父皇，随儿臣来细细参详吧。”
“嗒嗒—”脚步声略入双耳，身在勿忘园的芊泪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师姐？”鸠之察觉出异样，带着温柔的目光投向芊泪。停顿了一两刻，道：“师弟，瑜王和那狗皇帝来了。”“嗯？”前面正赏花的莫窈若蓦地转过头，看向了芊泪。“…没什么，娘，皇上来了。”莫窈若恢复平静的脸蛋，步入了自己的思想中，半晌，浓儿从一边跑来，吐着白气道：“王…王妃…皇上来了。”话音刚落，一袭华丽的龙袍慢慢浮现眼帘，一副威仪的面容，满腔雄心的黑瞳，白发也开始隐在丛丛黑发中，忽没忽现，还有下颚浓密的胡须。
芊泪掩了掩厌烦的神色，青色的衣纱谐和地飘起，几人都恭敬地屈膝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无须多礼，起来吧！”“谢皇上。”话毕，皇上已走至鸠之身前，微蹲，一问：“这孩子，是叫鸠之，对吗？”皇上的面容竟发惨白。
鸠之捏紧了灰白衣裳的一角，另一只手把罗扇轻拽在身后，点点头，也关切地问：“皇爷爷，怎么脸色如此差，是不是生病了？”稚幼的声音悦耳缠绵，身上的山茶之香也清淡、安神。皇上慈和地笑笑，道：“鸠儿，以后就这样叫你？朕的宝贝孙儿…你皇爷爷有何病，病痛奈朕如何？”皇上的声音有些沙哑，怀着无尽的关爱抱紧鸠之，再不舍离去。身后的瑜王亦浅笑。
翌日，御花园花亭处。一个华容锦服的男子坐在石椅上，面色却泛白无力，后有捶背解疲者，前有捏拿脚趾者。三名老者和一名俊秀华服者谦卑地站在身侧。“皇上，若是不废久弦王之名，恐后患无穷！”“是啊，皇上，再不济，也要遵循祖先流传下的法制，这样才得以天下百姓臣服！”“皇上，以天下社稷为重，切不可一意孤行，偏执亲情啊！”三名大臣苦口婆心地劝导着皇上，有意无意发着牢骚，而一旁的舜王笑亦不语，断是城府莫测。
皇上并无在意，享受着自身的舒畅。“…”“那么爱卿们，意思是，只有朕的儿下葬安好了，才能赐予孙儿久弦王之名了？！”皇上突然张口，三个臣子一时无应，被皇上一席话语打得措手不及，“皇上息怒，臣等不是此意！”三臣子猛地跪地，冷汗直冒，浸泡在如织的空气中。“游舜，你如何看？”
舜王满脸悠哉，快言道：“父皇，要执意此等想法并不难，只是为符先祖流传的定制，这孩子便理应立下镇国之功，靠得自身心力功获名誉，取得久弦王之号，方可突破民间朝政的流言。”皇上的眸间流淌着点点星火之光，道：“可他还只是个仅四岁的孩子…”舜王见皇上面有难色，又语：“父皇，如今看来，这是最明智的捷径之选了，儿臣想之，父皇，也不想成为千古罪帝吧？”跪地的三臣又是一颤。沉寂…
久之，皇上捻须快意道：“甚好甚好，看来是朕刁蛮了些，呵呵…咳咳—”说罢，艰难地咳嗽着，心如撕裂于不忍，微皱眉。“父皇，风冷，回宫吧。”舜王贴心地抚着皇上的心脉，如是孝顺的孩子。“好。”
秋风拂过地上的残枝，凉进人肺腑胸腔中，如梦似幻，情郁忧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雨聚，决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