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八卷(3) ...

  •   “小婿见过岳母,舅哥。”弯身一个大礼,他雷厉风行道,“不用喜婆了,礼节我是知道的,出了这门,新娘的脚不能沾地,我亲自背了她上轿。”
      大夫人闻言欣慰笑道:“你本应是在家中喜宴那边等着新娘子被送到,现在却亲自来接。日后我们也不必担心新娘受委屈了,你定是会好好待她的。”
      “应当的。”新郎星眉剑目,气宇轩昂。
      此时的庄童已蒙上了喜帕,看不出什么表情。端城趁人不注意稍稍朝她凑过去,问道:“表妹,最后了,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有叫她的名字,他称她为“表妹”。
      喜帕下的庄童咬着唇没有吭声,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既然没用,还说什么呢。
      自己的心向他说了十几年,也说够了。
      新郎将她背了起来。少女的身体轻而柔软,新郎轻轻在她耳侧笑道:“娘子,你该不会是只猫妖吧?”
      喜帕里传来更轻更温柔的回应:“你猜呢?”
      周围一片叫好,新郎将新娘背走了,多么幸福的画面。这幸福的画面中,有人欢笑,有人祝福,有人欣慰,有人沉默。端城在这片喧闹中,偷偷挡住了自己湿润的脸。
      他视若珍宝的庄童,被他亲手推进了别人的怀抱。他是最矛盾的一个,在最后庄童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他又是失落,又是庆幸。眼见着庄童跟着别的男人调笑着走远了,他又是难过,又是庆慰。
      就像心上的一个瘤子,本应把他去了才能恢复健康,又不舍将它去了毕竟那是连在心上的一块肉,去了,心也会连着痛。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他给不了她的幸福,就让别的男人给吧。爱,太复杂了。他玩了感情一世,最后却被感情玩了,把自己,也给玩弄进去了。
      花轿渐渐远了。大夫人忍忍隐了许久的泪,向身边人强笑道:“回去吧,别看了。关门。”
      端城却默默地从众人中抽身而撤,坚定地往者鸾凤阁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责备道:“一声招呼也不打,这孩子……算了,他的心也不好受呢,都退下吧,别去打扰他了。”
      “是。”原本扎堆的众下人一哄地散去了。
      人走茶凉。

      时西正在房中忙活,明日就是中秋了,且牛已经外出了满满十天,明日他回来,定又是一身疲惫风霜,要好好做一顿大餐犒劳他们才行。
      这么想着,唇角不由轻轻上扬,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手中冻肉剔冰去骨的动作又加快了一些。
      忽闻有人敲门,小屋的门本也不那么御寒,外面那人敲得急促,几乎是在砸了,几缕寒风也飕飕地穿过门缝飘了进来。
      时西疑惑,这荒山野岭的,本也只有几户人家,村中人又和善,敲个门也不会这般凶神恶煞,那又能是谁呢?
      将手在抹布上迅速地蹭了几下,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当看到屋外人的神情,他才明白,那急促的敲门声,不是因为凶煞,而是出自慌乱。
      屋外是村中的猎户周叔,他还背着全套打猎的装备,身上也是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外出回来。他神情焦急不安,见时西开门,一把扣住时西的肩,力道大得让时西咬牙。
      “时西,快跟周叔去……看看且牛……他倒在那被我发现……带回来了……”
      他口语不清的说着,连气息都没有喘匀。
      时西从几个单独的词中听出是且牛出了什么事,心顿时如同被千万的冰块买了,胸口那种如同硌在冰锐上的钝痛让他喘不过气来,顾不得对长辈的礼节,时西扯住周叔的衣襟忙问:“且牛他出了什么事。”
      话出了口,时西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刚才短暂的失控让他是吼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人命关天,周叔并不在意这些礼节问题,他将时西的手与自己衣襟分开,这点时间足够他组织语言了。于是,他一边拖着时西跟着他走,一边说道:“我在家闲得无聊,本想出去打点东西回来,走到前山山坳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灰色的东西缩在雪地里。我本以为是灰狼,架了弩准备射,却猛然发现那东西身下露出了脚上穿的靴子,多亏我眼力好,才没一箭射出去。那东西一动不动,看得瘆人,我好奇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且牛!已经冻昏过去了,不过还有口气,我就赶紧把他背回来了。在我家躺着呢,有你婶照顾他,我就赶紧跑过来通知你了。”
      他说得很长,时西听着一会提心吊胆,一会又安下心来,一惊一乍得很是受不了。听说且牛已经被救回来,才好过一点。顺手将小屋的门给关了,就跟着周叔朝他家的方向去了。
      到了周叔家,周婶给火炉添柴烧热水,见时西来了,稍稍绽了个安慰的笑容宽释他,才道:“进里屋去看看吧,他还没醒。”
      时西感激地点了点头,忙进了里屋。
      且牛的冰凉的外衣已经被细心地褪下了。整个人被层层被子裹得紧紧实实,陷在柔软的床中央。他侧着头,看起来和平时睡着差不多,只是面如菜色,表情僵在昏迷那一刻的狰狞。时西心疼地凑上去,用冰凉的手指缓缓为他舒开脸上紧绷的肌肉。
      且牛的脸也那么冰凉,嘴唇冻得青紫,紧紧地抿着。时西摸了摸他的头发,头发上原本沾着雪沫,现在融化了,湿漉漉的,一定很不舒服。
      时西心里骤然一紧,轻轻抱住她的头,将他从沾湿的枕头上挪到自己干燥温暖的怀里,再一转头,周婶端着烧好的热水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叔在一旁劝慰道:“已经给他身上搓过雪了,估计很快他就会醒的,时西,周叔有经验,你不要太担心。”
      当然,只有周婶听出了他的心虚。
      时西点头,千恩万谢后,又低下头去看怀中的且牛,大概是躺在时西怀中觉得比较舒服,他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一些。
      周婶走进来,将热水放在一边,对时西道:“一会儿给他擦擦脸吧。”
      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时西再笨也不至于察觉不出来周婶表情的异样,于是他乖巧笑问:“周婶,你有话说?”
      大概是觉得人家既然问了,也不好再不开口,周婶郑重思索一下,对时西道:“一会儿你跟我出来,我再告诉你。”
      时西不知是什么事,但见周婶表情如此严肃便知一定是大事,于是收敛了笑容轻声应了,低头用热水为且牛擦脸。
      周婶默默退了出去,不再多言一句。
      布帕沾了热水在脸上细细擦拭,有温和的水珠蜿蜒流下,挠得痒痒的。且牛轻哼一声,眼睫一颤,猛地睁开来。
      时西惊喜地轻呼出来,温柔擦尽他脸上残留的水痕,笑道:“你吓死我了。”
      且牛眨眨眼,半天回过神来,从时西怀中爬出来面对着他坐起来,抬手拍了拍脸:“冻死我了。”
      这一句话,让时西一直悬吊着的心一下掉了下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回事,说说?”时西指了指放在一边他的衣物,抛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且牛沉默半天,也未吱出半个字来,只是瞅着时西的眼神,包含了一抹浓浓的歉意。
      “算了。”看他半天说不出什么来,时西松了一口气,“看你被冻傻了,饶你一次,下次别出这种事。亏我还在家里给你准备中秋节的大餐,你差点就吃不上了,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且牛笑笑,隐去眼底哀伤,缩回被窝里:“什么时候回家啊?我饿了。”
      时西帮他盖好被子:“你先休息会儿,我去跟周叔周婶道谢,而且周婶有话对我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回家。”
      “时西。”且牛突然叫住转身欲走的时西,神色慌张了起来,“道谢也该我去,你这么两手空空去真没诚意。你先带我回家,等我有了力气,准备了礼物,再亲自来道谢。”
      时西站住脚步,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笑道:“也好,不过等我先问问周婶她想说什么。”
      “大概是说帮我调养的事,不听也罢。”且牛别过头去,“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我穿上我们就走。”
      时西觉得有些奇怪,恍然才明白且牛在暗中阻止他与周婶谈话!为什么呢?难道周婶要告诉他什么且牛不想他知道的事?
      于是他毅然摇头,拒绝了且牛的提议,决绝地道:“你在这等着我回来,再带你回家。”
      且牛被他闪着光的眼神逼回了喉咙里的话,无可奈何随他而去。
      事实证明,时西的猜想是正确的。
      周婶在院中扫雪,手中的力度发泄般大。她不看时西一眼,自顾自地说:“且牛的脾气也真倔,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时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强作镇定问道:“周婶,求你快告诉我且牛他到底怎么了?”
      周婶这才望了他一眼,放下手中扫把,找了个地方坐了来,对时西道:“且牛从很小起便患了心疾,发作时间不定,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曾有一个游山的巡医为他看过病,暂时压住了病情。不过……”
      眼中的担忧浮了出来。她神色复杂地望了时西一眼,“大夫说他只能压制,却无能治愈。如果一直带病在身,拖耗精气,他活不过二十四。”
      瞳孔骤然放大,时西的身子随着周婶的话一下跌在地上。活不过二十四!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这样?
      周婶心疼地将时西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兴许也还有办法,你带着他去山后的城镇,兴许会有大夫能治好他呢!”
      时西半天缓过来,抬起头来看着周婶,豆大的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周婶,麻烦你帮我再照顾一下且牛,我回去准备一下,事不宜迟,今天就动身。”
      周婶见他如此,治好叹气点头,拍了拍时西的肩膀,让他再自己怀中抽噎了一阵。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