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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颠簸 ...

  •   令狐冲抱着林平之,手心在他后背上摩挲,试着寻找他身体里寒冰真气的痕迹。他体内真气充沛,只是互不相容,不知道左冷禅为什么要度给他寒冰真气。要化解这些真气吸星大法倒是正好用得上。真气不再互相鼓荡,林平之的心绪稍微平静下来。他还是不想说话,也不知道对令狐冲说些什么好——令狐冲是真的不在乎么?怎么可能?谁会喜欢一个残缺、丑陋的身体,一张瞎了眼的面孔,和筋断骨折的四肢?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没有他自己更清楚,他不是人,只是个怪物,迟早有一天令狐冲会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会厌恶,会后悔……
      他的心在发冷。他是不是应该推开令狐冲,别再容自己有任何幻想?
      他忽然想起一直想问令狐冲的话:“灵珊怎么样了?”
      令狐冲一怔,接着心头涌起无法言说的庆幸,他果然不是存心要杀岳灵珊的。满心欢喜的告诉他:“她没事,我走时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着,忍不住又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当真下手杀她。”
      林平之冷冷的说:“不该死的人我不杀。”
      令狐冲轻轻拂过他额头上凌乱的碎发,柔声说:“我知道,你向来都是这样好,这样心善……”
      林平之咬牙冷笑,道:“我心善?你做梦么?”说着,狠巴巴的用力一挣,令狐冲急忙抱紧了他,说道:“就算是我做梦好了,我愿意做梦。”
      他怔忡着不再乱动了,令狐冲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这个人是抱在怀里,似乎两个人之间,可以像从前一样亲近、安静、稳定,可是他不敢放心,这种状态林平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亲手破坏。他不能让他想太多,放低了声音温温的告诉他:“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们路过一个村子,在那儿打尖儿,村前头有条小河,我在那儿抓了两条鱼,又肥又大。给你煮了点鱼肉粥,我亲手煮的啊,手上烫了两个大泡现在还疼呢。不过煮好了香的很,用罐子盛了带着,现在还是热的,要不要喝一点?我们这边没有粥里放鱼放肉的习惯,那些老乡没见过,都拿我白痴看。”
      放在以前,他这么说话,林平之一定会笑,会笑得像冰凌在泉水里飘摇一样好看。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一动不动。
      令狐冲稍微等了一下,等他笑,等他说话,等不来,便只好自己继续笑着,说:“我叫他们拿来给你吃。”
      林平之忽然轻轻地叫出声:“大师哥。”
      令狐冲一怔,低下头,看怀里他僵硬的表情,他的眼睛像蒙着一层翳,云山雾罩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令狐冲苦笑,说:“你别这么叫我。”
      他轻声说:“你放我走吧。”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醒过。
      令狐冲不说话。林平之闭上眼睛,准备好听他的那些挽留,那些伤感的表白,甚至发起怒来大吼大叫他也猜想得到,反正都没有意义,都无所谓。
      令狐冲沉默了很久,林平之等着的那些话一个字都没有来,他最后只是说:“好。”
      他睁开眼,睁开眼有什么用?什么都看不见。
      他干巴巴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我想过了,最好送你回福州去……我本应该自己送的,只是现在抽不开身。先跟我回恒山,安顿好了,我叫田伯光送你回去。”
      林平之怔怔的听着,听他说完,回答了一个字:“哦。”
      他能说什么呢?令狐冲也早就明白的吧?他连送自己回福州都不愿意多麻烦——他不是这样的人,或许他只是想,好好地了结一切。也好,没什么比这样更好。
      令狐冲抱着他,不松手,下巴轻轻地摩挲他的头发。他已经说了那些话,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林平之闭上眼睛,却已经不愿意再想什么。直到令狐冲说:“先吃点东西罢。”
      他发现他的嗓音又变得沙哑。

      回恒山的一路上,林平之在马车上养伤,令狐冲大部分时间就在他旁边呆着,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他常常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或者干脆死掉了。
      恒山派其他女孩子也很安静。过去林平之也和她们一起赶路过,她们那时候通常是叽叽喳喳个不停,这次的安静多少有些反常,他不怎么在意别人,整天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即使这样也觉得反常——不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令狐冲每天两次,帮他化解体内的寒冰真气。他们之间任何肢体接触都让林平之心烦,寒冰真气什么的,他也没觉得对身体有太大的影响,他自己高兴起来说不定练练内功,就让它归顺了。他这么说了,令狐冲却很不高兴,怫然道:“寒冰真气与你所学内功根本不是一路,酒和水搀和到一起去,好的了么?”
      有句话令狐冲想问很久了,老是找不到机会,现在就小心翼翼的问出来:“左冷禅为什么度给你寒冰真气?”
      林平之满心没来由的邪火,冷冷的回答:“他说,我体内有热毒,他的寒冰真气正好拔除我的热毒。”
      令狐冲怒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是一派宗师,总不至于连内家路数都不懂,分明是故意的。”
      林平之冷笑道:“他就算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我能说一个不字么?何况他以一派之掌来与我结交,怎样也算礼贤下士……”
      令狐冲顿时想起来方证大师对他说过:“左冷禅第一步五岳并派,第二步挑了魔教,臣服了少林武当,第三步,那就要做皇帝了。”这些野心家,为人不同,性情不一,可是殊途同归,他想到就觉得烦恼。“礼贤下士”四个字分外刺耳,忍不住说道:“嗯,所以他竟然好意思跟你兄弟相称,他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亏你叫得出口。”
      林平之气往上冲,反唇相讥:“我为什么叫不出口?我又不像你令狐大侠呼风唤雨的神通广大,平白无故多个好哥哥做靠山,我高兴还来不及!”
      令狐冲哼一声,说道:“可惜他挡不住在下三招两式,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是不是还要为你的好哥哥报仇雪恨啊?”
      林平之一怔,令狐冲只道他无言以对,不料他幽幽的说道:“我……就算是从前,也未必是你对手。现在……”
      令狐冲心里一痛,只顾着自己说着痛快,却忘了这件事,万分的悔恨,反手“啪”的一声,给自己一个嘴巴。林平之一惊,侧过脸倾听他的动静,问:“你干什么?谁……是谁来了么?”凭令狐冲的武功,倘若有人突然打他,那自然是了不起的武功高手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给自己一巴掌。
      令狐冲忙道:“不,没谁来。”看着他怔怔的样子,想去抱抱他,一时却不敢造次,思来想去,低声说:“平大夫要是活着,或许能治好你的伤,明明时间也来得及……”
      林平之淡淡的一笑,说道:“平一指,他不是死了么?死人有什么可指望的。”
      他说着,想到刚才令狐冲说的话好奇怪,又问:“你说时间也来得及,什么时间?”
      令狐冲说:“没什么。”顿了顿,道:“是恒山派有点不大不小的事。”
      林平之便不说话了。他对别人门派里的事毫无兴趣。
      他们之间相安无事的对话,也无非就是这样,说说林平之的伤,或者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林平之并不是特别情愿和令狐冲说话,话是越说越多,却越说越无端端的烦恼。可他在马车中养伤,一路上长日无聊,除了吃饭睡觉,也只有令狐冲陪着他说说话算是消磨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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