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谓医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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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似乎稍稍懂些医术，所以自青粼被红槐刺伤以来一直负责照料。
千叶无花去探病的时候，觉得青粼气色着实不大好，想问候问候，但记起先时月千叮嘱说：“千万别问青妖怪是被什么符什么剑伤的，那笨蛋自己走路不留神撞上去。你问她要怒的。”于是改口道：“青啊，花园里那只鬼怪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 青粼倚在床上，盖着淡绯色凤蝶茧子抽丝的夹被，手里捧着小药碗，到很像养病的样子。
“你不也是妖怪吗？”
“照这么说狐狸也是妖怪啊！晏也是妖怪啊！她们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还有，你别当自己不是妖！”这家伙大约是在屋子里给约束久了，心情不好，临了又加一句：“那我要是个人岂不是得认识普天下之人？什么道理？！”
千叶无花白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只怕还好得快些。”
“对哦，那你说！”
“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这……”
所幸晏这时候突然插进来，“前日出去的时候听说岚都内外的藤花都枯死了大半，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了是了，我正是来讲讲这新奇事的呢。”千叶无花恍然大悟似的拍拍额头，“不虚就是为这是进宫去了。”
“进宫？做什么？”
“给纤藤宫的贵妃看病。”说到这儿，屋里人都静候她的下文。“那妃子名叫绫柒。”
“咦？！”
“果子你认识？”
“绫柒……不就是从前城外六十里处那株紫藤？”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从前繁花时节遇见她，真真是倾国倾城。可惜后来因为落雷燃了一场大火，烧尽了。”晏说着，不由得有些神伤。
“事情说来确实凄惨，那时她几乎元神不保，仓皇转生为人。不过现今的柒姬一病竟能让岚都内外的藤花都枯死……”
“不知该叹还是该笑。”青粼也颇有所感。“不过，这位柒姬得的是什么病？”
“不清楚。”千叶无花摇头，“没见连我家不虚公子这等旁收博士也请去了吗？”
“嗯……唉……啊呀！晏，外面怎么有人哭呢？”
晏怀疑地瞅了青粼一眼，然而果子也点头附和，“是有人哭的样子。”无奈，只得出去看。
外面自然什么也没有。于是她悄悄站在门外，只听青粼说：“这还不简单么？你给她撒点头疼霜脑热粉不就行了？”
“那……行。”是千叶无花的声音。
晏推门进去，戳着果子的小脸说：“下次她说煤炭是白的你也说是？”
“这你就不懂了，”青粼笑笑地说：“人都说白炭白炭，不是白的又是什么的呢？”
晏懒得跟她抠字眼儿，心想料你天天在家也耍不出多大的花样。头疼霜？脑热粉？我还有挫骨扬灰散你要不要？
次日，正晌午的时候，月千忽然跑来，不由分说抓起晏就走。晏见她慌张，忙问是怎么了。月千开口就是一句：“你，立刻扮作寒荻小姐的模样去纤藤宫。”
听见“纤藤宫”三个字就仿佛青粼狭促的笑靥近在眼前。晏站定了问：“寒荻小姐是谁？”
“不虚公子的青梅竹马。”
这么一说晏已经明白了大半。“我去纤藤宫做什么？”
“你懂得医术，会悬丝诊脉，对吧？”
晏不得不点头承认。
“昨夜寒荻突然发热头疼，回家休养去了。事情声张了恐怕不虚不好应付，所以没有花托我找你去代她记方子。顺便帮帮不虚——他毕竟不知道绫柒还有这么一桩旧事。”
那个欠雷劈的！——晏暗自咬牙。但想想寒荻生病多半是真的，所以应了月千说：“那等我取几样东西。”
她回去拿了蛛丝的时候，青粼正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看书，抬眼看看她，说：“晏，你去罢，我不会乱跑也不乱吃糖。”
“谁管你？！你被打回原形了我最开心！”
青粼倏地一笑，“我知道你昨日偷听来着。放心好了。”
“放什么心？”
“绫柒的病啊。”
“噢？”
“全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晏皱着眉说：“对对对，这世上很有人想要卧病而亡。”然后径自走了。
宫禁之中布置极其缜密。千叶无花领着晏颇费了些周折才来到纤藤宫。彼时已经入球，草木萧索，又因宫妃抱病，鸟雀玩物一应撤走，宫人皆素淡服饰，往来寂然，顿时冷清加倍。想来那个忘了名字的谁人说“玉颜憔悴三年”大抵如此。
晏在一座紫檀镂空花鸟屏风后坐定，宫娥把蛛丝那头拴好了，转身为她端上一盏茶，轻声说：“寒荻小姐切切用心。”
三股蛛丝微微拉紧，晏凝神细察，良久才觉出有虚弱的脉象，仿佛心神欲散，全赖一丝留恋还萦绕不去。脉象明白了又翻看先前的方子，都是扶正固本的药，大致用得不错，可惜都寻不到病根。晏对一旁的宫娥说：“还需看看绫柒娘娘的面色，不知可否？”
那宫娥点头应允，于是晏便轻轻起身，来到绫柒床前。床上挂着淡紫的帐子，以银线勾出簇簇的藤花，淡雅不失富贵。帐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盖着手帕，隐约可见葱管般的指甲。拨开帘幕，绫柒不省人事地躺着，玉琢般的脸上人间烟火色几乎消退殆尽。虽说是因落雷失火而仓皇逃入人间，但那容貌仍同当年繁花漫天时候一般无二。晏心中感叹，这可是哪般来的光景？
随后，晏出去绕着枯荷都已拔光的池塘散步。伶玡庄的草木都深有灵性，荷塘之类从不需要操心。反倒是那个自作聪明的……这么说起来……晏忽然记起中午临走的时候那一番胡说八道。于是抓起笔来写了个和前十几张大同小异的方子丢给不虚，自己立刻跑了。
到岚都城外四处一找，月千，千叶无花，果子再加上青粼这个专司生事的都在当年那藤花树烧死的地方不知道干什么。晏走近了才发现那株老藤不知几时竟又复苏了。
千叶无花独自念叨着：“……反正都这么久了，急一时干什么？其实人世挺有意思的是吧？”
月千也在旁帮腔：“是啊，你家皇帝哥哥对你不是很好么……”
“要是不好了再逃掉也是趣事一桩。”千叶无花又加上一句。
晏听得哭笑不得，不知这几个到底发了哪门子疯。果子拉拉她的衣袖，往树下阴影里一指，绫柒的生魂正隐约地站在那里。晏正想着原来如此之累，被青粼冷不防丢过来一句“你说呢，晏？”
“嗯，对啊……啊！不，不是说你逃掉很好，是说，既然你现在活在人世就是与这些人有缘……呃……我觉得……等这棵藤树再恢复些也好，眼下……”
过了两三天，月千抱了一大堆东西去伶玡庄。还在院子里就听见屋里闹：“你还医仙？皮外伤都医不好的呆燕！”
勉强把门踢开，果子几乎被撞倒在地。“狐狸怎么了？”
“给医仙姐姐的赏。你们慢慢收拾吧。”
听到是奖赏，方才斗嘴的两个把医仙之事转眼丢到脑后，都奇怪道：“这怎么会？！”
“绫柒自然十分清楚。不虚虽然不知，但却明白前次那个不是寒荻。”
晏看看青粼嘴角上挂着“刻薄”二字，赶快抢先说：“他家里养着那么大只千叶无花，自然是有熏陶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所谓医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