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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伯光见令狐冲剑眉紧蹙,郁郁不乐,知道自己虽是好心诱他说出情场失意之事,想要加以开解,却毕竟触到了他心底隐忍难受之处。田伯光知他是华山一派的掌门大弟子,素来心高气傲,轻易不愿在人前示弱,更不肯叫人对他心生同情,他此刻一言不发,心中定然不好受之极。他此时心里苦闷皆可说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便是倾尽所有,也须得博他一笑,引他转忧为喜才是。
拿定了主意,田伯光便哈哈一笑,道,“令狐兄,有一事田某一直记挂在心,想要问你一问,不知你可否老实见告?”
令狐冲本就因心中所思六神无主,听田伯光突然转开话题,自也乐得不去多想,道,“不知田兄要问甚么?也不知道我能否答得上来。”
田伯光笑道,“这事要是令狐兄答不上来,那这世间只怕再也没人能回答田某了。当日衡山城外你我初遇,在山洞之中比武,当时我使了一套‘飞沙走石一十三式快刀’。而令狐兄见了我这套刀法,说道你们华山派也有一路剑法,一共也是一十三式,叫做甚么‘玉女金针十三剑’,还是你师娘宁女侠亲创。我只道你信口开河,出言侮辱,谁知你之后却又原原本本使了一十三式剑法出来,虽然你演得扭扭捏捏,却也真有几分似模似样。兄弟当时便心存疑惑,要知道我这路飞沙走石快刀刀法,是我师门相传数代的功夫,也算是我门中算得上数的武学精要,岂止这样简简单单便被别派之人想出同样路数的剑法,我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令狐兄若当我是朋友,今日便请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们华山派之中是否真有这路剑法?你师娘当真如此聪慧,竟然能创制出和我门中相传数代的刀法同样巧妙的剑法?这剑法使将出来,当真如你当日所施展地那般忸怩拘谨、犹如小女儿姿态么?”
令狐冲闻言,果然展眉,哈哈一笑,道,“这可真是我的罪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能让田兄记挂到今日!”
田伯光道,“令狐兄为何如此说法?”
令狐冲眼角下弯,嘴角微动,脸上满是笑意,道,“那日你我二人比武,那是生死之斗,半点不能托大。可惜当日我武功远不如田兄,匍一和你交上手,便知不是你的对手。我打你不过,自然只能东拉西扯,骗你一骗,伺机脚底抹油了。其实我们华山派哪里有什么玉女金针十三剑,我后来所使的剑法,也不过是苦苦记住了你所施展的刀法后,添油加醋地混进一些小女儿家忸怩作态的姿态,再施展出来罢了。偏偏你的耐性也当真好,硬是要站在一旁看我把这套剑法使完。若是你在我只使了一招之时便欺将上来,横劈一刀,将我的剑路打乱,那么别说玉女金针十三剑了,便是玉女金针十剑、玉女金针五剑,我可也没办法完完整整地编制出来,使给你看了。”
田伯光一拍大腿,心中一喜,道,“我便知道你当日是骗我,只是偏生就没有想到你竟是这般机灵,记性又是这样好。那一十三式刀法虽然招数不多,但变化却非常巧妙,难记难练得紧。当年师父教我练这套刀法时,我足足练了有半年时光,你竟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尽数学去了。好一个华山令狐冲,居然聪明至斯!”
令狐冲脸一红,低声道,“我也没有学会,当时是搏命,只求可以应付过去便已足够,现下别说一十三式,便是一式我也不记得啦。”
田伯光微笑道,“也真亏得你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保命法门。若是当初杀了你又或是将你砍成了重伤,莫说再无现下这般与令狐兄谈笑风声的乐趣,便是当日在回雁楼上你我二人把酒共饮之谊,也是不会再有的了。令狐兄,我真庆幸当时在衡山城外碰到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五岳剑派的其他人。”
令狐冲脸上又是一红,饶是他一向足智多谋,善于应付,一时也不禁语塞。他不明白为甚么经过适才一番交谈,自己一对上田伯光满脸诚恳之色便忍不住要脸红。他既不明了,也不愿深想,于是只好低下头假装饮酒。他端起酒杯,却蓦地想到刚才田伯光也用同一只杯子饮过酒,他心下慌乱,忙转开田伯光饮过的那面杯沿,小心翼翼地贴上唇去,就着田伯光没碰过的另一侧杯沿缓缓将饮。喝入口中的明明是琼浆玉酿,一瞬间,在他尝来却是味道全无,仿若白水。
田伯光见令狐冲本来还兴高采烈,却突然默不作声,心下虽然起疑,却也没有多问。他向令狐冲瞧去,只见那人双目微醺,双颊晕红,犹如桃花铺面,端的是靡颜腻理,眉清目秀,便是口中轻吐而出的气息也皆存美酒熏人之意,田伯光忍不住心中一荡,便想要去握住令狐冲的手,将他揽入怀中好好抱上一抱,亲上一亲。田伯光心中有此念头,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握住了令狐冲的手。田伯光只觉他的手虽不是柔若无骨、滑腻无比,却也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让自己心生欢喜。田伯光想要靠得更近一些,好多闻一会儿令狐冲身上的味道,却在脑中生出这个想法之时,整个人僵在当场,好似被一盆寒冷彻骨的冰水从头顶淋到脚下,一时之间竟有些六神无主。
他心道:田伯光啊田伯光,你是被甚么鬼神附了身,竟至于对一名男子生出窃窃轻薄之意!更遑论这个人便是令狐冲!你本是真心实意交好于他,而他也不畏你淫贼之名,存心同你交好,适才你差点酿成大错,难道就不怕他因此看你不起、再也不来睬你么!
如此一想,便是一向胆大包天有如田伯光者,也禁不住冷汗涔涔,心生后怕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