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浮生》舟汜

2、第二章

　　作为一个孩子，即使他中了毒，本能意识是他行动的主导。
　　因此唐晋总得看不止一个人的脸色，虽然他一点也不自知。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山上的小屋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面带愠色的苏朔破门而出，对外面候着的唐晋喊：“药喂好了，快去看好你的儿子，免得那小子又吐出来！”
　　唐晋向屋中走去，经过苏朔时，还听他嘟哝了一句“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有些时候，唐晋比苏朔管用得多，一看见他，孩子的哭声就停了下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唐晋。唐晋抱起他的孩子，轻轻说：“念儿······不要轻易得罪会治好你的人。”似乎只有对着他的孩子，这个永远淡漠的人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念儿依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也不只听懂没有。
　　唐晋放下念儿刚要走，惊天动地的哭声就又响了起来“哇——”
　　唐晋：“······”

　　傍晚，唐晋从小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大树下煮茶的苏朔。
　　唐晋走过去，低低喊了声：“苏神医。”
　　正煮茶的那人一笑：“怎么，几天前还拿把匕首往我脖子上架，现在怎么这么有礼？”
　　唐晋没答话。
　　半晌，苏朔才继续说：“你儿子中的是什么毒，你想必知道——我没有发掘人家隐私的爱好，所以我也不问你他为什么会中一个孩子不应该中的毒。这毒虽极难解，对我来说还是小事一桩，只是因为是个孩子，耗时可能要长些罢了。”
　　唐晋道：“多谢苏神医。”
　　苏朔摆了摆手：“你别这么叫，不习惯，就叫我苏朔吧，念起来还短些。”
　　唐晋又是沉默。苏朔想：这小子不会是从没跟人聊过天吧，只会说些冷硬的话。
　　苏朔话锋一转：“你可曾忘了许我的三个条件？”
　　“不曾。”
　　“好——那现在，去为我做第一件事吧。”

　　唐晋在第二天一早就下了山。唐晋下山那天，苏朔也起了个早，他远远地站在唐晋身后，望着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点一点在眼前消失。他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他十八岁那年，师兄下山的情景。一样挺拔的背影，一样随风舞动的丝发，也一样，留下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不过——他想，兴许这人要比师兄靠谱一些，至少为了他的孩子，登上这苍茫大山，守候了几天，甚至还放出了要挟。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唐晋······ ”
　　那人也像他师兄一样，没有回头。

　　尘土飞扬的古道上奔过一骑骏马，马上一人黑衣黑裤，还戴了顶黑色的斗笠。——正是下了山的唐晋。
　　念儿的病还需耗时很久，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早早的把承诺一一兑现，然后把念儿送回娘家。
　　唐晋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的木河镇。他来到投宿的客栈，让店家牵了马，要了间客房，就坐在大堂吃晚饭。
　　木河镇是西北和东北来往的要道，人们通常都愿意来这儿绕一绕而非直冲不远处的黑木林，并且从京都往北走也多要经过这一条路。得益于此，木河镇也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小镇。
　　当然，这也得益于它有一个强势的主人——李家。
　　李家据说曾位及人相，但年代久远，俱不可考，现在的李家，以商道巨贾闻名。这一代亦是出了三位武道英杰，正是李老引以为傲的三位公子：李洵、李弈、李浮。其中以二子李弈为最甚，年纪轻轻就以侠名行走江湖，一把“白铭”令无数恶人闻名丧胆。

　　唐晋端着杯子，望着极浅的茶水，默默地在思考。——怎样才能把剑拿回来？
　　明抢是不行的——且不说那人本身也是武功奇高，拿走剑后的善后工作也十分麻烦。
　　暗偷也是不行的——他虽不标榜为正道侠士，偷鸡摸狗这等小事也是做不出来。
　　若是骗——就算他愿意，估计人家也不会上当。
　　要不拿自己的和他换？好像没什么理由啊······
　　看来还是只能等一个契机了······

　　事实上，契机来得很快。
　　每一个恶俗的故事总有一个这样的开头——英雄救美。
　　不过最近好像流行美救英雄。
　　现在发生着的，就是这样一个通常会让英雄很没面子的版本——吃饭没带够钱。说得再确切一点，那就是钱包被偷了导致没钱付账。
　　所以当唐晋看到隔壁桌的客人很没面子的恳求店小二让他打工还债时，他摸了摸，丢了定碎银子去。
　　刚刚很尴尬的“英雄”立马就活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发走店小二，来到了唐晋身边。
　　先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再文绉绉的来了一句：
　　“在下万铬生，多谢大侠慷慨解囊帮在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