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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线索被断无头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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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绣和,不见了。”我盯着羽宁的双眼,缓缓吐出这六个字。
羽宁眨巴眨巴眼睛:“这又如何?兴许是自己下毒却害死自己的孩子,心中始料未及,找个清净地方思过了罢?”
我摇摇头,道:“昨日夜里,我故意使计诈了她一下,她的反应不像是下毒的人。而且仔细想想,家中落生的孩子就峦儿和阿德两个,若是她在米糕里面动了手脚,保不齐吃下去中毒的就是峦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张绣和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会冒着赔上自己儿子性命的危险,使这样歹毒的手段。”
“如此想来倒也是。”羽宁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可这样一来,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心思,竟和两个小孩子过不去?”
我叹了口气,说话显得有气无力:“现在张绣和不见了,这事情一下子就瞒不过去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她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家中不见了个丫鬟还好对付,可是现在又丢了个姨娘,这就不好说了。我先是吩咐下去,叫自己几个丫鬟带着小厮各处去找人,自己则只身一人往公婆屋子里去。一是探望公公病症,二是向婆婆禀报张绣和失踪一事。
“大少奶奶,今日夫人发了话,晨定免了。”大概是听见门外的动静,莲初急急忙忙出来拦我,先是高声说着,然后又低声道,“老爷现在不是太好,夫人很是生气,您这进去,只怕就成了出气筒了。”
“不碍事,此事甚为要紧,耽搁不得!”我顾不得莲初的劝告,自己抬脚就向屋子里面闯。
莲初见拦我不住,自己便先我一步进了屋子,大概是先行通报去了。
果不其然,我刚进门,就听见里屋传出来摔碎什么东西的声音和婆婆几近气急败坏的话语:“不是说了,老身谁都不见!把她请出去,不走就打出去!快!”
“婆婆息怒!”我在外面高声叫嚷道。
很快婆婆就冲了出来,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我的脸偏向一边,恰好能看见婆婆裙摆内衬上面沾染着的褐色汁液。大概是婆婆一生气,打了公公的药罢。
“老身说过,谁都不见。”婆婆指着我的鼻子,眉毛几乎立了起来,“你这可真是找打!”
“还请婆婆息怒!”我马上跪下,不等婆婆继续发火便接着道,“昨日出了事,本来媳妇想着先瞒过张姨娘,不料丫鬟说闲话的时候被妹妹听了去,结果她将自己和峦儿的尸身关在一起整一宿,又趁着黎明时守夜的丫头熬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都找不见。”
“你说什么?”婆婆向着我横眉冷对,不过语气却添上了惊疑,“她不见了?”
“是,连带着峦儿的尸身。”我据实以告。虽然现在当家的是我,可是出了如此大事,不能不向婆婆禀告。
“去找吧,找到了打发个人回我就是了。”婆婆呆愣了半晌才颓然转身,背对着我摆摆手,“现在你是王家的当家媳妇,有些事情,你该自己看着办了。”
我静默不语。婆婆大概是等了一会子,见我没有回话,便抬脚继续向里屋去,我却突然开口问道:“公公现在如何?”
“刚刚打翻了药碗。”婆婆叹了口气,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曾经趾高气昂给我下不来台阶的王家的当家,现在显得很是无助和苍老,“他似乎心情很不好,大概是看着自己的孙子死在自己眼前,无法接受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话题接下去,而且婆婆似乎也不想让我接上话儿,自己头也不回进了里屋。我缓缓起身,莲初凑过来将我扶起来,道:“大少奶奶,您还是快回去吧。趁着出事儿的消息还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解决了最好。”
我点点头,推开莲初的手,嘱咐她好生照顾公公婆婆,自己出了屋子,抬头看看黑压压在头顶的阴云,踱着步子准备去帐房对账——虽然出了这么多事,可是正事还是耽搁不得。
正准备过去,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过来,见了我,便连忙刹住脚步,拍着胸口向我断断续续地报信儿:“大、大少奶奶,穗、穗末、穗末姐姐说、说、叫您、去、去池子边儿,一、一趟。”
“池子边儿?”我蹙着眉头看看她,“穗末还说什么了?”
那小丫鬟摇摇头:“没、没了。就是,就是叫您赶快。”
我点点头,也顾不上管这个小丫头,自己便提着裙摆往湖边儿大步走。
老远我就看见我和王允清赏雪的那个水亭子里里外外为了老么些个人,凑近了才听见说什么“太惨了”之类的话。我咳嗽一声,他们识相地让开,也很是统一地缄口不言了。我走进亭子里,就见地上铺着两张草席子,穗末还有羽宁垂着头站在一边,面色凝重,大概是过来凑热闹的琮菲和雨涵抱在一处,两个人都不住地打着哆嗦,脸上还或多或少挂着泪痕。
“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起来。席子的轮廓很显然是两个人体,我却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去承认。
穗末左右看看,我会意,屏退了围观的众人。待围观的人群走尽穗末才缓缓开口,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向我禀报此事:“我带着能找到的小厮,把能找人的地方找了个遍,可是都不见人。这个时候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脸色很是苍白,我便拦住她想问个究竟。那是三少爷房里的小丫鬟,因着今日三少奶奶要使荷花装饰,所以打发她去采些新鲜荷花回去,不想她刚一接近湖边,就看见一只绣鞋在水上漂着,她本来没在意,划了船往荷花深处,正要剪花下来,却看见一只已经泡肿了的手死死抓着一支荷花的花茎……”
我接过一支木棍,拨开盖着尸体的席子,看见一张很是陌生的脸。我抬起木棍,席子又悄无声息地恢复原状。走到另一张席子跟前,我又用木棍撩起来盖着尸首的席子,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张绣和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再不复曾经的骄傲,也没有了曾经的面如桃花,惨白中透出一股灰青之色。我将席子又掀开一点,便看见峦儿那张青紫的小脸,被水泡过,又添上些白色的膨胀感。我连忙将视线躲开,手上一松,席子便软塌塌盖了回去。
“于是我便叫几个水性好的分别划船到湖上去捞,本以为捞上来的会是张姨娘,不料却捞上来两具尸首。”穗末看看羽宁和琮菲,“正好大小姐跟二小姐听说水亭子这边出了事,便双双赶过来,不料二小姐看见那具不知名的尸首就开始哭,说那就是昨天送去那盘米糕的人。又看见张姨娘跟峦儿少爷,便哭得傻了,这才刚缓过来。”
我名无表情,又用棍子挑起席子端详着那张陌生的脸。虽说被水泡过有些变形,可是这张脸绝对称不上什么美人,充其量只是个普通人,过眼就忘那种。青白的脸微微有些发紫,我觉得胸中有些涌动的呕意,便又放了席子,问穗末有没有查出来是哪间屋里的人。穗末摇头,说到各处都问了,没有报少了人的。我心中疑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打发个小厮去请个仵作来——这下子,事情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想不到这下毒之人心思竟如此缜密,连自己的帮手的性命都不留!”送走了仵作,我坐在屋子里感叹。虽然已经吩咐下去将两具尸首好生埋葬,可是两个终究都是没有身份的人,死了便也就死了,别说祖坟了,只能乱葬岗子随便挖个坑埋进去。而且峦儿是夭亡,照例说也是不能进祖坟的,再加上我心中觉得对张绣和有些愧疚,便多拿了些银钱,告诉他们找个匠人雕个碑,将这对母子葬在一起——生前不能相伴,黄泉路上叫他们尽一尽母子缘分也好。当然,碑上不可能有峦儿的名字,这才是夭折孩子的悲伤之处,死后连个存在过的证明都不能有。
仵作验过尸,除却峦儿口鼻干净没有任何污物以外,剩下二人口鼻内俱有污泥水液,显然是溺水而亡。张绣和身上却很是干净,妆容也整齐,显然是自己抱了决心赴死,却是自尽。而那个送米糕的丫鬟则不然,不仅身上有多处淤青,脑后还有一大块淤血,显然是被人打昏了丢到池塘里面去的。不过大概是被水呛醒,她预备游上岸,却体力不支只抓住了一支荷花花茎死在岸边。
“小姐,还想着那两具尸身呢?”点珠端了热姜茶给我。仵作验过尸,我也打发了人去埋葬尸首,都安排妥当之后,不料在回屋的路上忽然雷雨大作,大家都没有准备,都极其狼狈地淋着雨回来。
我接过姜茶饮了一口,温度正好,便索性全部喝掉,觉得浑身热热地,每个毛孔都冒汗。我拉了拉身上裹着的薄毯,道:“也不知道现在下雨,我安排去埋葬他们的人还会不会好生埋掉她们。”
“小姐的吩咐,他们岂敢不听?”点珠强挤出一个笑拿走我手中的盏子,“这下倒好,唯一能追查的线索也断了,接下来小姐准备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抬眼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谁知道呢?”这次我的对手,已经不是下毒之后会留下马脚的张绣和了,却是一个心机深重心思缜密的、躲在暗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