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妻的奋斗史》流单

71、悲哀万种深埋心

　　“大嫂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回去歇会子？”朱茗绘和二弟献过寿礼，后面轮着是三弟和卢飞媛，所以他们过去了，我的身边空出来，挺着粗大腰身的二弟妹凑过来，“刚刚大嫂穿的好像不是这身儿衣服，这身儿比刚才那身儿可喜庆多了。”

　　“刚刚不是要在前面忙活，要穿身儿利索些的。”这时候三弟三弟妹也献过寿礼，见我们两个凑在一起，便也到这里来凑热闹。他们兄弟三个则围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子张绣和也回了来，看见我过来，先是向我们行礼，起身后向我道：“前面的客人，早些时候到的，都来问妹妹我什么时候来见过老祖宗，妹妹拿不了主意，这才托付了羽宁妹妹和点珠斯容，到后面来问问姐姐。”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到老祖宗面前道：“老祖宗，这是王允清的妾室，张绣和，也就是峦儿的生母。”

　　老祖宗正和琮菲说笑，听见我的话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张绣和一眼又垂下，道：“这大好的日子，难得老身今儿个高兴。”

　　后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就张绣和一个水晶心肝儿的人也不会听不出来老祖宗的不待见的意思。我本只是想让老祖宗看一眼峦儿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料老祖宗却是这种反应。见张绣和的面子也有些微的挂不住，因着暂时不想叫张绣和记恨上老祖宗或者是跟我翻脸，我赶忙开口打圆场：“老祖宗，这好歹也算是咱王家的一个小辈儿，叫她过来向您见个礼儿祝个寿，您可千万别嫌弃。”

　　老祖宗听完我的话，这才像是给面子一般，抬头看着张绣和。张绣和被我瞪了一眼，才似乎不情不愿行了个大礼，口中喃喃：“见过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好了，见也见过了，你们去忙罢。”不待张绣和一个礼行完，老祖宗就摆了摆手道，“芸儿，你这丫头真真是爱给老身心里添堵。”

　　张绣和已然退下，但距离并不太远，大概听得见老祖宗的话。我只得冲老祖宗露出一个有些窘迫却还带着点调皮的笑，微微行礼，走到等着我的张绣和身边，叫上她一起往前面去。

　　“其实婆婆在，你完全可以问婆母大人该怎么做。”我们两个身边都没有带着下人，走在路上带着绿色的树影儿里，我在前面头也不回，“没的专门儿你亲自跑到后院来，特特把我叫过去。”

　　“婆母大人说，这事情都是大少奶奶安排的，所以她什么都不会管，只管和那些命妇夫人们寒暄。”张绣和跟在我身后，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从她的语气听来，她还不知道峦儿的事情。家大院子大就这点儿好，但凡消息有一丁点儿不灵通的，出了什么事儿她都不会知道。

　　“前厅的人可是很多？”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一前一后安静地走很是怪异，便开口问道，顺便让自己的心里有个数儿，“都来了些什么人？”

　　“这些妹妹可没记住，不过整个前院都门庭若市的，热闹得很呢。多亏了有羽宁小姐回来帮忙，这才不觉太过忙乱。姐姐当真会偷闲，自己跑后面去和孩子们玩耍，留妹妹在前面吃苦受罪。”张绣和似乎是在跟我打趣。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妹妹以为，姐姐我在后院，很清闲？”

　　张绣和顿住脚步，脸色很是难看。

　　“孩子们捣蛋，都是会走了的，很难照看。”我故意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胡乱吃些什么，不小心就噎着了，很危险。”

　　我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脸色黑灰的张绣和。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却不好爆发出来。

　　“姐姐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妹妹怎么成了这幅样子？”我向前迈了一步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然后便听见她的道歉：“当真对不住姐姐，妹妹失态了。”再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驯顺中透露出一丝桀骜，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死灰颜色。

　　我见状便微笑道：“那便快些去前院罢，只怕羽宁妹妹也是应付不过来的。她才刚当家没多久，还是个新嫁娘，哪里应对得了这种大架势？”

　　张绣和也不回话，只是默默抬脚跟上我的脚步。我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么样利用峦儿走了的消息炸张绣和一下叫她自己现了原形。峦儿就是死也能帮上我的忙，可当真是好孩子。我在心中暗暗嘲笑着自己的卑鄙，同时也想着如何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这就是大人的世界，表面上互相谦让，实际上，早就不知道在谦让的东西里面动过什么手脚。

　　前厅果真是门庭若市。婆婆和羽宁招呼客人忙得不可开交，见我和张绣和回来，羽宁赶忙凑过来道：“大嫂，这可不对，妹妹我可已经是桓家的人了，怎么还在王家招呼客人？我是客人才对。”

　　我失笑道：“那还请桓少奶奶带着几位客人去后院给老祖宗祝寿啊。”

　　因着后院女眷太多，男性宾客来了便留在前厅用餐，除了几位与老太爷生前交好的老爷想要见见昔日旧友的未亡人，其余男性的来客也就只是尽了“来过，献过寿礼”的义务，也就罢了。

　　羽宁带着几位客人往后院去，我和张绣和则继续在前面招呼着。因着大概快到晌午了，许多客人只是过来拜个寿，连寿星老都不见便告了辞，我们也渐渐清闲起来。

　　“怎么不见你公公？他说去后面看老祖宗一眼就过来招呼外厅的客人，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好不容易闲了下来些，婆婆便这样问我，“你见到你公公没？”

　　我嘱咐张绣和好好招呼剩下的几位客人，自己则拉着婆婆躲到一个角落里面，凑在她的耳朵边。正要开口，婆婆却带着些厌恶地躲开了。我假装不以为意，压低声音道：“这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情，婆婆若是不在意被别人听了去，媳妇自然可以大声说出来。”

　　婆婆睨了我一眼，到底还是忍了。我又凑过去，语气平淡冰冷，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有人在祝寿的米糕里下毒，峦儿和公公都误食了。峦儿太小，没挺过去，公公现在正在老祖宗卧房歇着，郎中的药喝过了，不知道会怎样。”

　　婆婆听着就用帕子掩住嘴巴来掩饰自己的诧异。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真的？！”

　　我默默点头，随后又加上一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不过今日是老祖宗八十大寿的日子，这丧气事儿不能说出去，所以婆婆，您可是除了媳妇和夫君之外，唯一知道的人。别人都只知道峦儿不小心噎着了，郎中叫静养，暂不见人而已。”

　　婆婆点头：“这我自然知道。可是绣儿是峦儿生母，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她。”

　　“这是自然。”我挑眉，“可是今日还有这么多宾客在此，断断不可与她说了，让她一个人搅了大家的情绪。”我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婆婆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应了。看婆婆的反应，似乎峦儿去了和公公病着，与她并无关系，当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哪里像是死了孙子病了夫君的人。

　　最后还是瞒天过海，过了老祖宗八十大寿这一关。晚上，我和王允清回了自己的屋子，看见躺在我们床上的峦儿，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怎么办。”我长叹一口气，靠在王允清怀里。

　　王允清摇摇头，道：“现在老祖宗的兴头儿还没过去，这件事若是叫老祖宗知道，不好啊——所以就棘手起来了。”

　　“我知道。公公怎么样了？”回到前面开始忙起来，跟婆婆说过这件事我便把公公还在老祖宗卧室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才猛然想起来，“若是老祖宗进去看见了，岂不全都漏了馅儿？”

　　王允清淡淡道：“老祖宗要午睡这件事你都忘了？你忘了梅子没忘，叫了莲初来把父亲接回去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悲戚，便又走到床前抱起峦儿冰冷僵硬的尸体。大概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峦儿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不想上午那样僵硬，甚至摸起来还有些许的温度了。我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向王允清道：“你说，会不会峦儿其实没有事，只是郎中看错了？或者是假死？我以前在书上见过，有人僵而不死，过过又会自己活过来的。”

　　王允清面目表情过来，用自己的手抚摸上我的脸颊：“你太累了。今天的事情太多，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你放心吧。”说完，伸手就要将峦儿从我怀里抱走。我一下子收紧手臂，没能叫他得逞：“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放开手，“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过，罢了，如果你还撑得住，我们现在就开始解决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