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君子之仇睚眦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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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孩子，比他弟弟活泼。不沉静的小孩子才有趣儿不是？”我顺水推舟，“这俩孩子，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现在这孩子是你带着？”老祖宗却也不接我的话头，问句直勾勾问出来，“还是那张绣和带着？”
将阿德抱给秦妈，我在老祖宗床头的踏脚上坐了，在下面托着峦儿道：“是啊，当初我无子嗣，王允清便说，横竖她一个侍妾没有资格养王家的孩子，便叫我带回来养了，就叫我以后告诉他，张绣和是他姨娘，我才是他娘亲。”
“你本来就傻逼他娘亲。”老祖宗正色道，“张绣和不过是王家绵延子嗣的工具，也就是桓瑜，才能卖给她这么大面子——要不是桓瑜的心机手段，允清的娘亲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王允清，听见老祖宗提到先婆婆，他脸上的表情蓦地一僵，旋即又回复了原先的微笑表情。我想了想，他在这里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便向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官府当差了不是？”
王允清点点头，向老祖宗行了礼，老祖宗摆摆手，放了王允清回去。王允清向我笑笑，我冲他点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今日晨定，婆婆又叫我管理家事。”我似无意地向老祖宗提起这件事，期待老祖宗能给我些忠告建议。
“如此最好。”老祖宗抬起眼睛看着我，“不过，你要多长些个心眼儿。”
我笑道：“上次老祖宗已经嘱咐过了，说我的心眼子不够使的，该多长着些。”
“多长了还是不够使。”老祖宗略带嗔怪地睨了我一眼，“你呀，别太心善。”
我眉头微蹙：“我已经很努力不叫自己显得软弱了——琮菲都说我不像我了……”
“这还不够。”老祖宗把峦儿放在地下叫他自己去玩儿，拉过我的手对我语重心长道，“你要叫别人都觉得你浑身带刺儿不能招惹。你要叫你的心眼子变成马蜂窝。”
“马蜂窝……”老祖宗这个比法叫我听了一身鸡皮疙瘩起来。眼看着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穗末寻过来说张绣和打发了灿星来找我，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我交代，正好阿德犯了困，窝在秦妈怀里张着小嘴儿直打呵欠。看老祖宗也支楞了半天，我便叫奶娘抱好峦儿，叫上斯容穗末，一同回去。
一进院子，就看见雨涵在院门口搓着手来回踱步。见我们回来，她快步迎上来，语气很是焦急道：“张姨娘在屋子里等半天了，左看右看，看我们也一副恨不得吞下肚的样子，似乎满是恨意呢。我害怕，就推说出来迎小姐出来了，点珠还在屋里呢。”
我看着雨涵摇摇头。雨涵一向胆小，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嘱咐两个奶娘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休息，我则挥退雨涵和斯容，带着比较有主意的穗末往自己屋子去。
回自己的屋子，感觉却像是要奔赴沙场，我不禁莞尔。张绣和还真是有本事，把我的贴身丫鬟竟唬成了这副样子。推开屋门，就见张绣和坐在我的梳妆台子前，将王允清送给我的一副珊瑚雕的步摇往自己鬓发里插戴。见我回来，便就手将步摇放回原处，起身陪笑道：“妹妹在这里等得久了，觉得怪无趣儿的，就随手拿了姐姐的装饰来把玩，姐姐不会介意吧？”
我假装热络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却是不动声色将她已然戴在手上的一只银质掐丝，嵌了绿松石和红宝、蜜蜡的护甲撸下来，随手丢回已然开着的梳妆匣子的第一个格子里，才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道：“怎么会介意呢？妹妹且随便看看。都是姐姐不好，跑去探望老祖宗耽搁了时辰，倒害妹妹好等。不过老祖宗很是喜欢峦儿呢，和他玩耍了半日呢。就是不忍心打断老祖宗的兴致，姐姐这才没紧着回来，倒叫妹妹苦等。”
“姐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等一下子，并没有多久。”张绣和说着话，眼神却飘向我的身后。我顺着她的眼神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侧的肩上，并无沾染半丝污迹之类。回过脸来，却见她的眼神是向门口望去，我心中顿时明白七八分，脸上堆了笑，道：“妹妹可是再看后面有没有人跟来？刚刚姐姐不是说了么？峦儿跟老祖宗玩耍半日，累了，姐姐我便嘱咐奶娘带回去歇着了。妹妹若是相见，赶明儿再见也不迟。”
张绣和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回话的语气也显得无力起来：“是这样——还劳烦姐姐费心照管我那孩儿了。”
见她此状，我却略带不甘心地继续挑衅道：“妹妹说什么呢？姐姐我怎么可能亏待峦儿？峦儿和阿德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一视同仁，绝不偏颇的。”
张绣和的面色瞬间僵硬，连同眼神都凌厉起来。我松开她的手，径自到上首坐了，叫点珠给我斟了姜茶过来，才指着下首的座位向她道：“妹妹不是说有事情向我商议？在哪里干杵着作甚？还不快坐下说？”
伸手接了早就备好温着的姜茶，我缓缓呷了一口，才故作惊觉向点珠，语气严厉地熟络起来：“张姨娘来了这么久，怎么连口茶都没有？这要是说出去，还不是我正房的待客不周？”
点珠冲我撇撇嘴，讷讷地下去了。我这才向张绣和开口，赔笑道：“妹妹可别看不起姐姐，姐姐这里一向简陋，连丫鬟都没个颜色，哪里比得上妹妹的东厢房，除了装饰奢华，丫鬟也都是个顶个儿的机灵，懂脸色。可当真是羡煞姐姐我了。”
张绣和似乎没有听出我话中的揶揄之意，亦赔笑回我：“姐姐真真是过谦了呢，姐姐这里若是粗陋住所，那为何姐姐一出了月子，夫君便再不踏足妹妹我的东厢房？所以说，还是姐姐这里有夫君留恋的人物，才会如此吧。”
“不过是夫君念旧，哪里是值得留恋？”我笑笑，点珠将茶奉上，我看她饮了一口，“姐姐这里的茶也糙，妹妹就将就着些罢。”
张绣和将茶盏子放在一边，也不接我的话儿，却是叫了灿星过来。灿星将手中的托盘直接放在我面前，掀了盖在上面的帕子退到门口去。张绣和便坐直了身子开始向我一一叙述这些东西的公用：
“左面那个章子是向外面支款子的时候用的，中间那厚厚一摞子是账本。还有这些个钥匙，都是库房的，最大的是门钥匙，其他的也不好分辨，只能到时候叫下人一个个去试罢。婆母大人说，这些东西怎么也该交到姐姐手上了，这才遣了妹妹来送给姐姐。姐姐有空儿先对对帐罢，没的又出刚一开始妹妹接帐的时候少了一条子之类的事情。”
我点点头，将钥匙和章子收了，把余下的账目都丢给点珠叫她拿开。向窗外看看，向张绣和道：“只不过是这么点子小事情，妹妹随便打发了辉夜耀月过来也就是了，何苦自己还跑这一趟？时候也不早了，横竖夫君不在，不如我们姐妹就在我这陋室随便用点中饭罢——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张绣和却摇头：“还是不叨扰姐姐了，姐姐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又已然劳累了半日，妹妹才没的那么没眼色。”
“妹妹这样说，就是嫌弃姐姐这里的茶饭简陋了。”我一脸正色道，“若是妹妹当真嫌弃，姐姐也不好讨这个嫌，妹妹请便也就是了。穗末，送客。”
“姐姐这就是见外了不是？既然如此，妹妹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绣和向正要送客的点珠摇摇头，“不知道姐姐爱吃些什么？妹妹也叫东厢房的厨子做些个送来。”
“倒不必忙活，只怕厨房都张罗好了。”我叫过穗末，她俯下身子，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点头去了。
不一会子二位奶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我伸手抱过峦儿道：“峦儿现在也能吃些稀的粥饭，所以我便不叫奶娘餐餐喂奶——知道姐姐为什么要留你在这里了么？”
张绣和眼睛盯着我怀中的峦儿的一举一动，口中木然回道：“是，多谢姐姐好意。”
峦儿在我怀里啃着自己的手指头。我把他的手指头从他嘴里拿出来，从怀中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干净，又指着张绣和向他道：“那是你张姨娘，还不快叫？”
峦儿看看她，又看看我。我向他点头，他才向张绣和开口，只两个字蹦出来：“姨娘——”
“哎——”张绣和忙不迭答应，却已经泛红了眼眶。
“奶娘，把峦儿抱给张姨娘，叫她抱抱。”我将峦儿递给奶娘，边上我的几个丫鬟的眼神几乎要将我瞪死。我视而不见，还是将峦儿递出去。张绣和将峦儿抱在怀里，想说什么又不能说出口，只能蹙着眉头看着他不断地向我的方向张望。
“峦儿这么大，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呢。”我冲着峦儿做鬼脸，顺势向张绣和道，“只可惜妹妹不能每日看见呢。”
我知道，张绣和为了能把峦儿带回自己身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将她激怒，能让她更快露出马脚，这样才能报我当初险些命丧她手之仇。
可是，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歹毒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君子之仇睚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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