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君孽孽

19、第 19 章

　　白纱帘，碧流苏，锦绣榻旁半点美人妆。何小小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如此。
　　‘小公子醒了，可有什么吩咐？’女子声色婉转柔和地道
　　‘这里是哪里？’何小小起身问道
　　‘回公子，此处乃我弦隐楼逐城分坐，已离了洛阳久远，再过几日便可动身回京城了。’
　　‘那请问姑娘同我一处可还有旁人？’
　　‘公子且放心，令师弟无事，冷公子虽是受了些伤却不及性命，也无碍，如今皆在此处，公子可随时去瞧瞧。’
　　何小小还未道谢便听得室外一声叫唤‘师哥…’他蓦然一惊，立刻下床着了鞋袜便奔出了屋内，还不及出门便同一人撞个满怀。他抬眼一看，顿时心酸无比，只见小师弟一双浓黑的大眼水雾朦胧，双眸含泪却依旧强忍着未落一滴，唇角咬得几乎沁血。
　　‘师哥…师哥…’他低低地唤道
　　‘好师弟，师哥日后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人了…’说罢蹲下身抚了抚他的眼角，而他的双眼好似破了的水囊般，泪水肆意倾涌，泣不成声。
　　‘师哥对不起你，师父不在了，以后师哥会好好照顾你的…’说罢将他轻轻拥入怀中柔柔的抚着他的头。
　　片刻，他抽噎着从他怀中起身，抬袖擦了擦眼泪看着何小小哽咽道‘小…小墨才不要让师哥照顾，师哥…师哥只管照看好自己便罢…’
　　何小小轻轻一笑抬手替他拭了拭眼角的泪滴道‘是啊，小墨长大了，不需要师哥操劳了呵，倒是师哥净让小师弟操碎了心啊，师哥该打啊…’
　　‘令师弟倒真是懂事啊…’那女子自身后慢慢走来看着他们轻笑道
　　‘哪里，让姑娘见笑了…’何小小起身抚了抚小师弟笑道
　　‘怎会’
　　‘不知可否劳烦姑娘带路，我想去见见冷寻。’
　　‘自是可以，公子随我来。’说罢裙裾一闪便出了屋子，何小小看了看小师弟便同他一起随去了。
　　何小小刚入室时便见他侧身朝外，衣衫半裸，左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眉眼却依旧冷漠如冰。他身旁立着一个面着白色面具的素衣女子，手中正执着一个青色小瓷瓶，静静地站在那里未动分毫。
　　‘不过是换药罢了，你何须如此推脱。’
　　‘冷某这次又欠楼主一个人情，他日定会还清。’声色依旧淡地如不染尘世的清泉
　　‘你定要如此麽…’她轻叹一声道
　　‘那楼主要冷某如何？’说罢仰首淡淡的看着他
　　‘唉，算了，你说的没错，本就该如此…’她突然转头看着何小小淡淡道‘进来吧’
　　何小小哂笑两声便拉着小师弟慢慢走到床边，那女子便将瓷瓶递起道‘外敷即可’
　　何小小默默地接过药瓶便不再看她，女子转头看了看冷寻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便吩咐芷荷’尔后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冷大哥，你的伤可还疼？’倒是小墨先开口凑到冷寻榻前殷勤问道，何小小心下便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时日定是冷寻照顾小墨不薄，他才会这般亲近，倒是自己…总没做什么好事净让人不省心。
　　‘我来吧…’说罢执起药瓶侧身坐到床榻边看着冷寻道‘可还介意我给你上药？’
　　‘你可以把药给我…’他凝视着何小小，眼里依旧如前的淡漠，何小小觉得这才是冷寻，一瞬间好似回到那时，他刚刚救他回来，然后一切便开始轮转…
　　何小小看着他轻笑一声，拔开封口便俯身凑到他身前，小心的将药纷一点点慢慢均洒在他深长的伤口上，而他亦不做声静静地由他上药即是伤口泛得生疼也未吭一声。
　　‘好了。’何小小起身将药瓶递给小墨，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白锦拿在手中比划了半天才准备上前包扎。
　　‘我只是伤了左肩…’冷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呃…这个我知道…嘿嘿，虽说上次包扎的是不怎么好，不过这次应该不会太差，实在不行就让小墨来算了…’何小小眨了眨眼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下小墨嬉笑道
　　‘那让…’小墨话还未说完便见冷寻冷眼朝何小小一扫，尔后他便乖乖的慢慢替他好好包扎…
　　‘唉…’何小小一边包扎一边叹息
　　‘怎的，这般不愿替我包扎上药？’他突地神色冷的厉害
　　‘啊？’何小小愣了愣抬眼看着他道‘冷大侠啊！怎会呐！我只是觉得你怎还是同以前一样…’
　　‘以前如何？你不喜欢？’他声色愈冷，渗得何小小心里凉凉的…
　　‘呵呵…当然不是…我是说你常笑笑才好…笑起来好看嘛…你说是不是小墨…’何小小看了他一眼瞥着小墨笑道
　　’啊？是…是啊…冷大哥笑起来可好看啦…’小墨抬眼看了看冷寻，见他未理会自己便又憋屈的盯着何小小，他怎么知道嘛，问他作什么，冷寻又从未在他面前笑过…
　　‘是么…’他不知为何敛了眸不再做声
　　何小小便静静地替他包扎，不久后待他包扎稳妥便从小墨手中拿过药瓶在他身上仔细查看。
　　‘你在看什么…’他突地抬眼看着他冷冷地道
　　‘我…我不过是看看你可还有其他伤口须上药嘛…你…’何小小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绕到他背后，将药纷小心洒在他的后颈上，顺着后背小伤大伤皆洒了个遍，这才放心收起药瓶，尔后替他穿好衣衫。
　　‘你今后作何打算…’何小小看了他半晌叹道
　　‘同你们一起’
　　‘你…你不该如此…’
　　‘哦？那我该如何？从此袖手而去，再不管你？’他冷冷的看着何小小，眸里是何小小看不懂的意蕴，其实他一直都不懂冷寻，他做的每一件事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必要的麻烦，他为什么要这般舍命于他，何小小突然觉得他不单是不懂冷寻亦无法透彻叶柳沁，像他们这样杀手般的存在，究竟心中有多大的隐忍，一言一行皆由不得自己更不愿有丝毫的任意…
　　‘好，我知道你断不会怕死更不会怯懦分毫，即是如此，我何小小也非逃生怕死之辈，有生之年便同你冷寻一处并肩而立。’说罢笑了笑道‘当然我是无什么用处，你若厌倦了，随时便可离去，绝无怨言。’何小小其实是想说若你想开了随时可自行离去的，但怕他不悦故而婉转几分。
　　‘不会’他淡淡的道
　　‘嗯？’
　　‘我说，冷寻此生绝不会先离何小小而去，除非何小小不再需要他…’他转头看着窗外静静地道
　　‘阿寻…以后我便唤你阿寻可好…’何小小看着他低声道，不管怎样自己总是欠他的，都这份上了若还有嫌隙未免太不是人了…
　　‘好…’
　　‘嗯，小…’他突然停下顿了顿道‘日后便叫我何小吧，从未有人这样叫过我…’他本是准备说唤小小的…突然想起叶柳沁总是这般唤他，便没了气力再提起这两个字…
　　‘好…何小…’他突地抬眼凝视着何小小唤道，不带一丝冷冽一丝淡漠…何小小却不知是何感觉…
　　冷了半晌，何小小慢慢走到桌旁，斟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道‘方才听这里的一个姑娘说她们要带我们去京城，你觉得如何？’
　　冷寻接过茶盏慢慢饮尽然后将杯子递给了何小小，敛了敛眸淡淡道‘先同她们去京城’
　　‘好…’何小小也不再多问，这样也好，单是他一人带着自己和小墨定难逃拂心阁的追杀，到时也是麻烦，如今只能先走一步了…
　　拂心阁，清雅阁楼。
　　他半卧在软榻上，一双媚眼似瞑半睁，食指轻扣，闲闲地敲在榻侧上，室内静地便只有这哒哒的轻响。
　　‘阁主…’有人悄然入内俯身在旁小声叫道
　　‘说…’他依旧半睁半寐，声色即是平寂。
　　‘上次冷寻逃走时正巧碰到去逐城视察分坐的苻言，不知那女人为何要救他，竟还让人将何小墨寻给冷寻，之后冷寻带着何小墨来洛阳时她便让这边的人注意了，却不想她竟亲自来洛阳还潜进拂心阁与冷寻来个斧底抽薪…他们此时皆在逐城，可要派人去动手…’
　　半晌，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眸里一片澄明平寂。
　　‘无妨，时辰未到，先盯着他们。’
　　‘听说他们过几日便要起身去京城了。’
　　‘京城…弦隐楼所在…盯紧他们，还有，好好查查弦隐楼的来头，一丝一毫的查的彻底…’
　　‘是！属下明白！’说罢便转身静静离去了
　　清风浅送，银铃轻吟。他倚在榻上眸色里满是淡漠，忽然风中传来一丝清香，然后便见一个少年漫步徐来，手中茶盏轻托，媚眼如斯，凝脂肌肤，身姿若柳，每行一步如墨发丝便轻然纷扬，曼妙腰肢仿若一折便断。
　　‘阁主…喝茶…’那少年行至他身旁俯身轻柔叫道，声音如同风中铃动，清晰幽沁，乌黑的发丝也随之散落，如风中垂柳。
　　他看了那少年半晌伸手轻轻执过茶盏递到嘴边浅酌几口便随手搁在桌旁。
　　他突然伸手揽过少年的腰肢将他拥在怀中，引得少年轻呀一声尔后媚眼如斯地看着他。
　　‘你很漂亮…’他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看着他柔声道
　　‘阁主…’少年抿了抿唇双眸紧紧地凝视着他
　　‘呵呵…说…喜欢本主麽…’他轻笑一声伸手顺着少年一点点地向下轻抚，指腹柔和，温柔如水躺过。
　　‘喜…’忽然那少年脸色刹变，眸里尽是不解与茫然，嘴角一缕殷红血迹缓缓流淌，有一滴落在他白净的手背上，他厌恶的松开手，就着少年的衣衫擦去了，然后抬手将少年狠狠挥下去。
　　‘扔下去’声色戾戾，眸里尽是不耐与厌烦。
　　‘是！’
　　他突然想到冷寻，那个同小小一处的死敌，他们两个早有说不清的关系，如今倒不知会做什么事，他顿时眸里杀气阵起，右手握拳吱吱作响。
　　‘冷寻…苻言…本阁主要你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