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林夕媛

5、长大

　　“阿芳，少爷们去哪儿了？侯爷有事，请两位少爷去书房。”林齐的奶娘孙氏转过院中的抄手游廊，看着前面走来，穿着碧色外衫的丫鬟问道。
　　阿芳微微一笑，答道，“今儿天气好，小少爷想去郊外骑马，厉少爷陪着去了。“
　　孙氏听了问道，”就他们两个人？可有谁跟着？“
　　阿芳笑着答道，”妈妈放心，怎么能没人跟着呐，我们就算年轻不知事，也万万不会糊涂到让两位少爷独自出门。小厮们都悄悄的跟在后面了。“
　　孙妈妈听到有人跟着，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道，”这就好，厉少爷是老爷的学生，在府上这些年同小少爷亲兄弟一般。这两位少爷金尊玉贵的，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阿芳笑着附和道，”这是自然。妈妈放心，我们都精心伺候着呢。“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京城郊外草长莺飞，映着春日里的暖阳，正是踏春出游的好去处。不少权贵子弟都呼朋唤友，结伴而来，很是热闹。小商贩也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时机，在路上摆下摊子，或是茶水点心，或是新奇可爱的玩物，每日里赚的钱也够养家糊口了。
　　林齐躺在湖边新草上，手上拿着一根不知名的小花把玩着，太阳暖洋洋的，他半眯着眼睛，任由阳光洒落在那稚气未脱的精致面庞上。在他不远处厉睿半倚在树上，狭长的凤眼落在林齐身上，刀削斧凿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带着刀锋般的冷峻，幽深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望而生畏。只是这样眸子在望向不远处的少年时少了许多寒意，仿佛整个人都柔和了一般。
　　厉睿看着已经躺了许久且隐隐有些想要继续躺下去的少年，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说道，”安安，春日里虽然暖和，风还有些寒意，你躺了半个时辰了。“
　　林齐撑着胳膊爬起来，看着厉睿笑道，“知道了，就你罗嗦。“林齐起来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不如我们既然出来了，吃了饭再回家？“
　　厉睿刚想拒绝，林齐拉着厉睿的胳膊，说到，”走吧。别磨磨唧唧的，让小厮们回去传个话就说我们中午不回去了不就行了。”
　　厉睿看了看林齐，眼神中很是有些无奈，“那让扫红回府里说一声，我们去楼外楼吧，你不是一向爱吃那里的甜点吗？”
　　林齐想了想摇了摇头，“楼外楼哪天去不行？今天既然出来踏青就该应景，我看我们来的路上路口那家摊子就很不错，看着也很干净，我们就去那里。”
　　厉睿有些犹豫，“路边的摊子别不干净，你再吃坏了肚子。”何况侯府公子在路边吃东西，实在是有失身份。
　　林齐倒是没想那样多，叫过远处看马的小厮扫红，让他回府里通报一声，扫红是林齐的小厮，一向是忠心为主的，听到这话却是有犹豫，问道，“少爷，我走了您和睿少爷这边怎么办？”
　　林齐笑着说，“难道离了你，我和厉睿就不成了？你以为我们三岁还是五岁？”说着看了看一起的茗烟，说到，“茗烟，你和扫红一起回去。我和厉睿单独逛一会儿。”看着茗烟有些犹豫，接着笑道，“放心，吃过午饭就回去。再说了，难不成你们的功夫比得过厉睿？有他在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快走。“
　　茗烟和扫红不同，一向是林齐说什么他听什么，听到林齐这话，立马应诺，拉着扫红离开，”这京城天子脚下有什么危险，况且还有睿少爷，睿少爷的武功那么好，能有什么事，走吧。“
　　林齐拉着厉睿去到来时路口的小摊位上坐下，叫来小二，让他随便上几样小菜。林齐拿起桌上的茶杯，仔细的洗了洗杯子碗筷。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厉睿看到了，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早让你不要来了你不听，是不是喝不惯？”
　　林齐也不在意，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有些苦，我喝不惯。不过在这里吃饭别有一番趣味。”
　　厉睿但笑不语，他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可是也实在是不知道，在这种路边吃东西有什么意思，不过林齐想来，他也只好陪着了。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那个好弟弟吗？在这里吃饭，怎么？林家把你扫地出门了？”一个身穿墨绿色织锦长袍的富家少爷带着一堆随从，坐在马上，停在了小摊旁边，那富家少爷与厉睿有几分相似，吊梢眼薄唇显得有些尖刻，坐在马上趾高气昂，眉宇间很是轻蔑的望着厉睿。
　　林齐偏头望去，果然是厉睿的哥哥厉光，厉家的嫡长子，厉晁最疼爱的儿子。林齐看着厉睿渐渐冰冷的目光，收起笑容，回到，“我们去哪里就不用厉大少爷关心了。厉大少爷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睿哥哥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什么扫地出门这样的谣言要是被外公知道了，只怕是要去府上问问是谁传出来的谣言。我怕到时候厉大少爷又要挨板子了。”说着突然笑道，“厉大少爷恢复的还真是快，上个月才听说你因为和南安王爷世子争一个戏子被令尊打的下不来床，这不到一个月就好了，还真是。。。结实啊。”说完戏谑的望着厉光。
　　厉光知道林齐是林侯爷的心肝宝贝，如果出了事情，父亲那一关就过不去，若是别人，这样揭她的短，马鞭老早就抽过去了，厉光暗暗握紧马鞭，狠狠地盯着林齐，冷笑着说道，”林少爷还真是护着他。不过我劝林少爷还是小心的好，好好看清楚，你养着的是匹狼，不是看家护院的狗。你小心有朝一日被反咬一口。“
　　林齐扬起明媚的笑容，回道，“外公的门生向来都是国家栋梁，林家自然养不出家犬。厉睿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厉大少爷要是有时间还是多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屁股吧，小心又挨了板子。“
　　“那我就等着看林家能养出什么样的货色。我们走！”厉光阴冷的忘了两人一眼，扬起一阵灰尘，策马离去。
　　林齐不在乎厉光说了什么，可是他在乎厉睿的感受，林齐將手覆在厉睿紧握的右手上，看着厉睿垂下的眸子，林齐看不懂里面的情绪，却也知道厉睿内心的苦楚，生母早逝，生父不慈，哪怕他对厉睿再好，这些都是他无法补足的。
　　林齐和厉睿吃完饭在街上东游西荡，一回到府里就听下人说林侯爷一早派人来找他们，林契合厉睿将马交给小厮，两个人结伴朝着书房走去，这个时候，林侯爷一般都在书房看书。
　　两个人到了书房果然见到林侯爷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左传》。林齐笑嘻嘻的走到林侯爷面前，叫了声，“外公。”
　　厉睿也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侯爷。”
　　林致远抬起头，看着林齐和厉睿，笑着说道，“坐。”林致远话刚落，林齐就找了一张靠近林致远的椅子坐了下来。厉睿也自然的坐到了林齐的身旁。林致远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听说你们今天出去踏青了？好玩吗？”
　　林齐喝了一口下人刚送上来的茶水，正是林齐喜欢的大红袍，冲泡得恰到好处，“没什么好不好玩的，就是看天气不错出去散散心。不过倒是很热闹。我们还在路边吃了东西，味道比不上家里，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致远笑着说道，“你就是闲不住。一天到晚想往外跑，睿儿都被你带坏了。”
　　厉睿嘴角微勾，说道，“您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安安多出去走走也好。”
　　“你就知道护着他。”林致远笑着说道。
　　林齐问道，“外公，听说你今天找我和睿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林致远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点事情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应该知道，三年一度的春闱就要开始了，你和睿儿两个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是可以直接参加春闱的。不知道你们两个想不想试一试。特别是睿儿，厉家是军武起家，可是参加春闱便是走文臣的路子了。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想入朝为官，春闱就是一个好机会，毕竟文臣嘛，还是科举出来的名正言顺。“
　　还有一句话林致远没有说出口，虽然厉家有爵位，但是以厉晁如今的行事来看，这爵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厉睿头上的，既然如此，厉睿以后的道路就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走了，如果走文臣，林家还能帮一帮他。
　　林致远虽然没讲这话说出口，但是林齐，厉睿都明白这个道理。厉睿起身向林致远行了一个礼，说道，“侯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多谢您为我考虑。不用想了，我参加这次春闱。”
　　林齐听到厉睿这么说。也连忙站起来说道，“睿哥哥参加，我也参加。我要陪睿哥哥一起。”
　　林致远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说道，“既然决定了，明天起就待在府里，我亲自给你们两个补一下功课。特别是你，安安，不准再出门四处瞎溜达了，也不许叫苦。”
　　林齐笑着走到林致远身后，给他按着肩膀，说道，“外公，您尽管严格要求我们。我和睿哥哥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吗，不过您可不许藏私，我和睿哥哥还等着金榜题名、跨马游街呐。”
　　林致远笑道，“你这小子，你的意思是你要是不能金榜题名就是我藏私了？”
　　林齐连忙笑道，“哪能啊，我的意思是，林致远林侯爷的才名，天下谁人不知。我们一个是您的孙子，一个是您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弟子。我们可不能丢您的脸。您就放心吧。”
　　一番话说得林致远和厉睿都笑了起来。
　　“就会说好听的，行了，你们两个出去一天了，快点回去休息休息吧。别在这里闹我了。”
　　“好，那我和睿哥哥就回去了。”林齐拉着厉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厉睿刚想休息，就见门外人影闪过，一个身影推门而入，直接爬上了厉睿的床。厉睿一惊，连忙坐起来，有些窘迫，“安安，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林齐躺下盖好被子，说道，“别说话，我都要困死了有什么大惊虾怪的，我们从小不是经常一起睡。”
　　厉睿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林齐，嘴角勾起，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小声说道，“呐不一样，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依旧不能这样随便爬到别人的床上了。”说着躺下去挨着林齐，缓缓地进入梦乡。
　　其实自从十岁之后，林奇和厉睿酒以及经分开睡了，只是偶尔林齐睡不着，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回来找厉睿。今天林齐是有些担心厉睿，厉光说的话，还有外公让他们参加春闱的事情。林齐知道，厉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不开心的，所以过来陪陪他。
　　林齐悄悄拉住厉睿的衣角，靠近厉睿，小声呢喃到，“睿哥哥别怕，安安陪着你。”
　　逐渐陷入沉睡的林齐没有看到，话音刚落，黑暗中，厉睿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望着林齐的睡颜，目光温柔珍惜，像是望着独一无二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