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幻想篇章·裴罗篇》水熙月

7、6.其实很倒霉

　　裴罗认为，穿到网王世界来，实在是她人生的一大悲剧。
　　当然啦，这是现在的想法。之前她可是认为这里是个梦幻般美好的世界呢。

　　想法改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自由。
　　是仓本家的大小姐，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是出身名门的淑女。
　　如果一开始在这世界苏醒后即以“自杀后性情大变”为理由做真正的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呢。
　　可是已经太迟。
　　淑女扮了那么久了，『仓本裴罗』的形象恐怕已深入全校同学的心，突然改变的话别说他们，连自己也会很难接受。
　　而且，内心深处……似乎是很深很深的深处……隐藏了什么东西，让自己不愿、不敢去改变现状。
　　……难道就一辈子如此么？带着面具过活？
　　每想到这她便强迫自己别再想，不要想那可能发生的事实。
　　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吧。

　　※

　　人类常常不安于室。爱冲动，爱反悔。
　　裴罗是人类，且只是个对未来怀有美好憧憬的少女。因此即使已经做好了分割线以上的那些心理建设，她还是会时常推翻它们，做出与之相违背的事来。

　　“我不要！”
　　热血冲上脑门，热血的违逆之言也冲出嘴巴。
　　仓本裴罗，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父母怒目相向。在灵魂替换之前没有，灵魂替换之后也没有。
　　第一次遭遇到女儿的叛逆期，仓本夫妇在呆滞之后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可是……你的历史成绩……实在堪忧啊……”
　　“完全有必要让人来帮你补习……”
　　事实上在冲劲过后裴罗就后悔了，再加上父母“孜孜不倦”的教诲，她的声势弱下来，“我知道成绩很差啦……可是……”我根本就没想要认真学那种课本啊！——既然反都反过了，那就要把原则坚持到底，裴罗索性从沙发里站起，冷冷地和父母对峙：“那种歪曲历史的东西我才不想学！”

　　毕竟是曾在德国住过的人，仓本夫妇马上明白了裴罗的指向语，为难地互视一眼，仓本悟森郑重道：“历史本来就是政治性很强的东西，那个，稍微为自己的国家说话也……”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老脸微红，他转过头去，对着妻子干咳一声，示意她接下去。
　　母亲仓本茉香只好埋怨地横丈夫一眼，居然要她继续这么尴尬的话题，“不管那东西怎么难以接受，它都是一个国中生必须接受的教育……”呃，女儿眼神好恐怖，“……总之，无非是读读背背的东西，好学得很……”低气压越来越沉了，冷汗，“反正，你的成绩一定要上去，不要丢我们仓本家的脸！”半真半假的威胁了句，做母亲的觉得有点虚脱，女儿的气势比谈生意的丈夫还强啊……

　　“我只说一次。”裴罗的倔脾气被完全引出来了，她一字一字的坚决道：“我决不学历史！”
　　仓本家的一家之主终于震怒，一拍桌霍然立起：“你敢！”
　　“我当然敢！”她下巴扬起十五度，骄傲地回应道。她没发现，这个举动和某女王多么相似。
　　“你！”仓本悟森手欲抬起，终究放下，“就算你反对也改变不了事实！从明天起，每周日景吾就会过来帮你补习！！”说完，拂袖而去。
　　仓本家的女主人忧心忡忡的看了看丈夫离去的方向，然后拍拍女儿的手，刚想劝几句却被她甩开。

　　“你不要管我！”

　　裴罗之母吃惊地望着女儿的背影跑出客厅，消失在门外，手捧着刚才因被大力甩开而感到痛意的另一只手，一时还回不了神。
　　直到老管家冲进来叫“不好了小姐居然说要离家出走已经冲出大门了”，仓本夫人才猛然惊醒地冲到书房仪态尽失地大喊“天啊女儿居然甩掉我的手还说要离家出走这都怪你啊哇啦哇啦哇啦……”，一家之主听了妻子的话后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不用担心她只是叛逆期到了很快会变回我们的乖女儿”……偷听的佣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整个仓本宅随即被流言蜚语笼罩住……

　　一场混乱中，没有人意识到，应该先派人去找回离家出走的仓本大小姐。

　　而一切，只是开了个头。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不在这里！！
　　我的世界也不在这里！！！

　　她一路跑着，罔顾形象。
　　真好笑，这时候还讲究形象吗，反正这路上也没人认识我。
　　没人……认识……

　　真正的我。

　　忽然就停了下来。靠着路边一棵树，剧烈地喘息。
　　用力眨着眼睛，想眨掉眼前迷蒙的雾气。
　　这不是眼泪。不是。
　　我不应该有迷惘，不应该为那些不确定掉泪。
　　我，还存在这里啊……

　　忽然又笑起来，自嘲的。
　　……难得没人跟着的跑了出来，不如去青学看王子吧。
　　她心里乱乱的做了个决定。
　　…………只能说，女人的心情，总是说风就风，说雨就雨。

　　青学啊，你在哪里？
　　打算实施伟大的青学配对计划的裴罗苦恼的站在路边，路线不明的现实让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记得以前看过的同人里女主都是乱走一气就到达目的地……哦不，通常是会走到自己不想去的学校，不过艳遇总是免不了的。
　　由此可证，她就这么一路走下去，一定会看见冰山和小熊在约会……吧……

　　可惜作者没听到某人的祈愿。
　　裴罗的确遇上了网王中的角色，但不是王子。

　　眼前这个棕红头发的青春少女，是狮子大佛的妹妹，桃城的官方配对，网王中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橘杏。
　　至于她身边的文静乖巧的少女，姑且定位在『杏的朋友』上，想来她也不可能是哪个王子的亲戚，或是哪个王子的女朋友（心说：王子们怎么能有女友！），自动蒙蔽掉。

　　眼前的这个美丽少女，一定是名门淑女。橘杏想。
　　高贵得无可挑剔的气质。优雅得完美无缺的风姿。（其实是长期压迫出的本能外表……）
　　一弯浅笑，添了几分可亲，可是，眼底忽闪的光芒，怎么会有点令人发寒？

　　裴罗、橘杏、冬由巧，三人“狭路相逢”，面对面打量着彼此，短短几十秒内，各自在心中做出了评价，然后裴罗先开口：
　　“请问，青春学园怎么走？”
　　杏和由巧都愣住。回过神后都自觉奇怪，为什么会愣住？

　　“对不起，我不知道。”杏抱歉地说。应该只是一个问路人吧，可是问青学……她那气质应该是属于贵族学校的吧。
　　“……向西走第二个路口左拐然后再走一段路就到了。”由巧说道。似乎这位小姐问的问题是不在意料中的与形象不符呐。
　　“谢谢。”
　　道谢后，裴罗潇洒离开……

　　原地的两个少女——
　　“由巧，你知道去青学的路啊。”
　　“恩，我现在打工的那家寿司店里有个人是青学的。”
　　“……青学也是网球名校呢，还是要早点调查一下……”杏思考着，忽然惊呼，“刚才那个女孩是往哪走的？”
　　“好象是向东……糟了，她走到青学相反方向去了！”

　　※※※※※※晕头转向的分割※※※※※※

　　这是哪里啊……
　　走到郁卒的某只望着河川上映着的半面夕阳，垂头丧气地坐在堤岸边。
　　已经绕过了无数个第二个路口，一条路也走了很长很久了……记得青学很大的嘛，目标如此明显，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想到这不会是海堂蛇经常练抽头巾的那条河吧？

　　“亚久津！你不要以为我们会怕你！”
　　一个鼓噪生事的吆喝传来，带着略微的颤抖和惧怕。
　　听到了记忆中的名字，裴罗连忙转头，只见一个白发嚣张的高大少年背对她，面对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集团。
　　哦，亚久津……诶？！
　　虽然她不讨厌鬼畜型攻君啦，但是对亚久津，也是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的只在心里ＹＹ一下而已啊……这种恐怖的暴力男，还是离远点吧。她站起来，正想偷溜……
　　“不怕死的就上！”冷得没有人气的狠话，手冢和亚久津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架势……好象不妙……
　　还没辨明情势，那边已经开打了。
　　不要在路上打架啊……不小心打到路人不要紧，打到花花草草不要紧，打到我那可就不妙了！最重要的是打伤到我这个身体等身体原主回来我不好交代啊！

　　……等原主回来？！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想法让她一瞬间呆了呆，也因此没来得及避开被某暴力男打倒的倒霉鬼的向她飞来的身体……

　　“扑通！”
　　两记巨大的冲撞声，重物落进河水中的声音。
　　亚久津拍了拍沾上了点血渍的手，又踹了地上的某人一脚，横眉一扫遍地“尸体”，极尽狂妄地大笑：“哈哈哈哈，这就是招惹我的下场！”

　　笑声远去。
　　一颗湿漉漉的黑色头颅从水底冒出，吐出被迫喝进的水，“混蛋亚久津……我明明是无辜的啊！”裴罗饱含怨气的朝和她一起掉下来的不良少年身上踢了两脚，“还有你，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干吗还殃及池鱼！”
　　倒霉鬼□□了两声，神智不清的想道：亚久津最后这两脚才叫真正的狠啊…呜呜～～

　　河水并不深，只及裴罗腰部。但是水很凉，淋得衣服紧贴在身上，湿湿粘粘的，很不舒服。一阵风吹，凉飕飕的，她缩了缩脖子，抱住双臂。
　　好倒霉的说……很想长叹一声感叹自己的悲惨，不过喉咙痒痒的不太能发声，所以算了。

　　一步一脚印地踏上岸，她抖了抖头发，狠狠地拧着衣服想：幸好穿的是轻便的居家休闲服……哼哼，一切都是因为要去青学引起的……既然老天故意让我迷路然后让亚久津出现阻挠我的青学之路，那我偏要去！不找到青学我就不叫仓本裴罗！

　　她心里发下毒誓，冷风又吹，她一个激灵马上又抱住自己，“好冷好冷……”

　　走在河堤上，毫无同情心的看着倒地不起呈昏迷状的可怜虫们，“警察叔叔很快会来的，你们要乖哦。”
　　亚久津走得真快。她突然想到这，随之失笑，废话，难不成还留下来等她？或是亲自捞她上岸？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这小人物在场。
　　也对，她既不是他的公主，更不是他的王子，他有什么义务注意她？更别提英雄救美了（虽然他这英雄就是罪魁祸首）。
　　她，在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是……
　　觉得鼻子似乎有点发酸的，她忙捏了捏自己，“又在想悲观的事了。”
　　自嘲的笑，透明得像要消失。

　　……在心情、环境等种种因素的影响下，裴罗不知道，她又踏上了与来时相同的路线。

　　看清那个学校名牌时，狂喜几乎把裴罗淹没。
　　说不出为什么如此高兴，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寄托之物的高兴。
　　校门口，那几个闪着光的大字——

　　青春学园国中部。

　　这个时候，落日正西沉，身上湿衣已半干。

　　冲进校园里，她随手抓了个人问网球场。
　　“网球场在那边……不过现在那已经没人了……”
　　只听了前半句便跑了的裴罗，根本没留心至关重要的后半句。

　　男网部，网球场。

　　裴罗气喘吁吁地到达，只看到，残阳，映得满地轻红。

　　好大。好空。好寂寥。

　　原来，部活时间……已经结束了么……
　　果然，任何事，都是无法预料的啊。
　　笑了笑，无奈。
　　却不知道挽起的这个笑，多么苍白无力。
　　眼眶热热的，快要哭了么。

　　“小姐，要不要试试我的特制版蔬菜汁？”
　　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回身，只见一副方框状的逆光眼镜，咧开嘴笑露出的雪白牙齿，抬起的手举在半空里的盛着粘稠液体的玻璃杯。

　　……乾贞治。

　　有什么东西在眼中悄然孕育而生，润湿了眼角，热热的在脸颊滑过，落在地面上，转瞬即逝。
　　“笨蛋……不要随便找人当实验品啊……”
　　某人当场石化。

　　其实注意到这个女生首先是因为她急匆匆奔跑的模样，然后是她看到网球场里空无一人时的似悲似喜的表情，还有她红着眼强忍哭泣的无声……
　　忽然想用一贯的方式同她开个玩笑，让她不那么难过，让她展开笑颜。
　　可是她却哭了。在他面前。
　　哭得无助。哭得彷徨。仿佛迷了路的小孩。

　　“诶，乾，你居然把女孩子弄哭了？”
　　响起的第二道男声干净清澈，茶色柔软的头发，温和雅人的笑脸，以及永远弯着的月牙形眼睛。
　　不二周助。

　　不二清楚地听到乾版石像发出疑似碎裂的声音，同时吃惊地看到眼前的少女泪落得更凶。他睁开冰蓝色的眼，温言问道：“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
　　她只是摇头。泪水纷纷。

　　第一滴泪只是催化剂。之后的泪汹涌着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完全超出控制。
　　头脑发晕，泪眼朦胧，身体像着了火的热。

　　“到底怎么了？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不二顿住，掏出手帕，“先别哭了，擦擦泪吧。”
　　小熊殿……好温柔……可是，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
　　心里的话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身体一阵无力，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不二忙伸手去拉，却有人抢先一步接住了她，把她的身子圈在怀里。
　　不二眯起了眼。
　　来人竟是冰帝的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

　　“不该怎样？”
　　抓住裴罗的手腕，有些心惊传来冰冷的触感，迹部的眉轻轻拧起，带着浓浓的不豫问道。
　　“不二应该是被手冢送回家然后两个人甜蜜蜜的约会去啊～”
　　某人好象突然缩水变成Ｑ版娃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印象中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
　　“哦？”迹部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微笑出现裂缝的不二，“不二和手冢，是那种关系吗？”
　　“……她是不是烧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呢。”腹黑熊笑回去，反击的口吻中也含有一丝担忧。
　　“不是不是啦，冢不二是王道的说～”某人维护自己的说辞。
　　迹部这才惊觉怀中人的身躯热度惊人，同时发现她的衣衫和头发潮湿，“笨女人，你怎么搞得一副狼狈像？”
　　“人家掉到小蛇和数据男私定终身的那条河里啦～”

　　……貌似是说部里的某两人……
　　不二随意一瞥，果然看到乾版石像已化为灰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地被风吹散……

　　“居然掉到河里，实在太不华丽了。”紧扣她的手，迹部眉头紧皱，“跟我回去。”
　　似乎某个熟悉的词触动了裴罗的神经，她歪过已烧得神智不清的头，懵懂地问：“景吾？你什么时候来的？”
　　黑线：“本大爷来很久了。”
　　“不对啊……这时候你应该在网球部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才对吗～”
　　看见不二明显写着“原来迹部你有这种嗜好啊”的脸，青筋：“把你那些希奇古怪的幻想收起来！”
　　“啊啊，我知道迹部女王只钟情忍足一个了啦，不要生气哦～不要生气……”某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弱，眼也慢慢闭上，形若昏迷。迹部心内悚然，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向自己的房车疾步走去。

　　暗风残阳下，不二注视着迹部离去的方向，突然问道：“她是谁？”
　　不知何时解除了石化状态的乾推推眼镜，一面奋笔疾书一面道：“仓本裴罗，迹部的未婚妻。据数据显示是个标准名门淑女，但现在看来数据有误……”
　　不二看着乾，十分认真的说：“乾，没想到你如此具备调查精神。”
　　查一个对手的资料都查到人家未婚妻身上了……
　　乾的镜片阳光底下锵的一声滑过两道白光，十分谦虚：
　　“我只是八卦精神比较专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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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浮浮沉沉，身体仿佛处于黑暗深处，无处着力。
　　想着，好累好累……就这样不要醒来吧……
　　突然似乎有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她，起伏的心奇异的安定下来。
　　仿若暗夜的重重迷雾中，依稀听见了外界的喧闹——
　　“天！裴罗这是怎么了？！”现任母亲惊慌的声音。
　　“掉进河里，发高烧了。快去拿热水来，找人给她换衣服。”景吾支使人的声音。
　　“怎么变成这样回来……幸好你找到她，小景。”现任父亲略微苦涩的无奈声音。
　　“……小姐都怪我不好不该听到你说要离家出走时没能阻止你让你受了苦……”管家唠叨的声音。

　　真吵。

　　好久之后终于清净。接着，那温暖的气息抽离，她惊慌地去抓，重新抓住那气息。柔暖的感觉，安抚所有不安。

　　“咳，这孩子，之前还极力反对你……景吾你就留下来陪她吧。”
　　“好。”

　　然后，世界安静了。
　　太好了……

　　忽然手被拉起，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手心，有什么人低语了句什么。

　　不能听，不要想。
　　就维持现状吧……我现在过的……很好……
　　然后，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一声轻叹，袅绕着带着心疼的尾音，宛如咏叹般。

　　“笨女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承认，这就是真实。”

　　＊
　　友情客串：杏，冬由巧，变态亚久津，无辜牺牲的不良少年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