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君心难测(上) ...

  •   玄凌醒来时,太阳穴隐隐作痛,曲膝坐在床上,微微皱着长眉。他生得十分俊美,宿醉刚醒,又没束发,黑发披泻直下,衬得整个人如浓墨重彩一般,白的愈白,黑的愈黑,令人移不开视线,只是眉宇间的郁戾令他看上去易怒阴冷。
      “先生呢?”
      朱云林来见他时,玄凌依旧庸懒地坐在床上。
      “圣上睡得可好?”
      “不好。”玄凌见到他,心情倒是不错,露齿一笑。这一笑如拨云现日出见晴,十分赏心悦目。
      “是臣招待不周。”
      玄凌声音有点暗哑:“朕做了一个梦。梦中朕到了一座奢华的宫殿,看似熟悉却又陌生,但不知为何,此处虽宫灯高悬,却空无一人。朕心里发慌,寻遍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人影,正在惶惑之间,耳边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音,朕便循声前往。只见一处殿前,烛火通明,火树银花,舞姬在铺着的地衣上翩翩起舞,一众盛装的皇族宗亲背对着朕在那宴饮赏乐。
      朕看着他们的背影,竟似都是朕熟悉之人。朕心里一喜,便一一唤他们的名字,欲与他们相认。谁知,等他们一转身,一个个竟全都是狰狞恶鬼,恐怖之极。见朕招呼,便纷纷端着酒杯来拉扯朕,杯中之物殷红如血,朕大骇,忙夺袖往回奔逃。这帮恶鬼便也弃座来追赶朕。
      朕慌不择路之下,跑进一座杂草丛生、门斜窗歪的偏殿。朕正欲往里躲避,谁知里面竟有一个状似癫狂、形容恐怖的恶鬼,身着锦衣,怀抱一个婴儿骨骸。
      这恶鬼见朕,忽然流下血泪,又惊慌地问:‘圣上为何来到此处,速速离去,不可多做停留。’
      朕尚不及答话,便觉几根冰凉的指骨抓着朕的手腕,将朕连拉带扯地拉了过去。朕不知为何也没挣扎,只一味跟着恶鬼奔跑,这恶鬼将朕拉到一个烟雾弥漫的湖边,然后狠狠地将朕推下了湖,朕一惊之下便醒了过来。”
      朱云林淡淡一笑,只是道:“圣上为真命天子,便是误入鬼城亦有守护之人。大千世界,众生之中,华服锦衣之下谁知包裹的是人是鬼。”
      玄凌垂下双眸,用手按了一下右手手腕。那个拉他的厉鬼,已成白骨的手腕中套着一只镯子,宜修……

      玄凌回宫前朱云林,下人抱了两个锦盒过来,其中一个盒子装着的正是昨晚玄凌披过的银狐大氅。
      朱云林笑:“淄北的雪山上生有一种狐,生性狡猾,行动迅捷,极难捕杀。但这狐却能剥出上好的皮毛,毛尖成银色,阳光一照便如透明一般,制成披风大氅,水泼不进,遇雪不潮。臣年青时气盛,深入雪山猎杀此狐,得了不少皮毛。前几日制成了两件大氅,一件献给圣上,别一件请圣上转赠贵妃娘娘。”
      玄凌昨晚倒没注意这件大氅的奇特之处,见朱云林这么说,取来披在身上,果然手过皮毛,银光流动:“朕两手空空前来,倒满载而归。”
      “今年恰逢冷冬,圣上多多保重身体,切莫轻忽。”朱云林的语气虽恭谨,却隐含长辈对晚辈的叮嘱关心之意。
      玄凌心里微微感动,嘴上开玩笑道:“朕怕是沾了先生关心宜修的光。”
      朱云林附和而笑。

      玄凌回宫直接去了昭霞殿,他昨夜一夜未归,朱宜修担忧一夜,今日便有点精神不济,强撑着抱着手炉坐在暖炉旁,时不时地令江福海去乾清宫打听消息。
      李长在那也是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玄凌对他不知为何不似先前亲近信任,此番圣上一夜不归,他却对圣上的去处一无所知,李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了快要搬家的危险。

      朱宜修见到玄凌,情急之下忘了行礼,语带哽咽:“圣上这是去哪里?”
      玄凌一把扶住她:“当心。”随即笑道,“临时起意,去了先生那一趟。”
      “父亲那?”朱宜修一愣。
      侍卫早已把锦盒较交给了门口一个小太监,玄凌命他把东西拿过来,道:“宜修,朕借花献佛,送件礼物与你。”
      朱嬷嬷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大氅,显是和玄凌身上的是一对,只是这件小了些许。朱嬷嬷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朱柔则进宫后,她一直忧心皇上会被朱柔则引了过去,现在看来,自家主子在玄凌心里还是别有不同。
      朱宜修心中自是喜欢,只是现在心头更加着急玄凌,絮絮地询问玄凌是否用过早膳,是否受凉……但这样的唠叨是令人心生欢喜的。

      孟肖一案重新开卷审理,陈必良原本私毫不曾在此事放在心中,孟家蝼蚁一般的存在,不值得劳神费力。谁知,玄凌居然让玄济监察此案,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汝南王从来和玄凌不是一条心的,玄凌对汝南王也是诸多顾忌防备。
      玄济此人嚣张狂妄,一向眼中有自己无他人,脾性又是油盐不进。还有季佑明,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陈必良对此很不满,既然来拔虎须,就不要怕虎咬断了胳膊。孟家不值一提,季佑明此人却必须教训一二,年轻人不知深浅,他们这些老家伙总要拨拉一二。

      季佑明这几日是忙得脚跟不沾地,一面又要查找当年的卷宗,一面又要担心孟肖。
      刘悯看着季佑明的样子,苦笑:“谨然啊,我这脑袋押在圣上那都没有如此心慌,你放松些。”
      季佑明眼圈乌黑,道:“刘公,孟肖安危事关重大,我这的确放心不下。”
      刘悯摇摇手:“陈必良此人深不可测,绝不会面上下黑手,因此孟肖肯定会安然进京,谨然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季佑明道:“刘公对当年的事知之多少?以卷宗所录,当年孟家强买一个胡姓女子为妾,谁知该女子宁死不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胡家便告了孟家。如今人海茫茫,胡家是否还在人世尚未可知啊!”
      刘悯道:“只怕凶多吉少。”
      季佑明道:“哪怕此案能翻,怕也治不了陈必良的罪。圣上想拿陈必良的脑袋给孟肖不是件易事啊。”
      刘悯在那抚着胡须出神,季佑明说着说着见他没了反应,唤道:“刘公?刘公?”
      刘悯按住季佑明的手,道:“我夜来思来反复,总觉得此事圣上急了先。”
      季佑明道:“圣上年少,急于求成,在所难免。”
      刘悯道:“但愿仅是如此啊,惭愧,敝人宦海沉浮,对于圣上也是看不透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