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太匆匆》程家四少

3、 （2） 这是一早的计划

　　夜半，我依旧没有睡去，睁大眼睛望着屋顶，深沉的黑，很是神秘。

　　家里的房间不多，外婆便和我还有半夏睡一屋，妈妈和男人睡另一间。

　　我不知道今夜为什么无眠，许是和这个我讨厌的人睡在同一张床给闹的。耳边围绕的是香甜的鼾声和有些许微弱却依旧能听清的匀速的呼吸声。我知道那是半夏发出来的声音。

　　匀速的呼吸是深睡的象征。不似音乐的美妙却有另一种独特的味道，我说不出那是什么，但就像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吸引很吸引。

　　我撩开被子蹑手蹑脚的爬过去，他睡在另一头，是外婆的安排，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怕吵醒他更怕吵醒外婆。冬天的夜晚是极其冷的，刺骨的风毫不留情的吹在那件外婆给我新织的毛衣上。我怕冷，以至于冬天我总是会穿着毛衣入睡，尽管有身上那床厚厚的被子。那是一种习惯。

　　我小心翼翼的来到他身旁，他匀速的呼吸并没有断过，意味着我刚才的举动并没有将他吵醒他。他的皮肤还是那样的白，我确信我并没有因白天光的作用而看错他的肤色，是雪白，真的是雪一样的白。那双黑色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却依旧散发出很吸引的气息。他真的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城市里的孩子。我现在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因为他是城里的孩子，那个我本应该生活的地方，我不属于这里，却依旧生活在这里。我知道他明天会同木安可一起回到城里，继续过着舒适的生活，而我却只有依旧生活在这里。其实我很讨厌这里，尽管这里有我惟一的亲人，外婆。

　　这不公平，我认为这不公平。

　　我恨恨的望着他，我越发讨厌他了，讨厌他的一切。我不甘心的停留在他身旁，并没有回到被窝里去，一瞬间便不怕冷了，这是件奇怪的事。只是最终没能熬过无尽的黑夜，意识在没有知觉前的一刻止步。

　　我做梦了，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我梦到木安可给我盖被子，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溺爱的笑，她的笑容很美很美，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种微笑，如我想的那般，甜甜的，有母亲的味道。只是我认为我睡得并不大深，因为我确实感觉有人给我盖被子。

　　第二天我是被噩梦惊醒的。她为我盖好被子后又走了，消失得很快，我根本无法追上她的脚步，我只能拼命的哭喊，大叫，我不知道在她第一次离开我的时候我有没有如此，但我确定，我是那么舍不得她。她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或许是穿着毛衣的缘故，但我更愿相信是因为噩梦。

　　天已经大亮了，我知道她已经走了，并不能确定，但却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她已经走了。为什么走那么早，为什么不多停留一会，我无从得知。

　　我侧过脑袋，旁边空无一人，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睡在半夏睡的这边。我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便忆起昨夜我偷偷摸摸的爬过来之后并没有再爬回去，许是在后半夜里睡着了。我恹恹的笑了一笑，旁边空空如也，意味着我的直觉是对，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

　　我亟不可待的撩开被子，踩着去年外婆为我缝制的那双毛线拖鞋，急匆匆的跑到另外一件屋子，果然，昨天他们带回来的行李早就不翼而飞，那张床上也早已没有他们的踪影，只留下床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人生的变化太大了，时间走得很匆忙，我并不愿意承受，也本不该我承受。

　　我又一次尝受了被遗弃，亦或是第一次，因为在她将我遗弃的那时我并没有意识，我并不了解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词是什么意思。原来，真的会是那么伤心。

　　她毫无眷恋的又一次离去，没有任何歉疚，我甚至怀疑当她下一次再见到我时，会不会再用那个极其可笑的‘又’字来修饰她的抛弃。下一次，是几年一又?

　　我悔悟，我为什么还会对她有极深的眷恋，为什么还会如此舍不得她的离去，为什么会原谅她的抛弃致使她的另一次抛弃。是因为她是我妈不，她若能将我抛弃我为什么不可以。下一次，若下一次我再见到她，我一定不会原谅她，我发誓。

　　我挪着腿走到坝子，外婆早在厨房里准备早饭了，她应该知道木安可一早便离去的事情，却并没有说什么，她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坝子里新鲜的空气清醒了大脑，只有六岁的我却懂了很多。

　　白色的身影进入了我的眼睛，是雪一样的白。我的大脑一下子停止了运转，当我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时我才确认，那当真是他，半夏。

　　疑虑在脑子里飞速旋转，我六岁仅有的智慧想象不到那么多，我惊讶的望着他，他的双眼还是那么黑，那么深沉，像昨夜的夜。

　　对于我的惊讶他并没有任何举动，像根本没有看见朝屋里走。喂。我叫住他，他们已经走了。我并没有直接问他为什么留下来，是因为我的又一次直觉，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一早便是计划如此。

　　嗯哦。他嘴里发出两个奇怪的音调。我并不了解其中的意思，我继续问，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其实我并不想这里样问的，我并不想这样来验证我的直觉。

　　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他黑色的眼睛还是那样，但我依旧看到了点点忧伤。我有些惊惶。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这一早便是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