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对成篪》玉阶飞霜

1、长对成篪1

　　新任县令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一声喝令，山阴县诸多青壮劳力纷纷高举爬犁锄头大声相应，声势正如大泽揭竿一呼百应！
　　忽见一个弱不禁风的长衫青年骑着毛驴带着个小童，呼哧呼哧掂着碎步冲到山林入口，挡住一众猛士的去路。村中人众倒对青年分外恭敬，纷纷让开一条路让青年先过。
　　那毛驴颠倒村口，青年擦擦汗翻身而下，对众人长长一辑态度儒雅，
　　[诸位，诸位！请听文某一言！这猛虎从未伤我村众性命，唯自盘踞山林，何至于击杀之？佛祖有云，三界众生皆是七世父母。皆有生命。切不可罔造杀孽！]
　　这人说话文邹邹，搞得一众乡野村夫有点摸不着头脑，却纷纷把爬犁放下面面相觑。
　　山阴贫瘠，这文墨竹乃是个中过举人的居士，常年吃斋念佛为人和善。平日里帮村里人看病写信多又不收钱，于众人来讲，这山阴名流除了里长乡绅就是这文先生了。
　　新任县官心中暗骂，脸上却陪笑抱拳道，
　　[文先生大名本官多有听闻，多有听闻。如今年月蒙皇恩浩荡正值盛世！]
　　说着双拳朝上躬了躬以示对圣上崇敬之心，
　　[风调雨顺民生整肃，这老虎有了吃食自然不下山滋扰。若赶上山中积雪食物缺少呢？想来文先生也不敢保证这老虎不来吃人！若是民众有伤，文先生如此慈悲，怕是也要心中难过！]
　　文墨竹被抢白了几句一时语塞，白脸憋得通红。为首一个叫常五的青年里长素来跟文墨竹交好，当先走出温和道，
　　[县令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二十年前这老虎也常进村吃人的！不单吃活人，连亦庄的死人常被咬得乱七八糟，绝非善类！]
　　几个稍微年长的村众想起当年山阴人心惶惶的情境，纷纷点头称是，便说此处多有猛兽，让文墨竹快快回去。文墨竹还不死心，退了一步张开双臂拦住众人，
　　[二十年前之虎，与今日之虎为一只乎？即便却为一只，不再吃人也是有改过向善之心了！佛祖有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
　　文墨竹这句奇怪的啰嗦话还没说完，四周便是一阵阴风袭来！村众惊呼声一片，几个胆小的已经丢了武器向回狂奔而去。那县令的马儿也受了惊，前肢高抬长嘶起来，竟将县令重重摔在地上。
　　文墨竹长年吃素，脾气秉性早比旁人慢了不是一星半点，还立在原地。一阵风过毛驴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惨叫一声已经分成两节，鲜血狂喷！
　　文墨竹心中大惊，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上方便有巨大的阴影落下——常五健硕的身躯已经而来支起长棍，怒吼道，
　　[跑！]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金茶爪子如榔头般抡上常五左肋！常五整个人飞起来，敲倒了旁边的一株毛竹，挣扎了一下又倒下去。文墨竹长眼一瞪，抓起常五丢下的木棍高叫道，
　　[孽畜，何故伤人？！]
　　棍子举起的一瞬间，孽畜在文墨竹面前停下了。
　　茶金色皮毛油光水滑，都城里石狮子那么庞大的——老虎。
　　这老虎一双金绿眼眸，嘴边数十根洁白硬挺的胡须，吊睛赤额，好生英武！
　　在兽中之王气魄的重压下，文墨竹只觉得浑身微颤，依旧把棍子奋力高举！还没决定要不要落下的一刻，那猛虎又化成了一抹橙红色风影飞扑而来！文墨竹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已经被老虎叼着隐没在了深邃黑暗的密林中。
　　县官早吓得周身筛糠瘫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被衙役扶着做起，
　　[恶虎——恶虎吃人啦！！！！！！]

　　就这样山阴县最忠实的佛教信徒，从小素食诵经连女人都没碰过的文先生——首当其冲被老虎叼走了。

　　[何时去救文先生？！]常五吊着胳膊大力拍在县衙榆木桌子上，顿时被自己的力道震得周身剧痛。
　　[没想到那畜生如此凶暴！]新任县官脸上没了当初自信之态，锐气大大受挫，
　　[只是弱贸然前去还要损兵折将。那恶虎乃是畜生，想来文先生他……哎。]

　　文墨竹被老虎衔了在山林家迎风穿梭良久，时上时下跳跃高崖。虽然这畜生牙口未曾伤到猎物，这文弱的书生也被左抛右晃得没了声响。老虎喉咙低吼一声，四周的鸟儿俱个惊怖飞起，野猪狍子纷纷躲藏。
　　百兽之王到处，万物蛰伏！

　　文墨竹直觉的自己被抛在地上意识方逐渐清醒，诶呦一声刚出，头便被扑鼻而来的腥臭逼得生生咽回去——文墨竹掩住口鼻拼命睁眼，四周依然一片漆黑，静的出奇。
　　这是哪里？
　　文墨竹周身几乎被晃散了，胸中通通打鼓——冷风骤起，漆黑的洞穴中亮起两盏幽绿的灯火。
　　灯火慢慢靠近，文墨竹直觉背后一寒！那不是灯火，竟是老虎的眼睛。
　　文墨竹瞪大了双目，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老虎的大头凑到自己面前，硬挺的白胡子几乎刮上了自己的脸……

　　[佛门子弟……本当舍身饲虎！你吃了我也罢了……只烦你…………]
　　文墨竹吞了口涂抹，心中竟慢慢冷静下来，闭目微笑。
　　[只烦你吃我以后离开此地，免得于村民狭路相逢，两厢各有损伤！]

　　那老虎静了一下，文墨竹正自等得惶恐爪风便如刀锋剑刃而来！
　　刷地一声文墨竹被抽得滚了几滚，衣服也被老虎利爪抓的稀烂。身后巨大的压迫感袭来，硕大利爪募地搭上肩头！
　　常听说老虎偷袭村民会以掌搭住猎物肩膀。不过不知道为啥强弱悬殊还要如此费劲。
　　文墨竹饶是心境平和也吓得落汗如水洗——
　　忽然间滚烫的硬物从后面用力捣来，正扎在文墨竹腰眼上。文墨竹周身一凉，心道阿弥陀佛，这是什么凶器！

　　…………………………

　　文墨竹失血过度躯体重创，身体本就虚弱，更加发昏数日。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离开躯体飘上了高高的天空，这是一片翠绿的竹林，五色的翠鸟停在树枝间——茶红雄壮的老虎自高处飞跃而下，口中叼着盛水的荷叶……
　　这虎当真漂亮！
　　文墨竹心中暗赞，老虎竟缓缓抬了头，金绿的双眸对上空中漂浮的文墨竹。
　　文墨竹一愣。老虎骤然发狂立起吊睛怒吼一声，五岳震颤！只见那畜生飞身扑进洞里。荷叶掉在地上，水花渗入赤红色的土地。

　　意识断档。
　　似有带刺的舌头不断舔着自己脖颈和脸颊，野兽的腥膻味近在咫尺。文墨竹痛苦地闷哼一声，浑身滚烫。

　　一股清凉自上浇上面庞，文墨竹贪婪地咽下清凉的泉水。
　　温暖地躯体贴近自己卧下，脖子又被舔了舔。有点疼，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