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47、密谋

　　湛蓝色的苍穹上繁星点点，巍峨宫阙一片死寂，唯有耸立在后山附近的通天塔灯火通明，可想而知，工人正在如火如荼的赶工，没日没夜。

　　夜帝年老体弱，时日无多，众大臣口头不说，心里却打起了鬼算盘，平天鼎一事事关皇位安危，夜帝希望在自己溘然长逝之前能确保这东西安然无恙，不落到敌国手中，更不能落到陆家手里。

　　陆映憬侧面对着聂云漾，他的五官本就如刀雕斧凿，这下越发深邃，长睫纠缠在眼前，淡淡一扫便漾了开来，“云大人与苏大人兄弟情深，势必不忍其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还没落个名分，陆某也深觉惋惜，不瞒你说，在下与丰大将军麾下大将交情不错，据说苏大人之死与当今殿下不无关系。”

　　“哦？”聂云漾扬起下巴，乌黑地眸子深深嵌入夜色之中，“世子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的意思不言而喻，赤绝向来与我交好，殿下为了权力制衡自然要好好打击他一番，苏枕歌是赤绝的左膀右臂，如此良机，他岂会放过？”

　　聂云漾心下一凛，不想自己低声下气地哀求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太子却压根没将她的事放在心口，在他的权力面前，个人的生死早就用做了弄权的筹码，眼前忽然浮现起那人雍贵华服站在朝臣面前的严肃模样。

　　他向来是冷淡的，看淡生死，看淡感情，她怎么会天真的将苏枕歌的生死交到他手中。

　　“小歌，小歌——我对不住你。”心中泣不成声，面上却只能佯装波澜不惊，苏枕歌的笑，琥珀色的眸子，纠缠在心口一阵抽痛。

　　“我要为他报仇。”她在心中起誓。

　　眼见聂云漾心绪起伏，陆映憬笑得越发春风得意，他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这一刻，想着又循循善诱道：“在下知道云大人与赤绝不和，倘若云大人愿意答应帮我一把，在下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把赤绝赶下指挥使的位置，到时候是杀是剐便悉听尊便咯！”

　　树叶轻颤，树欲静而风不止，聂云漾蹙眉道：“世子要在下帮的可不是小忙吧？”

　　“哈哈，聪明聪明，不枉陆某对云大人的敬仰之心。目下宫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陆某得到可靠消息称太子实乃敌国奸细假扮，我陆家对夜国忠心耿耿，怎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之前太子流落民间覆雨寨，据说与云大人交情甚笃，若是云大人肯作证，陆某自有办法肃清此事！”

　　原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聂云漾虽不知此事真假，却已看到了陆映憬的野心勃勃，她知道此事不能推却，也无法应承，若是陆映憬胜，则她会被灭口，倘若太子胜，她也是第一个被拿来祭刀之人，想着眉头越蹙越紧，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来回斡旋她最是不善，这下可如何是好？

　　陆映憬舔了舔薄唇又下了一个砝码，“倘使云大人愿助陆某一臂之力，黄金万两不在话下。”

　　“哼——”聂云漾嗤鼻轻哼了一声，怒视远方，她又不是为了钱财折腰侍权贵之人。

　　陆映憬好话说尽也无用便露出了狰狞模样——“云大人在朝中可谓孤立无援，丰大将军远戍边疆，太子态度暧昧，苏大人身死沙场，往后的路可不好走。“

　　对，往后的路遍布荆棘，当然不好走，可她也不想加害薛子弈。

　　陆映憬将她拐到这深山之上，骑虎难下，如今哪怕是阴奉阳违也得先答应了，她抬眸，失声冷笑：“其实，陆大人所思与云某所想不谋而合。”

　　“哦？”这下换成陆映憬讶异，他疑惑地望着聂云漾，竟发现自己弄不清这人的心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难得云大人与陆某不谋而合，真是可喜可贺，我这边有一封书函，乃是揭穿薛子弈身份的证据，云大人表面上既站在太子那边，寻个时候拿出这东西便再合适不过了。”陆映憬敛眸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聂云漾捏过那封信掂量了一番，竟觉得薄纸可抵千金重，接了这信就意味着要提陆映憬卖命，不知不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盼能赶紧逃脱。

　　“天色已晚，那陆某也不久留云大人了，这事儿云大人先放在心上，何时行动咱们再行商议，可否？”

　　聂云漾点头应下，陆映憬喊出车夫将聂云漾送回了宫中。

　　抵达宫门前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聂云漾擅离职守，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是否会被太子给发现，若是太子真知道了她被陆映憬掳走的事就洗也洗不清了。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一旦心中藏了鬼，走在路上便偏会与他遇上，聂云漾低头急行没有留意前方的路，她以为这条宫门长路上不会有人，谁知青砖长瓦上忽地多了一个人，聂云漾迎风撞进他怀中，额头一懵，差点摔到地上，正待她感到天旋地转之际，腰上一紧，整个后背落入一个坚实的臂弯中，再抬眸一看，惊得她浑身冷汗——是谁不好，偏是那薛子弈。

　　依旧是紫衣贵胄的模样，他蹙眉轻笑，不怒自威，她有些怕他，躲闪逃开，甩开他的胳膊就要离去。

　　“云大人昨夜去了哪里？”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昨——昨夜绮罗卫中出了些急事，微臣不得已——”她不太会撒谎，一张小脸涨红的像苹果一般。

　　“今夜你还来吗？”他悠悠叹了一声，“云大人今晚来我宫中吧，有要事商议。”话音未落，前方已有人鱼贯而入，他拂袖大步流星地离去。

　　聂云漾一个人怔在当场，喃喃道：“果然还是不想被人看穿吗？”

　　一整个白天聂云漾都过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她想不出薛子弈又有什么整她的花招？前有雪狼陆映憬，后有这个紧咬不放的太子，她进退两难。

　　暮色渐临，离约定的时辰已不远，她独自在宫殿中穿梭，往事历历在目，那时随伴左右的苏枕歌已消失不见，“小歌，小歌——若是你在，你会怎么办？”

　　一阵清风拂过，石柱后闪过一道人影，那人身形修长，着白衣长衫，恍惚之间，聂云漾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口中还不断唤着——“小歌，是你吗？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