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终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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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阴雨绵绵在这天终于见着了和煦的阳光。华顾眉再次踏进天牢时扑面而来的腥臭让她缓缓蹙了眉，待她走到他的牢房前时，终于忍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
“你怎么样？”他脚上有镣铐，跑的很是吃力，待他艰难地跑到她跟前时，双手紧紧地抓着上锁的木栏，问地急切。
她隔着木栏望着他脸上的关心，嘴角缓缓勾了勾，脸色因为干呕有些泛白，说地倔强：“既然你能待在这里，我也能待在这里的。”
他微微愣住，瞧着她身后走出来的人，那是她的随侍丫鬟，他见过。
“你……你要做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
华顾眉扬着眉，笑的淡然。牢门打开，兰息抱着一床被褥走了进去，他瞧着她也走了进来。那床褥铺好，兰息便笑盈盈地向她道：“姑娘，已经铺好了，相爷吩咐了，姑娘在牢里这段日子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若是不适，万不可逞强。”
“嗯。”她催着兰息赶快离开。
牢门落锁，她瞅了一圈这个不大的牢房，找不到一处下脚的地方，连日的雨水让牢里有些潮湿，地上的土渍沾了水变的有些泥泞，她的一双月白锦鞋上也沾了不少泥渍。
“你既然不愿向舅舅求情，我便过来陪你一起住牢。”
他张了张嘴，刚伸出了手想要替她拿过她手中的包袱，可当他的一双脏手探到她洁白的衣衫之时，他又收了回来。
“昨日这里死了一个人，他的尸体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脸上依旧盈盈浅笑，他微微皱了眉，接着道：“刚刚他的尸体才被拉走，就在隔壁。”
“我害怕死人的。”她笑着说，瞧着他怔愣住的神色，又道：“你别想着把我吓唬走，我来这里的时候，舅舅就说了，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他不会心软的顾及亲情把我再放出去的。若这是你的劫数，那亦是我的劫数，你说过既是天命，我们凡人又何必苦苦挣扎。”
“你……昨日你没有来……”
“嗯？”她的眸中有点点窃喜，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觉得心甜如蜜。
“牢头说你要下嫁番邦。”他不敢看她的眸，害怕读出她眸中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你问的？”她答非所问。
“啊？”
“我昨日没来，你担心我？”她眸光澄净似水，里面盈满笑意。
他有些狼狈地转身，她忙拉住他脏兮兮的衣袖，“我想要嫁于你。哪怕我们只有一天活在这世上，我亦想做你一天的妻。”
“我听他们说了，那天你并未与她行交拜之礼，我朝法规，她还算不得你的妻，只是你们有婚约在身而已。如今，你抗旨悔婚，舅舅赐你死罪，那婚约便不能做数了。”
他眸光如炬的瞅着她，半晌才问道：“你可是因为抗了皇上的旨，不愿下嫁番邦才进的天牢。”
“若是呢？你是让我陪着你一起在这里呢，还是让我风光下嫁做番邦的王妃？”
“我不知道。我不愿你嫁到那等地方，可也不愿你在这里受苦。”他如实回答。
“与你这般的近，听你说这么多的话，我很高兴，真的，就算再苦我也愿意。”
她抿了抿唇，走近了一步，脸上抑不住的一直红到了耳根，她颤着双手搂住他□□的身体，她的身体亦僵硬的有些发疼，“这是一个计。”
她搂着他的颈，下巴搁在他瘦得有些挌人的肩上，忆起昨日见皇上时的场景。
“呵呵！顾眉平日里隐藏自己的才华，处处低调，可孤知道顾眉是个女中相国。你说这话，就是捏准了孤会答应于你。可是，顾眉，孤虽是皇帝，可也是顾眉的舅舅，你唤孤舅舅，舅舅又怎舍得顾眉去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做什么王妃……三座城池，孤未必放在心上。”
“她区区一商人之女，孤又怎会为了她而伤了左右相国的心头之宝，又怎会伤了孤最敬爱的姐姐的心。番邦求婚，你也早计划好，你想让孤同意了那婚事，届时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和番邦使臣齐聚，你再拒婚。”
“番邦使臣献了那画，你就知道他用意何在。你先去了柳府，后回的华府……顾眉，你早已做好了打算，左右相联手，你是想置孤于两难境地。”
“你既做好了打算，孤今日就成全了你们。你抗旨拒婚，在番邦面前有失礼仪，打入天牢，与柳容烟罪名一样，秋后处斩。”
“你为何要画我？”华顾眉觉得他身体上的凉意慢慢褪去才退开了身。
“那你又为何要画我？”
“你可听过画中仙？传闻每幅画中都住着一个仙人，那画也因住着仙人才能长年不腐而流传后世。我自小学习作画，自认画技一流，心中所想皆能展现于画，可那日不知怎的，心中烦躁难定，终不能成一幅画作，听雨轩外雨声淅沥，我心中郁结便走了出去。你一袭青衫出现在我视线，柳枝挂翠，雨雾渺渺，你那样的俊美，就像是从泼墨画中走出来的仙人。那时，我便认定你是我画中的仙。”
“我不识得你，可我牢记了你的脸，每每我想你时，便把你画出来。那时，我还想着若你真是仙人，从画中走出来与我相会是再好不过了。”
“柳公子……”华顾眉有些羞怯地垂着头，声音细弱蚊吟，“你可像我那般喜欢你一样的喜欢于我？”
……
“你心清如镜，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意。你离开两年，我寻你两年，你说你不再作人物画像，我便借你之名沿途作画，此生我也只做过一个人的画像，每个停靠之地我必定作一幅你的画像，我想着有人冒了你名，害你破了自己当初立的不做人物画像的誓言，你定会出来的。你若出现了，我便把你的紫毫笔还于你，告诉你，我认错了人，娶错了妻，我心念之人是你，想娶之人自始至终亦只有你。”
……
夜里，硬邦邦的石床之上，华顾眉冷的直打哆嗦，嘴唇亦冻的发紫。他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床沿干急。
她瞧着他脸上的懊恼，探出一只手将他的手拉近放在心口，展开他的手掌把脸颊靠在他的手心，缓缓摩挲。
“你的手是凉的。”
她把他的手凑到唇边缓缓哈着热气，他身子一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她不依，从床上坐起，借着窗外的夜色，她凑近了自己的脸在他泛着胡茬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看着呆若木鸡地他，她亦是满脸的羞色。
“我去了柳府，右相已认我做了他的儿媳。我爹收了右相的聘礼，我与你有了夫妻之约。今日十五，月满之夜，外面的桃花开的正盛，花好月圆之夜，你可愿与我拜了天地，成夫妻三拜之礼？”
……
盛元二十八年，春末，左右相国罢朝一月有余。议政殿前，朝圣门外，满朝文武起跪殿前，举国学子跪拜门外。
城楼之角，一国君主临风而立，瞧着城楼之下跪拜的臣民，他嘴角含着一抹外人不能察觉的笑，眼角微挑，侧脸瞧了一下身后惶恐站着的番邦使臣，声音凉凉，“孤的臣民请旨饶柳容烟与华顾眉夫妇不死……孤的亿万子民与贵邦的十万里荒凉国土相比，你说孤该如何抉择？”
……
盛元二十九年，广宁城内开春的第一场雨停歇，青石街道上红毯铺地，道路两旁红绸挂满，城内一片欢呼喝彩，帝与王后玉辇亲临街头与民同庆。
左相国府一片欢腾，帝与王后正坐上位，左相与夫人端坐下首，长乐公主跪于正中，拜别长亲。
朱红门下，骏马之上，他一身吉服，温和浅笑，拱手拜谢道喜之人。他回头见喜婆背上盖了盖头的她，他眸中含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红绸递到她的身前。
他弯腰，她害羞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微微用力背起了他，她心疼的吸着气，害怕压着了他。
红烛滴泪，酒香入鼻，饮下合卺酒，喜娘眉开眼笑的离开。她大红喜服端坐床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蜷了蜷，有些紧张地注意着坐在身侧的他。
他缓缓起身，她身体明显地一颤。他缓缓蹲地，替她脱掉绣了鸳鸯的红鞋，她脸上羞红一片。
“礼仪繁琐，你定是累坏了。”
她眸光一滞，遂即耳根也红了，她微微低了下颔，瞧着他修长的手指为自己揉着脚脖子，“还好。”
他手上一顿，许久，他起了身坐在她的身侧，她羞的头更是低了又低。
盛元三十二年，右相认广宁城第一富商华家幺女为义女。同年，右相义女出阁，帝封其为安宁郡主，嫁于番邦国主为王妃。
广宁城西郊，听雨轩外细雨如烟，轩窗前，他一袭青衫手持紫毫笔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她一身白衣立在他的身边，他画了像，她题了字，他画的她，她题为“画中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终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