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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错过 ...

  •   盛元二十五年,右相四子柳容烟成亲之日自城西听雨轩离开后杳无音讯,帝命人寻找一年有余,无果。

      盛元二十七年,亚都顺昌城外十里镜湖湖畔,天气阴霾,满城的文人齐聚于此,只为一睹“画仙”风采。

      湖堤两岸,柳枝依依,柳芽滴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墨香,吟诗说唱之声不绝于耳。

      “姑娘,我们不是要回静慈庵么?”兰息手里蒯着菜篮子,有些纳闷地瞅着正痴迷欣赏着泼墨翠竹画的华顾眉。

      华顾眉一身烟色纱衣,嘴角淡淡含笑,脸颊温润如玉,修长的手指抚着画上的痕迹想象着这作画之人的风采。

      “姑娘好眼光,这幅画正是画仙所做。”

      “画仙?”华顾眉舍不得移了视线,虽然心里好奇,但也只是轻轻侧了脸颊视线依旧停驻在画面上,淡淡问道。

      “正是。”说话之人垫脚四处寻了寻,惋惜地叹道:“他姓华名顾眉,眉黛弯弯的眉。他适才还在呢,如今寻不到,想是已经离去了。听闻他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必留画作。有意思的是,别人问了他名字后,他总是加上一句眉黛弯弯的眉,怕人记错了般。”

      华顾眉呼吸一顿,手里的画也掉在了地面,那人惊呼一声忙从地上把画捡了起来,小心地拂去画上沾上的细土。

      压下心中阵阵擂鼓,华顾眉也顾不上跟在身后的兰息,在湖堤两岸的人群中穿梭着寻着心中念着的那人身影。待跑到河堤尽头,远望着那远去的船头上站着的人,他一袭青衫,临风而立,可至那船消失在她的视线,他都未有回头,亦没有看见立于湖畔之际眺望着他的她。

      一双剪水秋瞳浸满了泪水,泪水划过她的唇边,顺着她柔美的脖颈隐入衣领。许久,她从怀中拿出一块叠好的素帕,慢慢放到嘴边,泪水蔓延,她抑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低声呜咽起来。

      河堤两岸,风势渐起,可众人并未有心思离开去避即将到来的大雨。

      一张书桌之前,华顾眉手持狼毫笔,笔墨挥洒纸砚,一幅雨中柳树临风图便栩栩如生的在宣纸上展现了出来。

      华顾眉扔了手中狼毫瞧着纸面上的柳树,柳树临风而立,柳枝飞扬,远处的湖面生烟,柳树在飘渺天地之间若隐若现犹如梦境。风儿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珠,她仰头望了望天上飘下的点点雨滴,嘴角苦苦地笑了笑,错过,他们一直在粗过,这错过是否是因为他们缘分太浅!

      “画中仙。”

      有人撑起伞遮住雨点叫道,众人都是看着宣纸上的题字,又有人沉吟说道:“这柳树像不像一个男人的背影,那柳枝是发带,整个柳树是一个人的背影,青色的部分是那人的衣衫,根部的墨色是那人的黑靴!”

      经此一说,诸人都是点头称许,待他们反应过来再去寻这作画之人时,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青石路面上,细雨绵绵。华顾眉手里拿着一叠素帕,失神地走在脚下的青石街道上。这帕子自他擦过脸颊过后,她便没再洗过,两年前他成亲娶妻,她心中难过便搬到了亚都顺昌住到了静慈庵,夜夜的思念侵蚀着她的心,她想如以前那般将他画下来,可她又怕画下来了,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回去找他。于是,她便封了笔,从此不再画人物肖像。每当她想他时,便拿出那块帕子放到唇边,想着自己在亲吻着他的脸。

      盛元二十七年,年末,右相四子柳容烟回京,他请旨取消婚事,帝大怒,下令将之打入天牢,秋后处斩,诸人不得求情。

      开春,广宁城内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霪雨。御花园中,红墙之下的桃花开的正浓,雨后,地面上铺满的尽是粉色花瓣,墙外飞檐重叠,在雨水冲洗过后都是一派清新景象。

      枝头挂着的晶莹水珠滴落,隐于地面的青砖地面。

      “顾眉是来求情?”

      兰息小心地瞅瞅身前的华顾眉,心里砰砰直跳,皇上已经说了谁也不能求情的。

      华顾眉秋水般的眸子平静如初,“不是。”

      坐在石桌前的男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饶有兴致地问,“那顾眉来找孤,所为何事?听闻柳家四子娶妻之后,你便到静慈庵静修了,怎的回来了?”

      “舅舅……”华顾眉抬了眼,从石凳上起身,缓缓跪在男人身前,叩了一头道:“我想见他。他寻我两年,浪费了两年岁月,此债要偿,他因我置新婚妻子于不顾,此情要还。情债两清,我也能安心静修。”

      牢狱阴暗,潮气湿重,四处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锁链哗啦啦的响了一阵,狱头恭敬地向立于牢门前的女子拜了一拜便退了下去。

      华顾眉一身白衣胜雪,墨发如瀑,眸光平淡清冷地瞅着缩在墙角的人。他头发凌乱,下巴上泛着浅青胡茬,一身牢服暗黄发灰。

      “是我。华顾眉,眉黛弯弯的眉。”她张口缓缓地说。

      他有些机械地转了头,在瞧见她清丽绝伦的脸庞时,眸子里又有如琉璃般的光茫,只是那光茫只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余下一片死寂。

      “听雨轩外,我盼着那大雨永不停歇,这样我就能再多看你几眼。”

      他身躯一顿,许久才从怀中拿出一根紫毫笔,笑望着有些墨色的笔端,“你的笔。”

      华顾眉手指蜷了蜷,并不接过,“你是家中独子,右相年岁已高,你怎能不顾他。”

      “我三个哥哥皆早夭,唯我活过二十,如今,有此劫数应是天命,既是天命,我等凡人又何必苦苦挣扎。”

      “那你妻子呢,你早逝,又怎对得起她?”

      他轻笑一声,将紫毫笔收于怀中,看向她,她还是初见时的温婉秀丽,如翠竹般清秀绝丽,可他如今身在牢狱早已没了那般的风采,“那亦是她的命……”

      他并不想埋怨他的妻子欺骗他,他认错了人,要怨亦只能怨他自己。那天大雨,他得知了她的姓名便写了她的名字让下人在广宁城内寻找,要怨亦只能怨他将名字写成了华顾媚,“柳娇花媚”,他想让自己的名与她的在一起。

      城内首富华家有女名唤华顾媚,他难掩心中窃喜,隔着红墙,他将他对她的思念告诉了那个人,那个人在那时就该知道他认错了人,可那个人并没有告知他,他亦没有多想那么多的夜晚她为何都不曾开口。

      新婚夫妻,婚前不得相见,他亦没有机会在婚前得知他认错了人。喜堂之上,他在拜天地的时候偷偷地探头瞧了盖头之下的她,他一惊,当着满堂的族人扯了那个红盖头,瞧着那娇媚红妆,他的心瞬间掉进冰凉。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娶的不是她,那她又在哪里呢?

      华顾眉没有听到他下面的话,因为他转了身,噤了声,许久才又说道:“你走吧!……这里凉,你受不了凉的。”

      华顾眉心中酸涩,看着他缩起来的肩膀,脚步不可自抑地轻轻迈了一步,牢房里老鼠的吱吱声响,华顾眉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牢房内点燃了暗黄油灯。

      视线渐渐模糊,脑袋也沉重的厉害,华顾眉努力蹙了眉看着那身影,奈何视线终不能集中,最后一个不稳便倒了下来。

      意识模糊之前,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怀抱,不暖和,却让她心里高兴,与他这般的近,这还是第一次,听着他话里的焦急,亦是第一次。

      昏昏沉沉,华顾眉似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山门外,他一袭青衫敲开了她的门,手里拿着她的紫毫笔,谦谦如玉,告诉她,“你的笔。我并未与她拜了天地,不算成亲。是我认错了人,我念的人是你,想娶的人是你。”

      身子一阵轻晃,华顾眉缓缓睁了眼,瞧着眼前面带忧虑的娘亲,眸中不禁一阵失望,为什么不让她把那个梦做完。

      第二日,她又来了天牢,牢头心知肚明地为她开了门,为她搬了干净的凳子放在他的牢房。

      “今日朝堂之上来了个模样很是奇怪的人,他献了一幅画给舅舅,我看了那画,画的很是逼真……”华顾眉瞧着依旧缩在墙角背对着自己的人,接着道:“他说做此画的人姓华名顾眉,眉黛弯弯的眉。”

      “柳?……容?……”华顾眉耳根微微发红,终是叫不出他的名,只好改口道:“你……那是你画的。我画的没有那么好。”

      “柳公子,我妄加猜测你有情于我。我不隐瞒,我早对你情根深种……柳家家规,柳家男儿一生只能娶一妻,我亦不愿为人做小,今生我们有缘无分,只能错过。可我盼着柳公子能惜命,向舅舅认了错,舅舅一向爱惜人才,凭着柳公子才华,舅舅定会收回成命的。”华顾眉一口气地说完,又顿了顿,才低了些声音,道:“如此,待公子从朝圣门出来时,我亦能在那红墙门外天天看着公子。”

      牢房寂静,偶尔有老鼠的吱吱声响。华顾眉就这么坐在那里,眸子一瞬不瞬地瞅着他的背影。她没有看到他眸子里的挣扎,没有看到他眼间凝聚的湿气。

      “顾眉是把天牢当成了左相的后花园了么,每日里来去自如。”

      华顾眉垂了头,许久才抬了头诚实地道:“我喜欢他,自见了他便喜欢他。我不想他死,舅舅,若我应承了那人要求,求舅舅饶他一命,三座城池换他一命,舅舅不会亏的。”

      “哦?”男人微微起了倚在软榻上的身子,瞧着坐在下首的华顾眉。

      “他们国主要娶画中的人,我便是那画中的人。”

      男人笑了笑,似是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她心里暗暗发急,跪下说道:“求舅舅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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