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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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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伏伽所说,皇城果然不够热闹,街边的店铺大多数都关门闭户,街上的行人也是极少,整个皇城一片冷清,加上天空中那个银紫色发光的圆球散发出的光线,更是将城中灰石铺就的街道和路旁暗色系的建筑照得给人一种凄凄惨惨的感觉。
伏伽解释道:“魔族是夜行生物,皇城还好,至少在街上可以看到人,若是在周边小城,白天走在城里就会有一种如临空城的感觉。不过到了夜晚,这里就会异常热闹,琳琅的街灯,还有用幻术幻成的焰火,会将整个皇城照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我回想了一下来时在紫焰的背上看到的景象,点点头:“皇城夜晚的景象确实很壮观。”
赤瑕跳出来说:“比起皇城的夜景,我更喜欢魔君大人那条紫焰龙!”
“紫焰是上古魔龙的后代,整个魔界可就只有两条,你若想要,再等个一两千年吧,现在我都还没得份呢。”循着声音望过去,澜伊正抱着手臂靠着墙,笑嘻嘻地看着赤瑕,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更是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地标致。
赤瑕显然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一双眼立刻放光:“上古魔龙?就是上古史书里记载的替魔界打过多次胜仗的上古魔龙?”
伏伽说:“那是整个魔界史上最光辉的时代,上古魔龙替魔界多次抵御了外族的入侵,最光辉的记载是三次与天界交战的胜利。”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所有的魔龙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消失,只余下当时魔帝的坐骑冥灵和它的两颗龙蛋。而那两条幼龙还未孵出,冥灵就因为能量过度衰竭去世了。之后魔帝连同魔宫所有长老一同想尽办法才在三千多年前孵出那两条龙,只是魔帝却在那个时候消失了。第一眼看到紫焰只惊艳他的外型,却没想到他是上古魔龙的后代……”还未说完,我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将视线从赤瑕脸上移开,刚好对上伏伽略有些诧异的目光,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只有赤瑕一脸崇拜:“父亲,你真厉害,史书里都没记载的东西,你居然知道!”
我眨了眨眼:“没有记载么?我记得我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只是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书了。
眼角余光瞥到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绯弥,他煞白着脸,神色复杂地盯着地面,抬起头来时和我四目相对,又快速将视线移向伏伽:“魔君大人,我们此次是来拿回‘人鱼之泪’的,因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魔界久留。”
我心中一震,这个绯弥,是存心想坏我的事么?
我拿眼瞪他,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气急,只好打趣:“魔君大人不用理他,他的‘要事’一向很多。”说罢转过头瞪绯弥,“你要是忙你先回去,我好不容易来一次魔界,怎么也得玩个尽兴不是?”
绯弥的眉头皱得更紧:“雪,你不是……”
“殿下可不要乱叫。”
伏伽说:“我没记错的话,‘毁灭之石’应该是魔界的东西吧?绯弥殿下。”
我有点糊涂了。“毁灭之石”一直伴随我三千年,我还不知道它是魔界的东西。
我正欲开口,伏伽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毁灭之石’只有一个人能驾驭,我只不过是想等那个人回来的时候好将‘毁灭之石’完好地交还给他。”
魔界的东西,只有一个人能驾驭,可我能驾驭它,但我不是魔族人。
我几乎被他绕晕,揉了揉眉心:“魔君大人,能否解释一下,对于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绯弥的脸色可以称之为惨白,二话不说拉过我的手就走。伏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绯弥殿下,何必这么沉不住气呢?你早该知道这一天会……”后面的话被吹散,绯弥紧紧握住我手腕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怕把我弄丢了似的。
“你干什么?!”等到走远了我才没好气地说,“要走的话,也带上赤瑕,他还在后面!”
他停下来,转过身皱眉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在魔界玩了?”
我使劲抽动了几下手,抽不出,只好任他握着:“我从没想过要在魔界玩。”
“那你刚才?”
我从怀里摸出“人鱼之泪”,递到他眼前:“明白了?”
“那我刚刚不是……”
“算了,想办法把赤瑕弄过来,我们离开这里。”
“父亲!”转过头就看到赤瑕向我们走过来。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和绯弥交握着的手,又将视线移到我脸上,似乎并不在意,“父亲,魔帝说看你也没心思在魔界玩,所以等会让紫焰送我们离开。”
离开魔界,我们直奔蓝雅国。
到达蓝雅国时正是夜晚,城门紧闭,城楼上一个守卫的兵士也没有,皇城内的上空也是黑压压一片。我们一行人在城门外驻足,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蹿起。
“主公,皇城内有异样,国君现在很危险。”焱魂突然现出真身站在我面前,一头黑色的短发微微扬起,英气的面孔上有一道长达四寸的疤痕——那是三百多年前和绯弥一战时留下的。
四大邪神跟在我身边近三千年,他们对我忠心不二,对我做的决定也从来没有过半点异议,即使后来因为我的自负导致沧雪宫沦陷,他们也依然守着沧雪宫。只是那时候的沧雪宫衰败不堪,再也经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创伤,他们为了保住沧雪宫,四人合力将沧雪宫隐匿在寒冰山那一片苍茫冰雪的幻境之中,直到一百多年后琴月找到我。
四大邪神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绯弥纠缠的那些破事,所以,对待绯弥,他们一直都是采取漠然的态度。
我当然察觉到了周围气流波动的异样,皱着眉不发一言。
离开才两天,殊倾昏迷也就不过三天的事,这么快就有外族侵犯,看来殊倾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我上前一步:“进城!”
绯弥伸手拦住我:“现在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这么冒然进城的话,怕有危险。”
我皱眉想了想,回头对四大邪神和赤瑕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救殊倾。”
琴月说:“主公,您一个人去?”
我点点头:“嗯……”还欲再说,绯弥打断我:“我跟你一起去,必要的时候把那些入侵者全解决了。”
我说:“你不要乱来,殊倾在他们手里。”
他突然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耳畔,有些痒:“你这么关心他,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咬牙道:“殿下,你想多了。”
我和绯弥隐去了身型,自皇城的上空俯瞰这个前几日还人潮涌动如今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的皇城。不过才短短两天时间,这里已是天翻地覆。越接近皇城从心底慢慢涌起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显,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而那只手,仿佛随时都会从黑暗中伸出来,扼住人的咽喉。
看着皇城空荡荡的街道,心里的不安更盛了一些。无论是能力如何强大的人在经过一次能量大爆发之后也应该留下一丝一毫的气息,可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周围的气息平静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绯弥从黑暗中伸手握住我的,然后慢慢握紧。我扭头看他,他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笑,殷红的发丝在夜空中飘飘扬扬,勾勒出下颚极近完美的弧度。
我扭过头,皱了皱眉,手也不自在地抽动了几下。跟他单独相处的感觉还是会有些怪,尤其是在他对我笑的时候,因为在面对那样笑着的他时,我总是会怀疑之前和他对立的那一千多年是否真实,又或许那一切只是我臆想的一场梦。
但身上留下的那些无法消失的伤疤又会无比真实地提醒我,那不是梦。而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就会再一次沉沉地下坠,直至坠入冰窖一般寒冷的深渊。然后,全身冰凉。
“很冷?”
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我们还是尽快赶到皇宫吧。”
皇城内太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漆黑的街道,一弯浅月挂在夜空,皇城的轮廓依稀可见。看见皇宫的时候,我和绯弥同时大吃一惊。
宫门的守卫、巡逻的兵士、来去匆匆的侍女,还是一如当初,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皇宫内依旧灯火辉煌,和外面死气沉沉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越靠近殊倾的寝宫,就越感觉不安,从来没有过的压迫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疼痛得有些喘不过气,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到了殊倾寝宫外,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只好现出身形停在一旁靠墙的角落里,撑着墙,费力地喘息。
绯弥降到我的面前扶住我的肩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咒语,指尖的银光微弱地一现又快速熄灭:“我提不起灵力。”
“怎么回事?”他拧着眉头,眼中的担忧更添了几分。
“我不知道。”
腰间人鱼之泪不安地跳动,突然一道银芒从腰间倏然飞出,立在我面前,慢慢现出一个人的形态,但由于光芒过盛,我看不清眼前的那张脸。
“沧雪。”极熟悉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却感觉陌生,“蓝雅国气数已尽,你不用再费心了。”
“怎么会?你不是说……”
“我的主人已经觉醒,现在他就在这间屋子里。”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殊倾的寝宫。
我还来不及发问,绯弥抢在我前面问道:“你的主人觉醒了?”
被银光笼罩的人影点了点头:“是。等他将毁灭之石全部找到,就会完成最后的觉醒。”
绯弥搭在我肩上的手突然垂了下去,然后重重地后跌一步,似在自言自语:“他不是消失了么……怎么会……”
绯弥的神色颓废至极,我正要伸手安慰,面前的人影又说话了:“蓝雅国君多活了两百多年,而且我也完成了他的愿望让他见你最后一面,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如果你现在执意要他借助‘人鱼之泪’的能量活下来的话,只会让他本身的精魂能量全部耗尽,那时候他就会灰飞烟灭。”
“那他现在在哪里?”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里的一切均是幻象么?”
我一直感觉这里有异样,却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经他一说才反应过来,那些如灵魂一般飘忽的人影,原来是幻象,而我却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我激动地上前一步:“殊倾呢?!”
“死了。”
平静的语气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心却像是一下跌入了深渊。我颓然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身体贴上身后冰冷的石墙,脑中混乱成一片,无法思考。
之前的信誓旦旦,让我觉得像是自己掴了自己一耳光。明明答应过他的,答应过他要让他活下去,可最后却连送他离开都做不到。胸口的重压没有减轻一分,反而越来越强烈。
眼前的银芒越来越盛,渐渐地隐去了那个银白色的身影,然后银色的光芒汇作一团,倏地冲向殊倾的寝宫。
不多时,寝宫的门被打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走出。墨发黑衣,面上罩着一张红得似血的面具,只露出微微泛紫的双唇和尖削的下巴。
看着那下巴和那唇,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一瞬间,周围的幻象突然消失,整个皇宫立刻被黑暗吞噬,只剩那人手中托着的“人鱼之泪”散发出的刺眼的银芒照亮了不大的庭院。
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着我。本能地后退,可身后已是墙壁,我再无退路。我靠着墙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似要将心脏生生压碎一般。
疼痛还在继续,一股腥甜涌向喉头,还来不及咽下,胸腔内又是一阵翻涌,新涌出的腥甜连带之前还未来得及咽下的全数喷出,脑中嗡嗡作响,身体贴着墙慢慢下坠,接着意识开始涣散。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的是绯弥那张写满了惊慌与无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