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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珠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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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失礼了,还请莫怪。小女莞俞唐惠,不知公子是何许名流?”
见这男子一副书生稚气却不失俊朗的喜人模样,唐惠心中暗自宽心,但这不合时宜的会面,却难免引起疑心,她巧言打探着男子的来头。
既然都不惜沦落为学究之辈前来相迎,又岂能不做万全的准备,任之付诸于流水?
“在下李仰弘,名犬仰尊弘道’之意,暂是柏方家的门客。”
“哦,柏方?”女子的清瞳凝望着予绛,眼中似有几丝狐疑,“那此番前来又所为何事?”
“隔墙有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予绛展颜一笑,又像是夺了万物的木灵之气。唐惠心中一颤,生怕为这摄人心魄的笑容失了理智。
“李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是劳顿奔波,如此也好。”她唤来身侧侍女,“寄柔,你去这附近替公子寻个寄处。”
这话听是照拂,实则推却。予绛未经多想,信口道,“贵府与这商州大小繁华地相距甚远,我此番代柏方家前来,莞俞姑娘是否也要尽地主之谊?何妨一道,共享佳肴?”
男子温润如玉,看似并无歹意。唐惠微嗔,缓缓道,“那就依公子的吧。唐惠近来听闻当今的胡人皇帝娶了位汉族妃嫔,甚为宠爱,便准了她的娘家在故里开办酒楼,烹调的都是难见的本土美食。不知公子可有些想法?”
予绛眸睱一笑,随后将目光放在她身后的那头小梅花鹿上,悠然调侃道,“莞俞姑娘莫不是要以这稚鹿来赴在下的期约?”
“有何不妥?”唐惠不解地望着他,因是隔了一层纱幕,他面的轮廓看不得清明。
男子不禁失笑,看着那双朦胧而痴惑的眸子,更像是觉得有无穷趣味。
良久,予绛见唐惠羞面垂首,默不做声。
“真是对不住,我一时失态了。”男子虔诚地道歉,却看似并未得到那女子的谅解,转念又想更加容易地观察她的神情,便阔步走近,丝毫未注意到这距离已越了人之所讳。
“不然我跟你说说原因吧?”他屈膝,双手搭在腿面,将视线与女子放平。
蓦地心惊,仓皇向后退却几步,她含羞道,“你……你站在那里就好,我……听你说就是了。”
不成想和子大人那般雷厉风行的婆婆,竟会看上个羞涩的人儿,那女人果真也没什么引以自居的,予绛心中暗自嘲讽道。
“骑马乘鹿,这本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弄的神色,“想必莞俞姑娘是不常同东瀛人打交道的。”
“嗯。”唐惠点头。
“生意上的往来,难免是要熟络些寒暄。可身居江户的森君却与众不同,他个性洒脱,不拘礼法,从不在意说话是用敬体还是用简形。酒醉之时常对身边的人大呼‘八嘎’。一日我探问其意,森君只书了‘马鹿’二字,任由我自己猜想。”
唐惠凝神,对这问题愈发好奇,“之后呢?”
他稍作停顿,语气轻佻,“之后啊,嗯,我猜了几回,但都没中。所以就去求教和子大人了。”
和子大人?夫家娘亲?东瀛人?
回想当日甬道相遇一事,她大惊,那个令人心生仰慕的贵妇,为何在这位公子的眼中,看起来却是此般不堪。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男子的一声戏谑,打断了女子的沉思。这公子真是会吊人胃口,唐惠暗想,惘然转眸,可下回……还会有下回吗?一旦身为人妇,与公子见面也应不如现在这般自由了。
“李公子不妨现在就说,不然唐惠夜里又得辗转反侧了。”话音未落,唐惠的面上已染尽了绯色。自己可是深闺女子啊,怎能同李公子这样素未谋面的男子这般熟络地聊起闺中之事?
“可我再这么说下去,那酒家就该打烊了。我想莞俞姑娘身单体薄的,也应不会将我这驹儿如何迫害,还请姑娘委屈一下。”
予绛笑道,利落地跨上马背。还未待唐惠有所理解,便转身用手一把揽起她的纤细腰肢,置于怀中。
“公子……这样于理不合。”这一举动,令她困窘难言,霎时间面红耳赤,也不知自己支支吾吾地在说些什么,可那乖张放荡的柏方家二少爷,又何时把“理”放在了心头上。他俯下身以极是暧昧的姿态将女子拥紧,只听倏地一声惊叫,“啊——放开!”
“你们二人回去复命,还有你,”予绛指了指身旁的寄柔,魅惑的眸子欲将人穿透,“通告莞俞宗主,柏方家把人带走了。”
“是,公子。”寄柔不敢望他,那两名小厮也不敢抬头望他,三人都只觉此人深不可测。然又苦恼,关于“接迎”,他只字未提,又该如何复命?寄柔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已有好一会儿了,前去祈福的夫人怕是也应归来了吧。
“别怕,我又如何会伤你。”
男子奋力一鞭,烈马之烈,方才显现。春日午后慵倦的阳,在这片喧嚣繁华的地,静静地投了影。他总以为人生不过是男欢女爱的曲意承欢,或许,她正是他宿命中那如琉璃般清澈而逃不过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