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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绮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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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俞府邸,正堂。
“寄柔,去把小姐唤来。”
精气盈满,不苟言笑,位居堂中高处的素衣妇人,正是莞俞家现任的宗主——莞俞水云。
屏息凝神,环顾厅堂。这房内的一漆一瓦,一柱一栊,皆是先辈们依凭着一腔热血创下的丰绩。莞俞家以傲世清高而自居百年,向来是被认作理所应当。对此,她从未有所质疑。
然而,柏方家人的出现,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古语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水云今日才算是心口诚服。
回忆起方才那幕幕情境,水云仍是心有余悸。
*
约莫一炷香前。
“寒舍招待不周,还望您多包涵。”
贵妇轻挑眉梢,“不必客套了,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商榷。”
衣冠华贵,口含朱丹。一举一动,似彰述着贵妇那不可一世的尊权与信念。
水云略惊,“何事劳您躬亲大驾?”
“令爱唐惠,”贵妇故是放慢了语调,稍作停顿,拟是以此来试探莞俞宗主“甚是爱怜子女”的美誉是否委实。
她眉头皱起,一副愠容,“唐惠何德何能,可深得您厚爱?”
贵妇哂笑,“不必才德几许,貌如花玉,可委人妇便可。”
“你休想如此!”水云拍案而起,怒叱而道,“我莞俞家女子素来自珍,又岂得因柏方家一句戏言而做了传宗的棋子?”
“嫁我柏方氏是福是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且不论唐惠自身是否期盼这门婚事,仅是因柏方家凌人的戾气,水云便不愿应允。
莞俞家是商州的世代名门,先人也曾被拜封为“动雄将军”。虽是几代以来,皆安于清贫,未有一人入仕为官,可这传承下来的血脉中透着的,仍是不甘俯首的精魂。
可不甘终究是不甘,应来的终会如期而至。
“夫人,小姐已到了门外。”寄柔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水云杂糅的思绪。
“让她进来。”
少女以礼入座,轻启朱唇,笑靥含蓄。
“娘,您无需多言,唐儿已然明白。”
水云面带惊色,慌忙询问,“你可当真明白?”
“是。”唐惠别开妇人那敏锐的眼神,似在逃避那犀利的质问。
良久不言,厅中无声。
唐惠自小深知母亲坚毅的性情,如今这骨肉割舍的事,更是不必言及。几轮挣扎之后,她转过身来,注视着妇人那深邃的眼眸。
“娘,您便放下心来,颐养天年。唐儿深知此番前去,定是旦夕祸福。但您是生我育我之人,一切应全凭您权宜计策。倘使连唐儿的姻缘都令您搔首踟蹰,那我又何以言忠孝?”
水云听了唐惠的一席话,已是涕零满面。自古以来,莫不是女子贞烈便引以为忠?莫不是父母之命便引以为孝?
可这一幕幕忠,却丧尽了多少贞贤女子的薄命红颜?可这一声声孝,却作践了多少苦命鸳鸯的海誓山盟?
“也罢!我虽不可为你搏回宿命,也定要亲自为你披戴凤衣霞冠。”妇人仍是啜泣不断,她抚着唐惠瘦弱的脊背,轻声慢语,“若是受了委屈,就托人送信给你的兄长。我让寄柔陪你嫁去,你们俩自小亲如闺蜜,到了生处,好歹也有个依靠。”
唐惠只是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无意中伤娘亲,却又不经意间触及了她的心腹之痛。
忆,窗延几许,莫不思之,莫不念之。纵,情随尺素,我欲隐之,我欲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