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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轻风若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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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空明岛,千芸山。
清晨白雾隐隐,光线似乎融在水汽里,模模糊糊地勾勒着树影人形,几尺开外的路都很难看清。林中一人,闭着眼睛踏过松土枯枝,双手掩在淡青色的宽袍长袖中,一派闲散,恣意地随着脚下道路向前走去,不问何方。这人长得很年轻,身材有些瘦削单薄,身上淡青色的衣衫衬的他肤色更为苍白。这青衫人一双眉眼细长。鼻唇线条柔和,初看之下一股浓浓的书生气息。这年轻人的肩上蹲着一只鹰,体型较一般的猎鹰更大些,一双利爪如钩。就凭这只狠戾的鹰能服帖地停在人肩上,这书生样子的年轻人也绝非等闲之辈。那只大鹰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焦躁,一直在警惕着什么。青衫人似乎感觉到了肩上大鹰的不安,依旧闭着眼往前走,轻声笑道:“这浓雾里自然是看不清东西,你不用如此慌张。在这里睁眼不如闭眼,反正都是看不清,何必费神呢。”
突然,前方草丛里不知什么东西跑过,那大鹰猛得展开双翅,仰天一声尖锐洪亮的鹰啸,惊起林中群鸟乱飞。青衫人离大鹰最近,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这青衫人睁开眼,赶忙揉着自己被震痛的耳朵,对着肩上的大鹰道:“你这畜生,喊嗓也不挑个高枝!”说罢,肩膀用力一甩,大鹰被甩得一个站不稳,差点前栽出去,对亏一双利爪强劲才得以稳住。大鹰偏过头,不满地冲人发出低沉的叫声,那人甩甩头,耳朵恢复了一点清明,于是指着肩上的大鹰说:“你差点让我聋了一只耳朵,我让你差点摔一身泥巴,这叫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这一人一鹰沿着路又走了一段,林中白雾也散去一些,四下景色也能看清一些。那人扫了扫四周,见全是老树枯藤,地面上的枯叶混在泥土中,踏上去十分松软,也不知以前有没有人曾来过这里。肩上的大鹰早就有些不耐烦,终于等到大雾散开,一跃而上,展开巨大的羽翼在林子上空翱翔。那青衫人也不去管它,径直走到一棵老槐下,用手在树干上轻划几下,一个“何”字就刻在了树干上,手指一点皮肉伤也没有,可见这青衫人武功不弱。收回手,那青衫人就立在树下凝视自己刻下的字,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良久,那只大鹰划空飞回,一声高亢的鹰啸传来,这青衫人才回过神来,抬头笑道:“急什么,就回去。”说罢,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如灵鸢过江,转瞬消失在密林之中。
一所雅致的宅院里,一个衣衫颇为华贵的中年人正在庭中喝茶,一旁奉茶的丫鬟垂手而立。这人有四十岁左右,身材中等,不是很高,五官长得不丑,但一眼望去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茶尽,丫鬟端着茶壶过来续茶,这中年人轻轻摇头,叹道:“不喝了,这一早晨我都喝了多少杯了,人没等着水倒是灌一肚子。”说着,这人忽得就站起来,神色不似方才平静,显得有些焦急,丫鬟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中年人。见他一手伏在桌边,一手抚上腹部,眉间锁紧,似有不适,一番挣扎后,这中年人一咬牙,也没留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那中年人刚走,一个淡青色身影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一旁的丫鬟见人站定,就前走几步,欲向人秉述,这人微微摆了摆手,道:“我都知道了。”丫鬟不敢多言,换上新茶新杯后,就退到一旁。
这青衫人走到桌边坐下,倒上一杯茶,嘴唇刚碰上杯沿,就听见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你就打算每天这样躲着?”青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笑道:“谁说我躲了,是老秦不凑巧,正好赶上我出去散步未归罢了。”话音一落,对方哼了一记:“那可真不巧,等了五天,你都散步未归。”听他所言,青衫人忍不住笑着转过身,对着一个靠在回廊柱子边的黑衣男子说:“其实老秦本能待得更久一点,足够等到我散步回来,不过么…”说话的人故意顿了顿,引得对方不满挑眉,这才继续说道,“不过他这几天喝的茶里,总是掺着一些类似巴豆的东西,任他定力再强也撑不到我回来。这俗话说得好么,人有三急。”
这青衫人自己说得开心,笑个不停,颇有恶作剧之意。那身着黑衣的男子闻他所言,叹一口气,慢步走到院中,对青衫人道:“药...是你从方醒那拿的?” 那青衫人毫不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点头,道:“除了方醒,谁能配出这药效既快又让人觉察不出被下了药,老秦这几天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着凉跑肚。现在他晚上睡觉,肚子那还特意多盖一条毯子!”说着,还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之后又乐得哈哈笑起。
那黑衣男子没有被青衫人逗乐,反而皱起眉,脸上微有不快,沉声道:“老秦都回岛了你还看着他?”青衫人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我的职责就是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在人身边安插眼线是我分内之事,即便是自己人,即便在岛上,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青衫人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接着道:“秦笃行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在中原开了六家镖局,三个钱庄,光江南一带就有□□处房产。”那黑衣男子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道:“那又如何?钱多了就要监视?”青衫人好笑地看了一眼对坐的人,道:“他若安分守己我操他那份心?三年前,秦笃行从中原回来大赚一笔,但他报给时老爷子的数比他实赚的少了四成。”青衫人拨弄了几下杯里的茶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老秦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但时老爷子一眼就看出账本里有鬼,不过时老爷子也没戳穿他,只是让我留意秦笃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黑衣男子听罢,神色有些凝重,问:“这些天秦笃行一直找你,难不成是知道自己败露了?”青衫人笑道:“败露?我看他连自己被我看着都不知道,他找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给他在岛主那说说话,等时老爷子不干了以后,他就把明商的位子接过去。”说到此处,青衫人一脸鄙夷神色,冷冷地喝了句:“做梦!”
那黑衣男子还想细问一些事,没等说,就见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被丫鬟引着进来,那书童是空明岛主门下弟子云梯。云梯走到院中,向两人行了一礼,道:“弟子云梯见过何尊圣,见过陆护法”,两人起身回礼。云梯拿出一块牌子,上面镂空刻着一个“洛”字,是空明岛主洛云羿的令牌,云梯道:“岛主有令,请何尊圣于明日清晨到墨居,岛主有事相商。”青衫人向小书童微行一礼:“何轻风得令。”云梯点点头,将令牌收好就随着丫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