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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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仪杀青的那天，是一个风和丽日的晴天。
布景搭在D市郊区的云山上，那里有一面不大不小的湖，碧绿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波光粼粼。
而秦逸仪要做的事，就是穿着单薄的旗袍，一步步地走进这面湖里。
这是一出林小雨投湖自杀的戏。
1926年，北伐战争爆发，林雨翔身为有识之士，不仅向当时的广州国民政府捐赠了全部的家当，还亲自穿上军装，上了前线。而林小雨则留在家乡的女子教堂学院，一边给孩子们上课，一边等待着自己的养父，亦是心上人归来。
可是日复一日，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林雨翔战死前线的噩耗。
万念俱灰的林小雨，选择回到云山，那个二十年前的林雨翔收养自己的地方，投湖自尽。
秦逸仪坐在椅子上，化妆师在给她补妆，她低着头，利用最后几分钟揣摩角色的表情，眉头锁得紧紧的。
化妆师补好妆后就走开了，却又有一只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递过来。
秦逸仪抬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冯老师，您怎么来了？”
今天这出戏里没有冯亦同，他本可以不用来的。
“女一号杀青，男一号怎么能不来？”冯亦同说着，就坐在秦逸仪的身边，“把牛奶喝了吧，这湖水的温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逸仪道了谢，便一口口地喝着冯亦同递过来的牛奶。
冯亦同环视了一周，问：“怎么记者这么少？”
按照规矩，一部大戏，无论是女一号还是男一号，只要是圈里有号召力的明星，杀青的时候都会有许多记者来采访、探班。
可今天的现场却只有三、两个小记者，实在不配秦逸仪的身份。
秦逸仪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却也只是笑笑，一言不发。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还不是那个王允皙，代言了一个什么大牌子，今天要开新闻发布会，把记者都招到她那边去了。”
小关抱怨着，语气很是不满。自从王允皙正式回归娱乐圈以来，秦逸仪就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什么事情都喜欢与秦逸仪对着干。小关想着，越发来气，还想再牢骚几句，却看到秦逸仪递过来一个冷然的眼神，顿时闭了嘴巴。
尽管小关没有继续说下去，冯亦同却已看透了这其中的七八分。他看着面前的青山绿水，问道：“阿Ming，我上次的提议，你有考虑吗？”
秦逸仪一惊，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摔在地上。
将她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冯亦同笑了笑：“当初你可是说过，如果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你一定会尽力的。”
看着冯亦同脸上别有意味的笑容，秦逸仪反而镇定下来，她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小关，请他去帮自己洗杯子。
直到小关已经走远，她才看着冯亦同，说：“冯老师，我还在考虑……”
“阿Ming，我知道你在银翼的处境并不好。”冯亦同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尽管我的工作室规模不大，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过来，一姐的位子就是你的。”
突然起了一阵微风，吹开了秦逸仪头顶上的半片白云，一时间阳光更加夺目耀眼，她眯了眯眼睛，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恰好副导演过来催场，示意秦逸仪可以上工了。
她脱掉厚重的羽绒外套，袅袅婷婷地站起来，对冯亦同说道：“冯老师，其实早在您帮我争取主题曲的时候，您就有这个想法了吧？”
冯亦同一愣，随即淡笑道：“阿Ming，我说过，你是有才情的后辈。无论是主题曲，还是邀请你加盟我的工作室，都是想帮你，出自真心。”
可这个圈子里的真心，到底不是黄金，经不起火炼。
秦逸仪这样想着，却没有这样说，她只笑着朝冯亦同挥了挥手，就朝湖边的布景走过去。
只这几步的距离，山上又突然起了一阵强风，吹着衣衫单薄的秦逸仪抖了抖身子。她的感冒才好，最近也总是头疼得厉害，被这风吹着，她竟然有那么几秒钟花了眼。
湖面倒影着她容颜，她看着自己，是那样的面色惨白，精神不济——真好，这时的林小雨正好需要这样的表情。
*
在去机场之前，司徒枫去见了苏炳光。
他自小跟着司徒皇，几乎是出入了香港所有的高级会所，后来到D市打理银翼的分公司，更是见惯了所谓的金碧辉煌，气势宏伟。但是，苏炳光的办公室却再一次让他开了眼界。
占地接近两百平的办公室里，暖气十足，甚至热得司徒枫忍不住松了自己的领带。全套的红木家具，配酒红色的羊毛地毯，显得整间屋子雍容气派；意大利皮具沙发对面放着几台裸眼3D电视机，不停歇地播放着全球各地的金融新闻；办公室的另一头则是一条长长的室内高尔夫轨道，擦得发光的高尔夫球杆表明了它们的正主人精于此道。
司徒枫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办公桌对面的男子身上。他知道，这间屋子的气氛如此庄重肃穆的根本原因，还是在它的主人身上。
而这个时候的苏炳光，指间夹着一支雪茄，低头喝了一口他的顶级大红袍，并无言语。
司徒枫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还是沉不住气，问道：“不知道伯父今天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苏炳光闻言，嘴角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微笑：“听说你今天回香港？”
司徒枫点点头，说：“是，一会儿的飞机。”
苏炳光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雪茄，吐出几个烟圈，他又问：“继承权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司徒枫知道，自己要争继承权的事绝不可能瞒得过苏炳光，但他却没想过对方会问得如此直接。他愣了一愣，想到自己在苏炳光这尊龙王面前，不过也就是个虾兵蟹将，于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对我很重要，所以还请伯父多帮忙。到时候伯父要进军香港市场，我也是义不容辞……”
司徒枫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苏炳光递过来的一张照片止住了后话。他伸手接过来，在已然泛黄的旧照片上看到年轻时候的苏炳光。
还有趴在他肩上的秦逸仪。
那个时候的苏炳光很瘦，穿着九十年代风靡的的确良衬衫，眉宇之间尚显青涩，可眼睛里却已经可以寻得如今的精明世故。完全不同的是他肩上的秦逸仪，那个时候她不过七、八岁，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梳两个羊角辫，脸上是司徒枫从未见过的开怀笑容。
他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笑。
司徒枫所认识的秦逸仪，总是噙着一抹凄清的嘲讽，目光流转之间，常是对世事的冷漠与旁观，绝不会有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
“司徒先生，”将司徒枫的震动表情看在眼里，苏炳光悠悠开口，“你早就知道她也是我的女儿吧？”
司徒枫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与秦逸仪之间，苏炳光到底知道了多少，所以他选择诚实。
对于司徒枫的坦诚，苏炳光似是很满意，他点点头，问：“如果我要你娶秦逸仪，而不是苏逸卿，你愿意吗？”
司徒枫一惊，一时没抓住手上的照片，任其像秋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毯上。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司徒枫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雀跃的，可是自幼就习惯揣测人心如他，一时间竟想不透苏炳光这么说的缘由。
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苏炳光抖了抖烟灰，笑着说道，“我问过秦逸仪，她可是立即就回绝了。”
司徒枫抬起头，眉头紧锁，眼里原本还晶亮的光转瞬就灭了下去。
“关于你的继承权，我当然会帮你。”苏炳光依旧笑着，“但是秦逸仪还是苏逸卿，你必须做出选择。”
看着司徒枫怔愣的表情，苏炳光继续说下去：“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说不上偏袒谁。但不过是区区的香港市场，并不值得我老苏把两个女儿都赔进去，你说是不是？”
这是一句反问，司徒枫却听懂了苏炳光的意思——想要继承权，就娶了苏逸卿，放秦逸仪走，
司徒枫蹙着眉，看着自己摊在膝上的手掌，只这须臾间，心里便生出些许无助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童年，站在司徒老宅的大门前，进退不得。
大妈和大哥都不喜欢他，父亲不许他总回去看母亲，不许他哭。就算他心里是怎样的惶恐不安，脸上也绝不能表现出半点的犹豫不决来。
只因为他姓了司徒，做了司徒家里人人都嫌弃的二少爷。
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对他而言，多数时候都是黑色的。如果非要说有些颜色，那就是王允皙。
那个曾经柔软地靠近他内心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牵动了他的神经。
可当她哭着说她想要嫁给司徒柏的时候，司徒枫才发现，原来他的世界还是地狱，留不住他这年少时光里的惊鸿一瞥。
想到这里，司徒枫自嘲地笑了。他从前怎么会觉得秦逸仪像王允皙呢？当初他亲手送王允皙去了她所谓的天堂，可如今，面对强势的苏炳光，他竟舍不得松开秦逸仪的手。
他总觉得，只要他还呆在地狱里一天，秦逸仪就要在他身边一天。
这清冷凄绝的地狱，她怎能留下他一个人受苦？
这样想着，原本只是无助的司徒枫突然万念俱灰起来，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他的秘书，司徒枫朝苏炳光抱歉地弯了弯嘴角。接起手机时，声音已恢复平静，他问：“什么事？”
可他那总是从容不迫的秘书此刻却声音紧张，他惊恐地说道：“司徒总，阿Ming……阿Ming拍戏的时候，溺……溺水了！”
司徒枫闻言，“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拿过自己的外套，也忘了同苏炳光打招呼，就这样走了出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着，就这样在走道里跑了起来。
“小关……小关送她去了医院。”秘书说着，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司徒枫站在电梯间，忍不住怒吼。
“只是医生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不容乐观。”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