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爱》thenineriver

2、第二章 印记

　　“啪——”竹条划破空气的声音实在让人心惊，但更令人胆颤的却是它击在皮肉之后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芝璃痛苦的扭曲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但很快的又重新恢复成原状。
　　胖妇人皱着眉头，一狠心，又是一记重重打了下去。
　　“啪——”芝璃禁不住轻哼了一声，半条手臂似乎瞬间都随着麻木了。那痛楚，似乎能够直钻到人心底深处一样。
　　“你这不听话的娃子！”胖妇人无奈的收起手中竹条气喘喘的坐回到椅子上：“你爹去世得早，老娘我一个人养家，吃了多少苦头？你可是晓得……”
　　芝璃的面容紧崩着，头上的冷汗沿着脸侧缓缓滑下来。她用力的咬了咬嘴唇，似乎那样能减轻些自掌心处传来的剧痛。
　　她的表情似乎永远都不会变。这孩子，自从满月之后便再也没有哭过。
　　哪怕是上一次她害得陈家的孩子摔折了腿，因此而整整被打了十记竹条后，她的眼中，亦始终未留出过一点半滴泪来。
　　“唉——”胖妇人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下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与李老爷都说好了，到时候便让他们接你过去好了。”
　　“你说过要三年后的！”芝璃终于抬高了头，一脸诧异的叫喊起来。
　　“你这惹祸精，还是早些送走的好！”胖妇人一副得意的样子。并非是她要送走女儿，而是终于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表情。
　　“你要去哪？老娘还未训完呢！你……”胖妇人大声喊叫着，但芝璃已气呼呼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冲出院子，跑向街道。
　　此时刚近黄昏，街面上，人群渐渐稀少，只有另一个身形肥胖的妇人正在四处叫喊着。
　　她认出那是牛二的老婆，定是那个酒鬼又不知在哪里喝得多了，直到此刻仍未现身。
　　可以想见若是被他这强而有力的老婆捉到，定少不了一顿暴揍。
　　“你这死鬼，这次倒是真藏得仔细了啊。看老娘找到了有你的好看！”牛二的老婆很胖，满身的肉随着脚步轻移而不断颤抖着。每走一步都带出一股凶悍之气来。
　　“没错，若是见了你，非要你好看不可！”芝璃亦转过身去，不知口中骂的是谁，只是走一步便狠狠的猛踢一下身边的杂草与碎石，脑中似乎真的正幻想着踢着某人一般。
　　“唉——”一直走了十余丈远，她才终于停了下来，有些累了一般的长长吁了口气出来，仰起头无奈的望着天空中正“烧”得红的几朵怪物一般的云在眼前狰狞着。
　　“见都未见过，亦不知是什么德性便想要本姑娘嫁与他！呸——混蛋！”芝璃大喊一声，又是重重一脚向着身旁的干草堆中踢去。
　　那是早年许家老汉放上去的，后来见孙子常爬上去玩，所以干脆亦便摆放在那里了。
　　那本应是极软的草堆却一下子变得厚实起来。那感觉，便好似自己踢在了一堆肉上，脂肪绝不会比牛二老婆身上的少多少的一堆厚肉。
　　“吱——”随着一声古怪的叫声，芝璃的脚竟被反震得亦有些发疼了。
　　似乎踢到了哪个胖子身上！
　　但人是不会发出那么古怪的叫声的。
　　那声音很像是一只老鼠，只不过却实在太大了些。若真是老鼠发出的，那一定是只大得不得了的老鼠。
　　似乎红影在眼前闪动了一下，芝璃拨开那些干草堆，却什么都未发现。
　　“沙……”与此同时，身后却开始响起古怪的响动来。
　　阳光斜斜照下，用仅余的一点光亮映出一道巨大的影子。
　　芝璃没有回头，却看得清楚，在眼前，又长又大好似一只活的会动的柱子一般的东西在身后晃动着。
　　“吱——”那只“大老鼠”又开始在叫了。芝璃心中打了个冷颤，出生以来，她头一次感到了恐惧。
　　那是什么东西，一只大熊？但不可能这般细长。一只巨蟒，却实在又太粗了些。
　　不管是什么，芝璃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两只大眼睛飞快的转动着，已开始寻思逃走的路线。
　　她一边想着一边低下头，正好又看到了红得发亮的肥厚身体。
　　刚刚定是踢到它身上了！芝璃心中想着，背上禁不住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灼热的烧了一下。
　　“呼——”头顶处一阵厉风刮过，芝璃无奈的闭上了双眼，身上一紧，一股热浪袭来自己竟横着飞了出去。
　　“轰——”巨大的响动传入耳中，只不过那似乎已是在很远处发出的。
　　一只粗大的手臂正抱着自己，那手臂好热，感觉便似一团火缠绕住自己一般，带着她飞也似的向远处跑去。
　　前方，一阵烟尘飞扬而起，似乎隐隐还可见到那红色的巨大的身躯。
　　好大的衣服，袍子长长的拖出来，随着奔跑而迎风摆动。
　　这是？
　　芝璃皱了下眉，那应该是那个男人的衣服才对。
　　王风？
　　芝璃愣了一下，身子再次一轻，竟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高高的抛起，她甚至可以看到远处赵大叔家院子里的狗还向着这边狂吠了几下。
　　然后，她便落了下去。只不过落在地上时，身子仍是轻轻的，竟感不到半点疼痛。
　　暮色，再次掩盖住一切。
　　芝璃站起身，借着惨淡的月光四处张望着。
　　身边只有风而已，没有半个人影在！似乎刚刚是一只幽灵救了自己！
　　“说你几句便乱跑，你还是趁早嫁过去的好，省得老娘烦心……”一回到屋，胖女人那震耳的话音又开始冲入耳内。
　　芝璃躲进内屋，关上门窗，很快便吹灭了灯火。但直过了好一阵，老娘那顿训话才渐渐平息下来。
　　一定是那个男人没错！她不断回想着之前的种种，一定是那个王风救了自己。
　　那家伙的速度好快，只怕连骏马都未必及得上他快吧！
　　芝璃心中想着，轻轻按下了腰侧，那火热的感觉仍未散去，似乎连整个屋内都跟着一同暖和起来。
　　还有那个怪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想到那东西在自己身后的样子，芝璃禁不住突然打了个冷颤。
　　然后，背上的灼烧感又传了过来……
　　第二天，芝璃匆匆扒过几口粥，趁着母亲不注意，夺过几个馒头便冲了出去。
　　一定会在那的吧……千万不要离开啊……芝璃心中想着，飞也似的冲向村尾。
　　王风果然没让她失望，此时正歪着头，横趴在马上睡着。
　　因为歪着头又是在马身上的缘故，连嘴巴都歪向一边去，口水不断自嘴角缓缓流出来，无力的自空中滴淌到地上。
　　芝璃轻轻伸出手，轻抚着那同样垂下来的袍子。
　　那袍子很破旧，但质地却好得出奇，只怕是城中的贵族才能够称得上的料子。
　　“姑娘——大早上便来摸男人的衣服传出去可不是很好哟！”王风眯起了眼睛斜斜的望着她。
　　“昨日……”芝璃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镇定些。对方的眼睛此时竟好似亦会让自己感到发热了：“昨日可是你救了我？”
　　“昨日？”王风懒懒的回应着，似乎身上的骨架都已散了一般，除了嘴巴，再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会动：“我可是一直在睡觉啊，若不是你来扰了我的好梦。如今还在……”
　　“我问你昨日可是你救了我！”芝璃打断了他，大声道：“还有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大蛇吗？”
　　王风终于睁大了些眼睛，但仍是趴在马身上没有动：“我一直在睡觉啊！姑娘这是……”
　　“不许说其他的！”芝璃怒道：“快些回本姑娘的话。昨日你可是……”
　　“啊——”这次却轮到王风打断她了，望向芝璃的眼睛又睁大了许多，只是那笑容却变得有些诡异：“小姑娘……还未见过男人的裸身吧。来……哥哥让你见见如何……”
　　王风猛的坐直了身子，宽大的袍子披散开，若隐若现间，赤裸的上身竟真的呈现出来。
　　“啊——”芝璃终于没有了胆气，惊慌的尖叫着扔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王风跳下马，拾起地上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已是吞掉了一大半。
　　望着那小姑娘远去的身影，面色却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印记！看来果然还是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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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堂内有条河王风是知道的，只不过这条河此时却大了许多，而本应是在河两岸的巨树则不知到了哪里去了。
　　地面甚至都变得泥泞起来，若非是马蹄，只怕人脚踩进去，非要陷上去一小会儿才能拨得出来。
　　尽管如此，他们这些马还是太过巨大了。
　　若是在战场上，这么高大的马儿定会占尽了优势，但此时，巨马的体形反倒成了障碍，每踏一步都要较平时慢上许多。
　　“砰——”一声巨响传来，红色的身影自地面冲出来，又一个骑士被生生吞入了体内。
　　“它们数量有限，大家分散逃出去！”王风大声喊着，身后的河内一只巨大的红色物体再次冲了出来。高高的跃起在空中，随即又带起一阵波浪冲回河内，示威一般的在王风身边发出刺耳又难听的声音。
　　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以为所有人在一起，当可轻易消灭一个小小的妖怪。
　　但这妖怪却更擅于隐匿形踪。无论地底、还是水中它皆可遁其身形。
　　然后，不知在何时，它便会再借机会突然蹿出来吞噬掉自己的目标。
　　斩断了这妖怪后，它竟会再变成两断继续活着。本来已有十余只了，不知所以下连斩了几次，如今却是妖怪与人马混乱成一片的场面。
　　“大家用火攻！”副堂主亦在远处大喊着，但很快，她便发觉出异样。
　　在这巨树参天的界限里，湿气重得难以想像，火还只刚生出一点，很快便会被熄灭。
　　即使未灭掉，以那点弱得可怕的火亦无法伤到那妖怪分毫。
　　“啊——”背后疼得要命，简直似要撕裂了一般。都是刚刚那怪物干的好事！
　　王风策着马飞快的跑着，他并非是逃向外面，而冲向另一个正要吞人的怪物。
　　“轰——”红色的火焰燃起，焦糊的味道瞬间弥漫到四周的空气中。
　　妖怪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已焦烂在地上。
　　“堂主威武！”远处的兄弟们士气大震，齐齐喝喊起来。
　　但王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看到这被烧焦了妖怪居然还在动。
　　或者说，是它的体内正有某种东西似虫子一样的蠕动着身体。
　　“扑——”焦烂的尸体很快便被冲破，然后王风难以置信的惊叫出来。
　　在那妖怪体内竟蹿出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摇晃着身体，双目赤红，一挥手，竟将身旁的一颗巨树拦腰截断。
　　“是你——”虽然满脸的血污，但王风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对方似乎根本未听到，只是摇晃着身体，不断击打着身边的一切。当一切都被击散之后，他终于看到了王风。
　　吼叫着，风一样的冲了过来。
　　那的确是吼叫，根本不能再算得上是人的声音。
　　红色的火焰自脚下冲起，对方很快便成了火人，然后惨叫着扑倒在王风脚下。
　　王风望向冲过来的副堂主道：“你不应……”
　　“快走——”副堂主显得很憔悴，金色的头发完全失去了活力，口鼻处皆渗出鲜红的血液。她的马，黑色的身体早已被红色混杂，完全看不清哪里在流血，哪里才是完好无损。四只强而有力的粗腿上此刻竟亦不断的打着颤，不时的向前挪动一步，却立即又不安的退了回来。
　　王风一横手，将对方揽入怀中，飞也似的冲向外面。
　　她的身体很软，湿热的气息不时扑打在身上，虽然隔着层铠甲，但还是让人想入非非。
　　甜儿真的长大了，王风脑中一阵混乱，余光不时望向对方那羞红的脸，金色的长发凌乱的掩盖着她的面容，但这隐约之间的感觉，竟更让人心绪难安。
　　似乎此时，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在马上奔驰……
　　“看来树堂全军覆灭了！”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倒背着双手极轻松的说道。似乎那根本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一样。
　　男人很强壮，虽然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之中，但仍难掩脸上的凶悍之色。
　　他的鼻子很大，眼窝深陷，肿眼胞上，黑粗的重眉轻轻的卷曲着，倒似一个饰物更多一些。
　　“我们真的不封锁这里吗？”王风痛的一咬牙，背后疼得似乎都开始溃烂了。
　　“它们虽然会变成几截，但大小应该不会再变化！”无极堂主冷哼一声，竟好似遇到了极有趣的事情：“只不过一定会有那个王在。只要王不死，它便会不断生下去，造出更多的怪物来。”
　　“王？”王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他们便好似蜂或蚁？”
　　“万物皆有根源！”无极堂主笑道：“你可听说过树之源头。那是一棵大得可怕的巨树，便是几千人都未必能够合抱。相传只要砍断了它，世上所有的树皆会死掉。”
　　王风问道：“与那怪物有何关系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无极堂主气人的摆动下脑袋：“我只是要与你说，这怪物的根源便是那王。无论是阿修罗之类的东西亦或是妖怪便算是魔，只有杀了它，我们才能永绝后患。”
　　王风的心不安的跳了几下。无极堂主是个怪物，他喜欢一切古怪的东西，只是他此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同样带着让人不安的喜爱。那是他望着怪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你要离开！”无极堂主道：“将那家伙引得越远越好。当王随着你远离这里时，那些妖怪亦会相继死去。”
　　“为何是我？”王风不满道：“为何非要我去引开那个王。我可是火堂堂主。你这混账根本不能命令我！”
　　“因为那个！”无极堂主指了指王风身后。
　　前方，一个无极堂弟子正端着一面镜子过来，而身后，同样有人在他背上斜照着。
　　“看到了吗？那是一个印记！”无极堂主指着那蜿曲的似盘旋着的蛇一样的图案道：“王会挑选它喜欢的人来种下印记。而有印记之人便都会被用来生出它的孩子。便好似之前你们烧死的树堂副堂主一样。”
　　“我们可否商量一下……”王风无奈的叹了口气指着自己道：“不要用‘生’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