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爱》thenineriver

1、第一章 古怪的男人

　　一阵急风吹来，皮肤上的汗毛都被激得全部直立了起来。
　　牛二打了个冷颤，摇晃着身体继续向前走着。
　　他迷路了！
　　刚刚喝了整整三斤上好的果酒。出了一身汗。才一出来，经由对面河流过来的冷风一吹，立即全身都泛起一阵鸡皮。如今却连头皮都跟着一同发麻发涨起来。
　　那滋味儿，真是太不舒服了！
　　村子并不大，前后东西相通亦不过二十余里而已。
　　两面依山而合，南通最繁华的汉国，北边却接着一条长而宽的急流。除了冬天时有些冷外，余下皆是四季如春的气候。
　　“嗝——”打了个酒嗝，随着头上虚汗不断冒出，牛二越加觉得冷了，继续晃动着身体找寻回家的路。
　　他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些，但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稳住身形，要么不断的向左斜行，要么又站不稳栽向右侧。
　　“沙……”此时已是二更天左右，四周静得可怕。但身后，却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牛二这一路上几乎隐隐约约中都在听着这种古怪的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着，但那声音，很快却又不见了。
　　“沙……”没走几步，那声音又随即传入耳中。
　　牛二又再次停下来，歪着头，一只手用力将耳朵向上提了提。
　　“沙……”果然不是幻觉。这一次，终于听清了。
　　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初时还是在身后，很快的，便感觉好似四周皆是这古怪的声音一样。
　　不是猫亦并非狗！牛二很肯定，动物绝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来回跑动。
　　是风？更不可能，因为他此刻根本没感到一点点被吹到的感觉。
　　“嘎——”一声怪啸自脚下传来。
　　牛二忙低下头去，一只布满细密牙齿的巨大的嘴巴与他打了个照面。
　　“啊？……”那真是太大的一张嘴了。圆圆的，无论里面还是外围都布满了锋利的让人吓破胆的森白牙齿。
　　牛二深吸了口气，拼命的眨了几下眼睛，又伸出手去用力的揉了揉。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眼前这东西却是如此的真实，他甚至几乎能看清楚对方那深红色的正发着光的躯体上，还布满着的细若游丝的白色毛发。
　　牛二的心不争气的跳动了几十下，然后，他才终地有力气挺了挺身子，转身向后逃去。
　　“啊——”但他，只仅仅跨出了一步而已……
　　曙光破晓，淡红色的阳光洒进来，斜斜的照在村口，又侵略一般的不断向内延伸，将一切黑暗重新归入光明的掌控之中。
　　一个男人，骑在马上，缓缓自外面走进来。
　　阳光斜照在身上，映得整个人亦随着一同发着亮，将整张面孔，乃至全身几乎都掩映下去。
　　只有那匹马儿，还吸引着许多人的注意。
　　那是一匹高大非常的马，黑色的躯体在阳光映衬下散发着宝石似的亮光。四腿健壮如牛，马头高高仰起之时，便是普通人亦要矮上两个头的高度。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那个人亦刚刚好走了进来。
　　马上很干净，连鞍子与缰绳都见不到。
　　马上之人更干净，除了一身单薄的宽大长袍外，再见不到半点其他的东西。
　　风一吹，宽大的衣服随风轻摆，人们才终于看清楚了他。
　　细长的粗眉好似描画上去的一般，鼻梁高高挺起，显得棱角分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便是面容未动，亦好似隐隐在微笑。
　　男人还算俊朗，或者说，应该是十分帅气的！只是那双眼，却总是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异样。
　　没人能说得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只知道，那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是村内任何人身上都未曾有过的。
　　因此当这个男人开始完全走入众人之间的时候，人们开始小心地向两边避闪。
　　女人们紧张的全身发抖，男人们紧握的双拳与野兽般的目光透露着他们并未说出的敌意。
　　“请问……这里有水吗？”男人终于开口了，阳光照在脸上，带出同样灿烂的笑容。
　　“你是何人？到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村民紧张的问着。
　　“嘶——”男人座下的巨马发出低沉的声音，所有人，又都向后急退了几步。
　　“在下姓王名风，字文驰！”那男人笑了笑向着四周施了一礼道：“如今实在走得太远了，却是人与马都有些口渴！诸位可否行个方便，与碗水喝！”
　　“前面便是溪流，若是口渴，只管自行去好了！”村民们小心的说着，有几个已偷偷潜入后院中去取趁手的‘家伙’了。
　　“其实在下不但口渴，还有些累了！”王风尴尬的笑了笑：“但不知有哪位好心人……”
　　“璃儿！——快滚回来！——”一声尖叫自远处传来，打断了王风的话。
　　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迈动笨拙的步伐冲了出来。
　　在她前面，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正飞快的奔跑而来。
　　她的手中端着一碗清水，一路急跑下来，已是洒出了大半在外面。
　　女孩儿看起来亦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肤色同样很黑，脸上还带着十余个布置得极不规则的雀斑，只是那双眼，却又大又亮，尖尖的下巴，衬出瓜子似的脸形，与身边那些朴实淳厚的脸庞相较之下，却更像一只来自未知深处的精灵。
　　她，喘息着，厚实的白气不断自口内喷出来，带出阵阵短促而用力的呼吸声。
　　她的个子，亦不过比那马的半截腿高不出多少，瘦弱的手臂似乎在用尽全力才能将那碗水向上高高举起：“给——喝吧！”
　　“璃儿！”胖妇人紧张的站在远处，既怒瞪着女儿，又时不时的抬起头惧怕的望向马上的男人。
　　水不但洒出了大半，而且粗糙的碗内还沉浮着许多脏乱的碎草屑。
　　但王风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接过来很快的一仰头便尽数送入了口中。
　　“多谢！——”王风弯下腰，再次递回那碗。
　　她的眼睛的确很美！长长的捷毛密布其上好似三月间初放的花蕾。
　　“将来定是个美人吧！”王风心中暗叹着，女孩儿已伸出手接回了他的碗。
　　那男人好似火一般，他的指尖甚至都传来会将人融化般的感觉。那一瞬间，她的心，不争气的急跳了几下，脑袋似乎也险些而失去了意志。
　　眼前黑影似乎一晃，对方便不知怎的便到了自己身边。
　　头上一紧，之前那火一样热的大手便轻轻按在了她的头上。
　　“小鬼，这里可有落脚的客栈。我走得实在是太远了！”王风笑着，对方的头发很软，触碰在掌心处让他有种很痒的感觉。
　　女孩儿忽然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异的举动来。
　　她挥起手臂用力拨动开对方的手掌，稚嫩的小脸上竟是说不出的严肃：“滚开！——我才不是小鬼呢！我叫董芝璃！”
　　即便已下了马，那男人仍是很高。她仰起头，对方似乎足有两个她加起来的高度。
　　“小璃！——”这里已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村民，但四周似乎因为小女孩儿那一声大喊而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紧张而僵硬的望向那个古怪的男人。
　　在他面前，那个小女孩儿显得如此柔弱，似乎只要他手上一用力，便可以轻易折断对方的脖子，或是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王风挥了下拳头，随即另一只手递了上去，同样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更加莫明其妙的举动。
　　他向着那女孩儿极恭敬的施了一礼：“董小姐说得极是。在下刚刚真是失礼了，得罪之处，还望小姐多多见谅！”
　　“哼——”小璃儿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方才善罢干休的态势将手向远处一指道：“这里没有客栈，我娘定也不会让你去我家的。不过前面河尽头处倒是有间河神庙！”
　　“多谢小姐指教！”王风再次向对方重重施了一礼，然后迈开大步，好似身边都没有人一般的向前方走去。
　　“嘶——”身后的巨马亦不用他呼唤，见他前行，亦长鸣一声缓缓随了过去。
　　被那马一叫，人们又全都吓得向两旁闪出一条道来，让他可以顺利的走过去。
　　“便是这里了！”王风满面春风的笑着，不断向两旁的人轻点着头。他的双眼亦随之不断的扫过四周一切屋舍地面。
　　没有错！那东西，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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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绿的草地铺满了四周，向左、向右，亦或是前与后，都望不到尽头。
　　那草很低，并且极为整齐，只有一根筷子般的长短，脚踏上去，柔软得好似踩在绿色的云端一般。
　　每隔出十余步的地方，一道手臂粗细的暖流缓缓穿过，好似一个过客，匆匆掠过肉眼所及之处。
　　这里没有风，只有阵阵暖流带起的雾气缓缓自地面升腾而起，刚一露头，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百余骑马，飞快的自草地上奔驰着！
　　那些马通体乌黑，很高很大，较普通的马儿更加健壮有力。在一望无际的绿草地上，划出一道斜长的锥形的金线。
　　没错，是黄金一样的颜色！
　　马上的人，全身都裹在金色的铠甲之内。
　　宽阔的胸甲、护膝、护腕一应俱全。腰间别着宽厚的长剑，腿上亦斜挂着一柄金光闪闪短匕。马鞍之上，长长的铁链绕着巨大的流星铁锤。
　　没有风，他们挺直了身子，僵硬得好似同一骑映出的百余只影子一般。除了马蹄不断踏在草地上发出的整齐一致的声音外，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安静，却又快如离弦之箭。
　　百余骑便那么横穿在草地之上，不断的前行着。
　　直到一块三丈多高的巨石前，他们才整齐的停住了脚步。
　　人，仍然笔直的坐着。
　　马，亦整齐一致的顿住身形，在急奔之后，那些马儿似乎亦与人一样成了僵硬不动的雕像。
　　那巨石上一个巨大的“树”字深陷进去，只是字却未染色，若不仔细去看，却不易看出。
　　王风轻轻摘下头盔，随手一甩扔给了身边的一名骑士。
　　那骑士接过头盔，一手横抱着，同样扯下了自己的头盔。
　　金色的头发垂下来直到腰间，随着主人轻晃了几下脑袋，竟好似活的金子在扭动性感的身躯一般。
　　她的脸形好似雕出来的一般，额头、鼻梁甚至是下巴。那张脸根本不应是一个人应有的，而应是被匠师精心雕饰出来的杰作。
　　“你确定没有错？”王风展开双臂，竟是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绝错不了！”女人轻声应道：“树堂的人便是在此发现那东西的。”
　　“已经有十天了吧！”王风皱起了眉头，身子一斜倚在了马上：“他们为何不向上传报？”
　　“那东西似乎与他们有某种关联，根本不伤害他们！”女人继续下去道：“只不过我们却因此而折了一位弟兄！”
　　“那老不死的有东西却要独享，这可不成！”王风轻笑一声，双腿用力一夹，当先冲了进去。
　　身后众人，竟没有动，只是将头缓缓转向那女人。
　　女人笑了笑，露出白雪一般的牙齿：“还等什么，追随堂主！”
　　“追随堂主！”百余人齐声呼喝着，发出惊雷般的叫声，再次带出一道斜线，如一只利锥，深深插进前方茂盛的丛林之中。
　　那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难闻！厚重而且充满腥臭，好似树脂被火烧过又沤烂了一样。
　　王风皱了下眉头，身下的马儿亦知趣的放慢了脚步，缓缓向前踱着宽大的步伐。
　　没有人，亦不见半点活物存在。广阔的丛林内，静得连只虫叫都听不到。
　　“老怪物——”王风开口大声喊叫道：“我闯进你的地盘了。老子还要在这里方便一下！”
　　没有回应，除了身后微弱的不断接近的马蹄声外，连树叶似乎都已经僵死住不动了一样。
　　“沙……”声音是自头顶处传来的。
　　王风抬起头，数不清的枝叶都开始轻微的摇晃着。
　　“沙……”声音突然又自脚下传来。
　　“嘶——”马儿惊慌的人立而起，王风扭过头望去。一只巨大的布满尖齿的嘴巴与自己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