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潇楚》萧兰桡

1、引章、缘起苍峰

　　五月，洛阳城，牡丹花节。
　　洛阳城一如往年的喧嚣热闹。身着金紫的公卿显贵、五宗八十一门的草莽豪侠，平民布衣、跑江湖的耍把式卖艺的……都蜂拥到这千年古都。这也难怪，谁不希望沾染些这雍容华贵的气息呢。
　　一个中年人带着七八岁的女孩也朝着洛阳的方向走着，他们也是冲着这牡丹花节来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半旧的胡琴，小女孩空着手，只是背着个小小的包袱，想来是他们平常换洗的衣物。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洛阳城呀？”小女孩眼中不自觉的流落出期盼的神情。
　　“钰儿，花节是富贵人家的去处，我们不进去，只是在城外找个人多一些的茶馆说上几天的书，我们这一月半月的就不会挨饿了。”中年人丝毫没有注意女儿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回应。
　　“哦……”小女孩轻轻的答应了一声，依着爹爹继续低头朝前走着，只是少了之前的活泼。
　　到了洛阳城郊约五十里的一个小茶馆他们果然就不再向前了。
　　花节的缘故，这里的人也很多。
　　中年人和掌柜的谈好租钱吃住，在小二嫌恶的眼光下在一个角落里说起书来。
　　中年人的胡琴拉的不错，外加上小女孩天生一副好嗓子，赶上这花节盛会人来人往的，每日能稳赚上十几两银子。
　　自那父女来了这里，茶馆的客人日渐增多，掌柜的暗暗自豪自己当初留下这父女的高明预见，小二也一改鄙夷的口气，先生长、小妹妹短的称呼着。

　　——他们说的这段书也很特别。不如封神演义、隋唐英雄那般古老，这只是7年前的一段旧事。讲的是前任武林盟主风麟率领白道众侠士抗衡魔宫鬼蜮的故事。虽然已时过七年，但风麟仍为武林宿耆所敬重,少年侠客所崇拜的英雄。

　　这故事不长，讲了几日也就到了结局。
　　“……本来这七剑合一斗鬼王后，鬼蜮魔宫的势力已经冰消雪融、土崩瓦解了，可是□□武林的却另有高人又来寻仇，当时鬼蜮一战中寒江楚城主不幸殒命，七剑缺一。风麟大侠怕众人再有损伤竟孤身应战。寒星宫主与他生死相随，于是二人背了其他人应战神秘高手于鸳侣峰。”演绎惯了生死离别的说书人讲到此也一阵唏嘘，“鸳侣啊鸳侣，风麟大侠与寒星宫主就真的做成了一对生死相随的鸳侣，与那□□神秘高手同归于尽。可怜当时寒星已经怀上了风麟的骨肉。唉……”书说到此，听客们不禁感慨，怜惜敬佩……百感涌上心头。
　　当茶馆众人都沉浸在苍峰侠影的故事时，却有人是例外的。
　　他似乎对故事本身并没有多大兴趣，偏偏目光却不离说书人左右。
　　看了许久，他无奈的摇摇头。把目光转向了身侧的青衣女子，未曾言语，神色却意在询问。
　　——那女子一袭淡柳色的长裙，头戴斗笠，蒙着长长的柳色面纱，看不清容貌。
　　青衣女子咬了咬朱唇，轻声无奈道：“我也看不出。”
　　他也不再多言，端起茶杯细细的品起来。周围的喧嚣已经与他无关了。只是似有意无意的眼神总是瞟着说书人。
　　今日书说罢。中年人领着女儿回房休息。
　　他也趁乱起身，只向青衣女子略略颔首就跟踪说书人而去。
　　茶馆后院只有几间简陋的房子是供伙计住宿的。说书人住的房间就更是简陋了。经过一个不短的回廊后拐一个直角弯就是了。他看到说书父女进了屋子关起门便轻身闪到窗棂下，刚想用手沾湿还算完好的窗纸。就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了，“窗外的朋友，请进来讲话吧。”
　　此言一出，他面露诧异：“此人好深的武功，居然能发现我？”
　　既已如此，他无奈的硬着头皮答道：“不才路过此地，屋内高人多多包涵。”
　　只听屋内一阵哂笑：“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不了，在下只是路过，这就离开。”
　　“哈哈。当今武林执牛耳的杨盟主真的只是路过吗？”
　　——这白衣男子竟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杨牧！
　　“呵呵……”杨牧用笑意掩盖过了惊愕的瞬间失态。他迈步走进屋内。
　　说书人一双倦目看了杨牧一眼，有气无力的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有些人的倦是骨子里的疲倦，哪怕是呼吸都嫌很费气力。
　　杨牧忽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应该是很熟悉的。可又偏偏那一丝想法无法勾起必要的记忆。
　　屋内无声。良久，杨牧缓缓开口：“阁下究竟是何人？”
　　“你不认得我？”说书人言语淡淡。
　　“……”杨牧并未回答，他感觉的到这个人很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又继续沉默着，谁都没再言语。
　　忽然，眼前柳色一闪。刚刚的那柳色服饰的女子已经傍着杨牧而坐下了。
　　她素手拿起桌上茶盏，用盏盖儿漾了几下清茶，隔着轻纱凑到鼻边。
　　倏然，素手轻扬，一杯茶水就径直泼向那说书人。
　　这一惊变大是出人意料又在电光火石间。对方纵然有天大神通也难逃“美人甘霖”了。
　　说书人果然被这突来的变动惊住了，凉茶淋面，愣了几秒才伸出衣袖轻拭，却也不怒反笑，“姑娘何意？”
　　女子美眸倩盼，却不回答而是调笑道：“你吃惊的样子可比笑的时可爱多了。”
　　“哦？是吗？”
　　任何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显得无赖些的，尤其是漂亮女人。
　　眼前的柳衣女子虽然戴着斗笠，但她的身姿与声音也绝对会让人相信是绝色美女的。所以纵然如说书艺人这般的又穷又丑又脏的男人。若是脸皮足够厚，调侃几句也不会让人觉得别扭的。
　　“姑娘笑时定然是倾国倾城了，不知可否去掉那劳什子，让在下一睹芳容？”
　　若是有人此刻在窗外路过，听到这口气与笑意。打死也不会去想象说出此话的会是一个又脏又老的说书的。可这的确是事实。
　　不知为何。青衣女子却突然生气了：“花正落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听到此话，说书人只是无奈的苦笑，似乎这句娇嗔勾起了他的什么伤心往事似的。兀自呓呓，
　　并不搭言。
　　杨牧方才释怀，心中暗叹：“纵然有天大想象力，恐怕也不会有人把又丑又老又脏的说书
　　卖艺人和风月场中白衣公卿正落公子联系到一起吧……几年未见正落的武艺又精进了许多。”
　　“好了，你们也胡闹够了。”杨牧开口，道“小落，四年未见，今日突然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
　　紧事。”
　　说书人花正落已收回了思绪，点点头，只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但这四个字就足以勾起又
　　一番江湖起落——“风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