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子期

2、第3，4章

　　第3章

　　这一出去不要紧，我可把我的正主儿给寻着了。

　　没错，就是承欢。活猴儿，承欢。

　　他那时正坐在那店门口哭天喊地：“不是吧，这样都能穿？还真成了个男人啊！”类似于此种的话，喋喋不休，吵死了。一路上的人都盯着他看，跟看猴儿似的。我受不了了，刚走上前去，却被店小二拦住，说那人刚才从他们店二楼跌下来，屁事没有，在这门口嚷半天了。

　　我不理小二，只是走到他面前，冲他拱拱手道：“兄台，赏个脸，喝杯酒，吃些小菜。”

　　他一直是坐在地上的，听我说这话的时候，爱理不理的，继续在那边一个人哭天喊地。

　　“我就在里面坐着，你什么时候哭累了，就进来。”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还爱在外面坐着哭，我也没法子。我晃着脑袋自个儿走进店里。

　　果然，他进来了。神志恍惚，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就是哭得一张脸花里胡哨的，即便这样，要是给红姐儿看到了，肯定也连哄带骗给拎回去。

　　我自顾自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不时抬头看他。等一下，真眼熟，这不是承欢，我主子吗？？！！我愣住，低声道：“承欢？”他本来还在哭，被我这么一问，也愣住了的样子，眨巴着眼道：“你怎么知道啊？”

　　奇了，我连名字都是你给起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只是微笑，是啊，我都能溜出来，他也可以。我得陪他演戏，管他演给谁看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主子，这做下人的本份我还是懂的。

　　他看我不语，也就跟我一起吃菜喝酒。一顿饭，默默无语。

　　我的眼睛却闲不住，我在找那个他要演给看的人。可我眼拙，没找到。害我吃都没吃好，算了，回头这顿饭的银子再找他讨回来。

　　真是累，他吃完后似乎好了点，我让小二打了盆水给他梳洗后，一张脸总算能看了。那模样，啧啧，一个字，赞！

　　他谢了我便要走，我也不拦着。人家好歹也是个主子。

　　我结了帐，包括那人下午在二楼的酒钱。小二真是热心，一个劲的夸我什么公子人心眼真好什么的。我便问了小二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承欢也是糊涂，居然一个人在二楼喝了一下午酒便跳了下去，“估计八成是没带钱，来吃霸王餐的，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但这人也忒傻，不会武功学别人跳楼逃跑个什么劲儿啊！”小二如是说。我已经笑的不行了。抬抬手，走出酒肆。

　　路上人不多，天都半黑了，我打了个嗝，缓缓向香红院走去。等再过一会儿，客人就多了，我可以趁乱从后门回去。我在心里这么琢磨着。

　　晚上的风有点儿大，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头脑也清醒了些。突然觉得不对劲。等等，小儿说主子在他们店坐了一下午了。可是，明明下午的时候我还他在房里劝他！那时，下午起码已经过了一半了。

　　不管它，这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那些没规矩的事，我不做。特别是管着主子怎么样怎么样。

　　这么想着，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果然，整个妓院忙的后门连个人影都没有。快步走回房，主子还在看书，见我进来也不多问，继续看他的，就好像没我这人似的。我琢磨着怎么说向他讨回那些银子，他到先开口了：“吃过了？”我在想事，没在意，就随便支吾一声。

　　接下来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他道：“越来越没个下人的规矩了，主子还没吃呢，也不想着点，疼你都白疼了是不？”

　　吓着我的倒不是他的语气，他这人虽说闷了点，但有时候还是会陪我向这么打趣着说话的。吓着我的是，没错，是他明明在那酒馆吃了一下午，刚才又跟我一起吃了那么多了后，居然回来又跟我说要吃饭！更恼人的是，他能吃那么多，还不觉得不好看，身材也见没什么走形，我要是能像他这样，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不是嫉妒，要是我不是我这样，而是他那样的话，早就给人拉去接客了，还能轮到我现在的悠闲？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忙，工钱又不多。做下人，遵循的一个原则就是“不要问为什么”所以我应了一声，便屁颠屁颠的跑去厨房了。

　　承欢还没开始接客，所以不跟那些小倌啊青楼女子似的住前院，方便客人来去。我现在和承欢住的是后院，离厨房和后门都很近。厨房的师傅们现在都很忙。一天也只有这时候最忙。因为这香红院作为京城最大的妓院，不仅男子女子相貌才情出众，还有一点，就是吃食要好。这里的吃食，可以比外面的同等的要贵上一倍，可每天来的人还是很多很多。除了那些小倌女子们秀色可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厨子，都是从全国各地请来的一等一的厨子，所以，就算不是为了来那啥的，来吃吃喝喝也是很不错的。

　　厨房的师傅跟我关系都不错，主要是我这人能混，得了好处从没忘过大家，该打点的我都会好好打点，所以这几个老头子对我都是很照顾的，我的嘴也被养的越来越叼。他们那么忙，我自然是不能多打扰的，就嘱咐了两个小菜，一小壶酒，便站到门外等着。

　　其实这香红院的后院景色还是不错的，要是我多念两年书，也许会赞叹句“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什么的，可这就是不读书的好处，省得那些个文绉绉的词句，说的人心里不爽，听着也不爽。只要自己觉得好看，心里舒坦，便好。

　　我正坐在那池塘边，就着月色，晃着脚丫子，等着师傅们把饭菜给做好了唤我。等啊等啊等啊等~~~~~我说过，我这人，闲不住。

　　就在我等的快要玉石俱焚的时候，好玩的事来了。我遇到了承欢。他看到了我似乎一惊，我心里琢磨着，这主子什么时候变急性子了，饭菜刚吩咐了厨房，总犯不着急得自个儿出来找吃的吧。

　　我正纳闷着，他走近我，一把菜刀就这么硬生生的架在我脖子上。

　　这阵势，我哪见过啊，哆哆嗦嗦也没什么丢人的：“主子，您这是干嘛？饭还在厨子那里做着呢，您再等会成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却有些颤颤的道：“少废话，刚才还一起吃饭，现在又唬我，你看我长得像饭桶吗？！就知道吃！”

　　看他拿菜刀的手似乎也有些抖，我立马就镇静下来了，看来主子只是威胁威胁我，不是想怎么着我，这就好，肯定是下午要做戏给看的那人在附近，于是，我挺直了腰板，低声道：“您吩咐。”

　　他似乎对我突然放轻松的样子给怔了一下，随即也低声道：“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安静点的地方，有人追杀我。”

　　我也怔了一下，不过，没有迟疑，带着他在后院左绕右绕，到了一个空房子门前。那是这红香院唯一的一栋空房子，说是留给头牌的，但这么多年来，头牌的位子一直悬着，也就是说，这屋子根本就没人住。平时也就是一个月有丫鬟小厮来打扫一回，人们似乎都忘了这房子的存在。而且，那门上的锁，也不是谁都能打开的，可是，我有钥匙，因为，我就是那负责打扫的小厮。

　　开门，进去，熟门熟路的把他安排好了。他说你可以走了，我不多问，便出来。把门又从外面锁好，抚平了一下情绪，返回厨房。心中直叹可惜了这么多好菜。

　　第4章

　　日子就这么唏哩哈啦的过，只是我就要不能那么清闲了，原因大家肯定也明白，承欢不见了，在离他正式迎客还有十三天的晚上，他不见了。我作为他的专属的唯一的小厮，没有“照顾”好主子，这责任是重大而无法推脱的。好在红姐儿还算比较袒护我，可面儿上的事都是要做周全的，不然如何服众啊。

　　理所应当，我挨了板子，整整三十大板啊，打完后我琢磨着我起码一个月不能溜出去玩了。还是红姐儿心眼好，她罚我一个月呆在主子的房子里不准我出门。正好我可以养伤。

　　来慰问我的人还是很多的。刚被禁足的第一天，比如，虽没头牌，可这老二总有的吧，对，就是那老二湘云姐姐的丫鬟小微，那小丫头，才十二岁，屁事儿不懂（某期：汗……秦秦，你不才十五岁！）就是喜欢我，呵呵，我跟她怎么认识的？在厨房呗，那时候她还不是伺候湘云姐姐的，那管事儿厨子的就故意欺负她，是我帮的她，其实也不能算帮，那管事的只是看小姑娘好玩，吓唬吓唬她，我就很仗义的说：“别吓唬小孩子”！虽然那时候我看上去也不大。管事的似乎觉得我比那小姑娘还好玩，就转过来逗我了。从那以后，才渐渐都熟了起来。除了小微来，还有谁？对了，还有我以前伺候过的一个主子，也派了小厮过来给我送了瓶伤药。那主子是个好人，就是他说这里的生活反正躲不掉，不如微笑面对的，是是，我挺推崇他的。倒是以往一起的那些同伴，一个没来，也是，人家现在跟我身份也都不同了，他们现在都跟我主子一样，都是主子，可我还是个下人，跟我交情好，那没用。我的日子还勉强能过，红姐儿也来看过我一回，偷着来的，我知道，这家不好当，我不怨她，倒是她自个儿，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还让我安慰了许久。

　　为什么帮主子担待自个儿挨打？唉，您也肯定看出来了，我这人实在，主子既然让我把他藏起来，肯定是有他的想法的，最起码，他待我很好，人啊，要知道报恩。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我被禁足，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弄不好就被人告状告着玩儿。这香红院没别的娱乐，就是听说要处罚人大家才觉得高兴。我不能在这时候出乱子，起码，不能把人给主子带过去，不然我这板子就白挨了。所以对他，我也只能帮到这份上了。

　　养伤的日子真是无聊啊，这才第二天，我一边趴在床上想着被放出去的日子遥遥无期，一边嗑着瓜子儿。您说的没错，我这人，自在贯了。

　　下一刻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了，吵死了，我心中不由烦闷起来。可我现在这模样，想趴窗户上看都走不过去，屁股那疼得~所以干脆不理他们，继续趴着。

　　可这声响就一直这么着，没结束的意思。我趴不住了。心里也着急起来。就在这时，我以前那主子身边的那小厮，就是上次给我来送药的那家伙，推开我房门，气喘吁吁的就这么着进来了。冲到我床前，告诉我承欢被找着了。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这香红院的早晨，厨房是不开伙的。可今天那里的一个姓张的厨子，一大早去找头天晚上不小心给忘在厨房的一个东西。这时候厨房进来了一个人。看那穿着打扮似乎是院子里的公子。所以张厨子就好心打了声招呼，问他要什么好帮他。这公子说要两个馒头就好。张厨子就心生疑虑这是哪个公子这么好伺候，所以多问了两句。那人却只说自己是这里的小厮，问他是哪个主子的人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碰巧的是这时红姐儿正好打算从后门出去给个刚进来的姑娘置办点东西。就这么着给撞上了。承欢又给拎了回来了。

　　我头脑一阵发昏。那小厮对我说红姐儿暂时解除了我的禁，让我赶紧去伺候着承欢，将功补过。

　　我顾不上屁股疼，就赶紧一瘸一颠的跑出去了。

　　他果然在。在吃饭，有点，恩，不够文雅，说难听点甚至有点狼吞虎咽。我忙伺候着。一群老妈子丫鬟小厮的都围在旁边看。

　　“老子忙吃饭，你们看个屁啊！”承欢一语惊人。就连我，心理素质这么好的我，也微愣了愣。不过效果显著，老妈子丫鬟小厮纷纷散去。

　　他默认了我的存在。我们主仆二人就在这厨房里大吃大喝起来。反正又没人看着，更何况，是主子让我跟他一起吃的。不得不说，真他妈好吃！

　　吃饱喝足，我满意的摸了摸肚子，忘掉疼痛的屁股那码子事儿，瞅瞅承欢。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儿，湘云姐姐都不及他。

　　他看我瞅着他，倒也不生气，反而冲着我笑，问我这两天哪儿乐去了，是不是成心的把他饿死。

　　皇帝叔叔观世音娘娘如来佛爷爷，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两天阎王殿那都快去转一圈了，还不是为了主子您啊！我就忙说我屁股到现在还疼得厉害呢。

　　他看我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伸手就过来拍我屁股。看我疼的龇牙咧嘴的，他却乐得跟什么似的的那样子，我就有想抽他的冲动。不过，原谅他，因为他笑的真好看。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我第一次见人可以这么笑这么好看。我当时一时有点儿恍惚。

　　他还是冲着我笑着，不过很快我就恍惚不起来了。因为红姐儿派人过来叫我们去见她。我的头迅速变成了两个那么大。

　　公子小姐们，正好起早了都闲着没事。一听有这么有趣的事，自然都跟着跑了去，一个小小的议事堂给塞得满满的黑压压的一片。所谓议事堂，其实就是红姐儿住的那房子的一楼的会客厅。一般处理这院子里的事或者需要杀鸡给猴看的时候，都在那里，久而久之就成了议事堂。您说的没错，毫无疑问，今天，我就是那鸡。您说承欢呢？那哪儿能啊！主子以后路还远着呢，这种时候，就是我们这做下人的显示自己做下人的本份的时候。

　　果然，所有的不好的说辞都针对着我们主仆二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再挨顿板子。为什么？您这问题就有趣了。昨天，主子不见了，最多只能说我是没尽到做下人的本份，没照看好主子，让主子给逃了。可今天这罪名就重了，不只没看好主子，我这说难听点就是在帮着主子窝藏主子啊！（某期：听起来真别扭……）

　　一群人乌鸦似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应该怎么处罚我才能消气（其实说白了就是什么样的法儿没玩过，没折腾过）我跟承欢二人，我跪着他站着，都不说话。

　　结论终于出来了，对承欢的处罚是，剩下的十二天禁足，一直到正式迎客为止，为迎客的仪式做准备。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对我呢？显然，这是让他们讨论的时间最长也是最麻烦的一个问题。不过还好，结论出来了。就看那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嘴都没停下来过，公子那边则是装作不感兴趣的不吱声，其实那眼睛都可没闲着。其间我与承欢相视了N下，互笑了N次。不说这些，就说说他们是怎么处罚我的吧。在红姐儿的包庇下，他们本想断了我的命根子让我跟那宫里的公公似的的想法未能实现。最后还是考虑要给张厨子的奖赏的问题上引起了争执才一致同意让我去给张厨子打杂一个月，期间不只要照顾好我主子，就是承欢的起居等问题，还要罚一个月不准吃晚饭，然后如若承欢主子的正式迎客那天表现的好，也就是能给这香红院创收的话，那就这么多惩罚，如若主子下面的这么些天还有迎客那天有什么差池的话，对我的惩处就再议，不过绝不会有这次这么轻松过关。那些我都无所谓，只是心疼我那么多顿的晚饭。

　　就在我准备叩头领罚谢恩的时候，一直不语只是笑的承欢突然不笑了，定定的看看我，又看看那群男人女人，问了句让我很想撞墙的话：“这里是妓院？”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门外似乎有食盆被红姐儿养的那猫撞翻了，在地上咣咣作响。

　　就在我们还没回味过来之时，主子他笑了，□□？阴笑？笑的我心里发冷：“哈哈，他妈的还果真让我给来了妓院了！真是太好了！”

　　众人默。

　　红姐儿不愧是老江湖了，清了清嗓子，道：“该干嘛都干嘛去吧，承欢你留下。”转身进了里屋。

　　众人见似乎没什么好玩的了，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