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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英雄格 ...

  •   风微微浮动,有野花和青草的香气。天上的云块慢慢移过去,有的像羊一样满身毛,有的却显得缥缈像炊烟。山坡上的羊都还在安安详详吃草,一点不需要费心。
      他躺在闲人青草地上看天空,又看远方的田野和森林,在其中挪动的人小得像蚂蚁,他比了比手指,房屋不比它大多少。
      景色渐渐模糊了,他又猛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羊还在不紧不慢地吃草。他确实不小心睡了一小会儿,仿佛有个朦胧的白日梦一闪而过,随即消散了。

      远方像是有什么东西,像一条虫蠕动而来。
      他仔细眯起眼,甚至不自觉地站起来看。
      从他的视角来看,它,或者说它们挪动得挺慢的。一些颜色在空中飘动,那是旗帜,人形的铁甲闪烁着银光,正在奔驰,骑着马,每个都差不多。然后声音渐渐响了起来,金属相互碰撞和马蹄踏在土地上的声音,尘土漫天,涌过山谷。

      十八世纪初至中期,镀金的黑铁世纪。
      这是一个神奇的年代。此时它正在中世纪和现代之间的过渡,启蒙之光已经照亮,魔法和鬼怪的热潮在渐渐退却,女巫审判和宗教制裁都正在走向尾声。一方面,我们仍然能随时随地找到中古的遗留,和数百年前相比从未改变,它仍然活生生地存在,能触摸到脉搏,还没成为后世里模糊的谜团和影子;一方面工业化和商业化的大潮已然成为历史的洪流,庄园贵族条规在慢慢萎缩,朕即国家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已经死去,君主制商业和律法兴起,光荣革命的震撼余音;科学从凤凰的白蛋里展翅飞扬。神迹和圣物倾跌尘埃,笼罩了千年的黑夜正渐渐退让给曙光,人们看清脚下的路,幻象和恐惧都逐一消散。宗教和科学势不两立,有人还在相信,有人已跨过所有禁忌和敬畏迈向新的光明。这是古史走向最后辉煌的时刻,那些繁复华丽、专属贵族的艺术正要从巴洛克迈向最后的洛可可,此后将只有所谓复兴。复兴中世纪哥特,复兴古希罗的新古典主义,复兴洛可可的维多利亚风格。异国情调也伴随着殖民地的香料、黄金、饮料、农作物、领地一并席卷而来,法国最热爱中国情调,德意志探讨东方哲学,英国上下都为茶狂热。新英格兰,新西班牙,新阿姆斯特丹。他们用故土的名字来命名那些土地,日不落帝国在未来中,一切都闪烁着崭新光明的希望。这不是黑暗中射入启蒙之光,而是世界之门已经打开。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转瞬即逝;所有的矛盾都正在酝酿尖锐不可调和;从量变到质变的跃迁,从旧世界到新世界的门槛和转折点;表现的最高形式即为战争。帝国和王国为了争夺对未来的主导权正在大打出手,这不再一定有关皇帝或国王的个人喜好,而有了更崇高的口号关乎国家利益和财富、领土以及未来。尽管未来的半个世纪还将开启更为狂乱的现代之门。苏格兰爱尔兰英格兰已合并为大不列颠;法兰西在太阳王手中走到顶峰;曾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德意志却仅靠着德意志人的统称存在而早已分裂为数百小邦与一千多骑士领地;俄罗斯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成为帝国。我们将看见一个又一个名字和事件在时代中浮过去:波兰王位继承战、奥地利王位继承战、英法七年战、开明专制、俄皇彼得大帝、奥地利玛利亚女皇、腓特烈大帝。
      而我们在以后阅读这段历史,不,当我们阅读每一段历史的时候都是如此。我们看到那些人物和事件发生,我们被要求复述,被要求理解,被要求对问题提出回答。但是绝大部分时候,我们并不真正了解,无法触及灵魂,并不真切知道那些浮动的物象及之下,到底意味着什么。

      士兵站在城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通过城门,大多数时候都是那种穿着公会制服的手工艺人和看起来总显得有点灰头土脸的农民,犹太人,乞丐。商人,尤其是富有的商人,都坐马车,有时候奢华得和贵族分不清。
      那个吟游诗人也是这么走进来的。
      身材很高,衣服有些破旧,然而还很干净,没多少尘埃。有个裹在黑色防风斗篷里的人跟随在他身边,替他拿着东西。他比诗人矮了不少,大概就是普通少年的高度。一看就是走了很远路的旅人。
      他们穿过城门,街道上铺着石板,房屋临街的们都造得很漂亮,涂成五颜六色的鲜艳色彩,再往前走就是宽广的广场,边上环绕着庄严华丽的市政厅和贵族宅邸以及工会建筑,还有大教堂。
      很多行人望向他们,除了年市其实平时很少有这类流浪艺人来,何况节日还在减少。
      尤其因为那个游吟诗人长得很漂亮。

      一头罕见的华丽银发,用黑绸带在脑后挽起来扎成一束,更近于上世纪的流行。脸庞的轮廓线条是古典式的清秀,美得毫不真实。这是一个仿佛完全从传说中走出来般的人,诗歌里的歌手,本身即故事。

      他们在广场上装饰华丽的水井边坐下。他的侍从,或者说是学徒,帮他铺垫好席位,拿出七弦琴,人们围聚过来。

      修长手指漫不经意地拨过银弦,发出不成曲调的清脆弦音,像是前奏,或者仅仅闲谈。
      你们想听些什么呢。他说。
      英雄的故事、强盗的故事、龙与骑士、基督和他的信徒、传奇。真实的,或者虚构的,古老的,或者刚刚发生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旋律应有尽有,或者,爱情。

      杂乱的马蹄声远去了。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确认他们一定不会复返了之后。他才慢慢用手拨开满堆的稻草爬出来。
      火还燎着马舍的木板,正簌簌吞噬它,且有越烧越旺之势。空气充满了污浊的焦臭,门板都大开,有些歪了,各种破损的垃圾碎片散了一地,有些烧成黑炭的东西已经冷了很久了。
      这是一座空村庄。
      他一边咒骂,一边急急地翻找着。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声音中,他又猛然停下动作。
      有人正在走过来。

      扒着缝隙看了一眼。那个人正走在小道上,那是一个金发的日耳曼人,穿着骑士制服,却没穿重铠甲,也没骑着马。
      他立刻一动不动,听脚步声走过去。

      总是事与愿违 ,那脚步声停顿了一会儿,反而向他走过来了。
      那个人打开门的时候,他猛地扑上去,钝刀没入了对方胸口,有血流出来。他随即把对方一推,夺门狂奔而出。
      “米尔斯。”那个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异常清晰。
      他浑身一震,停了下来。
      那不是他的名字。
      然而它宛如魔咒,让他动弹不得。某些潜藏得极深的东西苏醒过来,叫嚣着撕破薄薄的障壁,颠覆世界。
      那个日耳曼人慢慢走过来。
      “我是天灵星死灵巫的碧亚克,来引导你觉醒。”

      远远就听见了无数铁蹄践踏过土地那种特有的声音。鲜明旗帜骄傲地高高飘扬,士兵们控着马匹放缓速度和保持队伍节奏,穿过城门回到城中。
      领队的人皱起眉,他看见广场上人那么多,比过年市还多,还热闹。
      “怎么回事?”他问。
      一个摊贩耸耸肩。
      “一个流浪歌手,大人。”

      队长皱起眉,拉着缰绳往前驶去。人们大多被旁人惊醒而纷纷让开。
      被迫中断的歌手抬起头,望着队长。
      “你打扰到我了。”他平静地说。
      “你造成了混乱,我就知道搞这些音乐的画画不实际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队长哼了一声,想了想,又突然笑起来。

      “CAO。”米尔斯骂了一句,站直了身体,整整破烂不堪的衣服,这才说。“我是地劣星伊夫的米尔斯。”
      他看着碧亚克把那把生满锈的小刀拔出来丢到地上,上面沾满了血渍。
      “对不起。”他很真诚地说一句。
      “没什么,成为冥斗士后我们既不会老也不会死。”
      “可是你的衣服破了。”
      略显陈旧,然而整齐的制服上破了个染血的大洞,正在胸口。
      “没什么,”碧亚克低头看了看,“这对我没什么意义,回去再换一件就是了。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走吧。”
      “走吧。”米尔斯说。

      “我听说游吟诗人偶尔跟吉普赛人抢生意,因为他们也会预言和占卜。”队长颇有兴趣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歌手。“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我们接下来会取得多少胜利,在哪块土地上。”

      白皙有力的手指依次拂过琴弦,发出不成曲调的清脆悦耳。
      “你们都会死在这场战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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