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坑Ⅱ》鱼在溪

7、青冥神剑

　　“洛师妹早啊。”
　　大清早，别初和杜兮玥一起抱着书前往修炼场，来来往往的师兄妹认出彼此，都精神很好的打着招呼，此时迎面的师兄师姐打招呼，别初自然是笑着回应：“师兄师姐早。”
　　“初儿早。”
　　“师兄早……呀大师兄！”别初回身，果然看到风澜一身白衣立在她的身后。别初习惯性地扑过去吊在风澜脖子上，风澜顺势抱起她，笑道：“三日不见，初儿又长高了，也重了些。”
　　路过几位师姐，红着脸远远冲风澜行礼，风澜微笑着回应，杜兮玥在一旁打趣儿：“初初个头儿已然赶上我了，首席万不可再这么抱着她了。”
　　别初松开风澜，察觉到影响确实不太好，以往风澜来看她的时候总是中午时分，小院里只有别初和杜兮玥，自然不必顾忌。
　　“师兄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别初指了指日头，才上东山。
　　“十日后便是收徒大典了，这几日我要过去布置关卡，所以有可能过不来。”风澜抽出一卷帛书，递给别初，继续道，“收徒大典结束之后便是十年一度的群仙会，彼时各大仙门将会带着得意弟子齐聚东极山，虽是仙会，也有各大仙门切磋技艺的意思。掌门让你用心学好护身之法，学的好了，便会带你过去。”
　　杜兮玥眼里艳羡之色不加掩饰：“首席师兄，我能去么？”
　　风澜笑道：“那要看崔师伯的意思了，每位长老都会带十名弟子过去。”
　　杜兮玥黯然，既然只带十名弟子过去，自然是师父身边的得意弟子，她入门晚，资质也不是上佳，也只能安心守在仙门了。
　　别初握了握杜兮玥的手，安慰道：“师姐不必伤怀，仙门岁月无尽，待到下一个十年，我们必然能够一起过去了。”
　　杜兮玥也不能再说其他，只有笑着点头。
　　别初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弟子，有些感叹：“师兄，我都五年没有见师父了呢。”
　　风澜了然，别初是想走出掌门的影子，努力自己独当一面，和仙门弟子相处，所以长年累月地留在遥碧峰，她这个掌门弟子，倒更像是琉璃仙子的弟子一般。这几年的努力，别初确实做的不错，最起码现在在遥碧峰中，她和大部分人都是熟识了，就连其他峰的弟子，也有很多认识的人，较之五年前的孤僻，她的变化真的不小。
　　“想见掌门了么？”风澜柔声问道。
　　别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师父现在肯定认不出我了！”
　　风澜眸色沉了沉，五年了，别初已经出落成了一位十六岁的花季少女，眉眼之间更见清丽，虽说变化不小，可是儿时的影子，还是能够很明显看出的，别初说这话，只是想到要去见师父，心中有些慌张罢了。“若是不想见，就不要去了罢。”
　　“洛师妹，时间快到了！”修炼场边有人喊道。
　　别初来不及思索要不要去见师父，忙道：“师兄，我要去修习了。”
　　风澜退后一步，笑道：“去罢，我得空便来看你。”
　　别初和杜兮玥匆匆向前走，但是脑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结：“师姐，我到底去不去看师父呢去不去呢？”
　　要是在五年前，杜兮玥会耐心和她分析所有，然后给出答案，但是现在，杜兮玥已经习惯了每次给出建议，可别初最终决定仍旧是不去，所以干脆不说话。
　　别初在入定之时心中还没有定下去不去看师父，杜兮玥忍不住道：“初初，你到底为何不愿去看掌门？”
　　为何？别初一愣，是为了她那未曾谋面的父母罢。
　　杜兮玥叹道：“确实是我的错，当初跟你说出那一番话，但是洛璞夫妇是否是你的父母，我们并不知晓。”
　　别初皱眉，她也知道自己的推测可能是错误的，洛璞夫妇是东华派弟子，在她出生那一年生育一女，而后双双命丧魔女别蝴之手，其女不知所踪。自己在十一岁之前一直居住在云洞，她不知道师父的用意，可是懂的师父的庇护，师父没有理由对她这么好，她容易想多，一想多便更加确定了洛璞夫妇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如果师父对我好只是因为我的父母被别蝴害死，我宁愿不要师父的好，宁愿不见师父。”
　　“掌门对你好，你何必管他为何对你好呢？”杜兮玥真恨不得把别初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抽掉。
　　别初忽然有些累了，她叹道：“师姐，这五年过来，我与你们走得越近，越发觉得我是不完整的，我总是感觉自己缺了点什么。”
　　杜兮玥只当她是说自己没有父母，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道：“好好修炼，今天去见见掌门罢，若是你真想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何不亲自去问掌门，我们的推测终究只是推测。”
　　见师父么？或许杜兮玥说得对，与其自己在这里猜忌怀疑，还不如直接去问出答案。

　　东华峰是整个姑射神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间建筑从半山腰开始向上蔓延，而其他四峰都是山顶才有道观修炼场。别初至今没有法器，也没有得到灵物，只能用木剑御剑向上，来到太极殿前。蓦然间看到太极殿的雄伟，别初有些愣神，上次见到这里时，是师父抱着自己从遥碧峰回到太极殿，转眼间已然过去了五年，果然仙家岁月太过廉价，五年弹指，都是不值一提的，五年如一日的生活，唯有她的成长能够见证时光流逝。
　　别初首先去的并不是师父的寝殿，而是顺着当初走过的记忆，来到小院前。
　　荼蘼花依旧盛放，不知中间枯萎了几回。别初想到这里，自己先笑了，这又不是凡间，仙门四季如春，鲜花又怎么会轻易枯萎。
　　信步走在小院里，一边感叹，自己儿时的品味果然不怎么样，也不知师父是以怎样的心情为自己布置下了这一切。房门没有锁，推门进去，一切如旧，连灰尘都不见分毫，姑射神山之中，大约太极殿才是最接近神仙所在了，遥碧峰的小院里尚且要自己打扫，这里五年无人居住，居然崭新如初。
　　别初逛了一圈，目光重新被墙上的一把剑吸引，她再眼拙，也能看出那把剑是属于神兵一系。从别初进门开始，那把剑便有些不耐地晃动着，似乎是想要赶紧来到别初的手中。
　　仙门弟子法器的选择关乎到其往后的修为发展，而法器一经选择，便与主人性命相连，有很多法器为了主人，自发毁去自己。仙门弟子在选择法器上，都是慎之又慎，而好的神兵，对仙门弟子的修炼又是大益，所以有人舍弃自己一直相伴的法器而选择重新与神兵缔约的例子也不少，如若能够从一开始便和神兵缔约，这又是更高一层的了。
　　遥碧峰弟子一向是四大峰中最灵活一辈，因为他们不会被法器所制约，可是同时也是最弱一辈，因为没有法器的协助，他们的力量很难提升，所以遥碧峰弟子大多数在最后都会分开两路，一路跟着琉璃仙子学习卜卦，另一路则会寻遍大荒，找到好的神器缔约。
　　此时这么好的一把剑在面前，别初自然是被它所吸引，自己还没有法器，难道是师父早知自己会来到这里，所以将他赐予的法器留在这里，等待自己将它取下？
　　法器和主人的认同通常都是主人灌注法力于其中，想修相辅才是好法器，现在她只是进了这个房间，为何这把剑便这般激动？别初迟疑地举起手，那把剑果断挣脱剑鞘飞至她面前，剑身发出淡淡的青光，围着别初缓缓转动，别初轻触剑柄，剑停下，温顺地悬在半空中，别初心中一动，握住剑柄，剑身青光大盛，别初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入大脑，她被冲得仰面摔倒，甩了甩头，并没有任何不适了，而手中的剑，光芒已经消散，别初这才注意到，剑柄下刻了两字——青冥。
　　青冥剑？
　　“初儿？”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愕然。
　　别初愣住，感觉全身都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脑中那股热流乱窜，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就这么愣愣地坐在地上，直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雪白的长袖拖在地上，却沾惹不上一点灰尘，只有师父才会这样罢，即便落在尘世之中，依旧是红尘之外的人。
　　别初搭上秦湘问的手，借力轻松站起，抬头看去，却见秦湘问的目光落在青冥剑上。五年不见，别初对他竟然有了一丝惧怕之意，她后退一小步，道：“师父……徒儿……”
　　“无妨。”秦湘问收回目光，淡淡道。
　　别初撇撇嘴，不说话了。
　　秦湘问走至墙边，将剑鞘取下，递给别初，别初有些惶恐地接过，道：“谢师父。”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法器，为师便不再为你寻找了。”秦湘问眼里幽黑一片，看不出他情绪如何。
　　别初有些惊讶，“青冥剑难道不是师父留在这里给徒儿的么？”
　　秦湘问眼里有些微笑意，转而消失不见，他不答别初的问题，而是问道：“喜欢这把剑么？”
　　别初忙不迭地点头：“很喜欢！”
　　“既然喜欢，便留在身边罢。”秦湘问抬手隐去青冥剑身上的刻字，这样以后也能少些麻烦。
　　别初看秦湘问转身便要出去，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忙喊道：“师父！”
　　“何事？”秦湘问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别初收剑跪下，鼓起勇气问道：“师父，徒儿父母是谁，身在何方？”
　　秦湘问一怔，回头看向别初，别初倔强的眼神里有一丝祈求，秦湘问眉头不经意微微皱起：“初儿，你听说了什么？”
　　别初咬住嘴唇，只是看着秦湘问，秦湘问俯身要去扶别初，却不想别初会躲开，手悬在半空，有些愕然，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么？五年里，他看着她一点一滴，注意着她一分一毫的变化，却不想原来她的变化还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秦湘问直起身，淡淡道：“你听说是谁？”
　　“洛璞夫妇。”别初直视着秦湘问，不放过他面上一点变化。
　　秦湘问轻点头，道：“确实如此。”
　　别初倒是愣了，她没有想到师父这么轻易便肯定，现在她反而怀疑自己的推算是不是正确了，忍不住问道：“真的？”
　　秦湘问依旧点头。
　　别初皱眉，站起身，只顾低头思索，不见秦湘问眼中的深不见底。
　　“那师父知道他们现下在哪里么？”别初想了想，复又问道。
　　秦湘问看向南方，道：“姑射山南方有一座孤陵岛，东华所有逝去的弟子都安息在那里。”
　　别初祈求地看向秦湘问，秦湘问默了默，道：“随我来。”
　　秦湘问以气凝剑，御剑向着南边飞去，别初忙拔出青冥剑跟上。秦湘问顾及她灵力有限，刻意放缓了速度，待到离开仙山来到海上，别初有一刹那的眩晕，秦湘问传来的剑气助她稳住了身形，一白一黄两道身影划过天际，落到姑射山不远处的孤陵岛上。
　　别初一路都在好奇一个问题，此时落下来，跑到秦湘问身边，问道：“师父，您为何总不用佩剑？”
　　“用不着。”
　　别初吐了吐舌，又问道：“那师父的佩剑是什么呢？”
　　秦湘问依旧是不甚在意的模样，随口答道：“太阿。”
　　别初眨眨眼，暗道，这有什么稀奇，自己都能用青冥，师父用神剑太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孤陵岛不大，共有三座山，山上僻有石阶，秦湘问带着别初顺着左边高山的石阶往上，沿途看见很多墓碑，越往上石碑越新，别初注意到在四一处的石碑最密，别初忍不住仔细看了时间，大约都是两百年前，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让仙门有如此多的人丧命？
　　到得半山腰，两人离开石阶，在稀稀落落的墓碑之间穿行，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一座墓碑前，这是一座双人墓，而洛璞和余氏的名字篆刻其上，别初张了张嘴，无言跪下。
　　这便是自己的父母么？冰冷的石碑下，是他们的身体？他们孕育了自己，紧接着离开了自己，现在，她终于长大成人，来到了双亲面前，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欣慰呢？
　　别初默默地看着墓碑，脑中混乱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她想着，如果洛璞夫妇还在世，自己如今该是什么模样？仙门出生的弟子，本身便会更受照顾，但是再受照顾，自己能够拜掌门为师么？
　　“师父，是我父母将我托付给你的么？”别初问着身后负手而立的人，却又不想他给出答案。
　　秦湘问低头看着墓碑前单薄的身影，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任何话。两人一站一跪，有海风吹来，将两人的衣摆纠缠在一起，轻纱蔓延，最终依依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