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前尘往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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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神离开了许久，秦湘问依旧呆呆地跪坐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别初心中酸楚，忍不住蹲在他面前，抬起左手想按上秦湘问的肩头，却是穿体而过。
无论如何，这些是早已过去的事情，师父的一生，她所伴随的只是一心只系苍生的秦湘问。
秦湘问忽然站起身，别初惊得往后坐倒，再抬眼时，竟然又回到了当初的枫林，一个小女孩在树上专心刻着字，别初过去一看，原来并不是字，而是很杂乱的痕迹，小女孩一边刻着，一边神神叨叨地念着，“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
“蝴儿。”温和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听到秦湘问的声音，面上忧虑消失殆尽，她扔掉刻刀，飞快跑向秦湘问，却在秦湘问面前三步时停住，收敛一脸笑意，老老实实道：“道长。”
“嗯。”秦湘问收回目光，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你回去略作收拾，明日我送你去天山修仙。”
天山？别初忍不住叹了口气，秦湘问还是怕害了别蝴，所以宁愿将转世的她送到最西边的天山，而自己留在最东面的姑射山，决定好了老死不相见么？
秦湘问说罢，转身离去，眉头不自主地皱起。
别蝴垂头站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眼看着秦湘问越走越远，她忽然跪下，冲着秦湘问大喊：“我不去天山！”
秦湘问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我父母已然离世，全靠道长相救，我才能够活下来！这世间除了父母，我无依无靠，现如今有了道长这个依靠，道长也要离我而去么？”别蝴鼓起了全部勇气，“我要留在道长身边，即便道长不愿意收我为徒，我也愿意留在道长身边端茶递水！”
秦湘问背对着别蝴，所以别蝴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别初却能够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刹那，秦湘问沉寂多年的心仿佛是活了过来，面上重新有了光彩，一瞬间的灵动，却能够彰显秦湘问的心情。
别初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原来师父还曾有这样的一面，大约后来别蝴入魔，他才是真的心死了罢。
饶是别蝴在后面那般恳求，秦湘问依旧没有答应，而是御剑离去，留下一脸坚毅的别蝴。
“姑射神山，你不带我去，我也能找到。”别蝴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改变，所以当别初发现自己来到姑射山下的海岸边时，丝毫不觉得惊讶。
“说了掌门不会收你，也不知你使了个什么法子，竟然找来了这里。”许灵嫌弃地看着衣衫褴褛的别蝴。
别蝴满身泥尘，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扑扇着，彰显着她有多高兴，“我要见秦道长，见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许灵翻了个白眼，“我东华仙门岂是凡人能够随便出入的。”
别蝴见这位神仙姐姐不肯通融的模样，垂下头，猛地向前冲去，她这点伎俩在仙门之中实在是笑话一场，许灵随手设置的障碍便将别蝴弹回，别蝴登时大怒道：“仙门中人也这般欺负人么？”
许灵懒得再纠缠，正欲离去，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灵儿，怎么了？”
许灵忙回头俯身答道：“师父，是一个凡人妄图闯进仙门。”
“哦？”崔煦碧有一点惊讶，下一瞬，身影从遥碧峰中瞬移到两人面前，她瞥了呆滞的别蝴一眼，淡淡笑道：“小姑娘，你若是想要拜入仙门，等到五年后再来罢，东华派前日才收完弟子。”
别蝴看着崔煦碧晃眼的美貌已经愣住，此时听到崔煦碧的声音，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她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从海里飘荡过来，怎么会不知道前几天那些渡海来寻仙的孩子？那时她拼命想要和他们同行，头磕破了，也没人愿意带她一起，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知道东华派的收徒大典结束了，要等到下一次，就是五年之后了，她如今已经十二岁，五年之后十七岁，想进仙门，几乎没什么可能。
“秦仙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家中已经没有了亲眷，只希望能够伴在秦仙长左右……”别蝴知道自己硬闯是进不去了，唯有恳求。
崔煦碧看向许灵，许灵恭敬答道：“她想拜掌门为师。”
崔煦碧恍然点头，想了想，笑道：“天下仙门宗旨大致相同，我给你一封推荐信，你且带着信去……”
“我只拜秦仙长。”别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崔煦碧的话。
崔煦碧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许灵怒道：“这般无礼，还想入我仙门？”
崔煦碧抬手制止许灵的话，手指轻动，一场卜卦之后，眸色一凝，“劫？”
“什么？”许灵没听明白。
崔煦碧面色冷了下去，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句话，“灵儿，送她离开。”
“秦仙长不收我，我宁愿不活！”别蝴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咙上，匕首刃利，她的脖子上立刻流下了鲜血。许灵有些恼怒，就是旁观者如别初，也有些不高兴，这明显就是耍赖了。可是转念一想，别蝴当时才十二岁，一心将秦湘问当做是唯一的亲人，所以才会有这般过激的反应罢。
有悲悯的叹声，秦湘问一袭白衣，出现在别蝴的面前，崔煦碧站在他的身后，皱眉道：“掌门，其实这是可以避免的。”
秦湘问低头看着别蝴，眼中有怜惜，有不忍，有愧疚，可是爱恋却看不见了，他淡淡道：“阿碧，你们回去罢。”
崔煦碧知道再说无益，便带着许灵回遥碧峰。别蝴看到秦湘问出来，匕首早已放下，她倒是精明，立刻跪下，道：“师父。”
秦湘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开口：“也罢。”
秦湘问转身离去，别蝴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别初忍不住皱眉，别蝴灵魂深处烙下的魔印她都能看见，秦湘问会看不见？
都广野边，已经成年的别蝴恨恨道：“他不爱我。”
一身黑衣的睢虚抬起魅惑的桃花眼，淡笑道：“他自然不爱你。”
“她是谁？我就不信师父这么多年不曾遇见一位让他心动的姑娘。”
“自然是有。”睢虚笑得意味不明，“只是你不必介意。”
别蝴皱眉，“为何？”
“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争的呢？”睢虚笑得开怀，似乎没有看见别蝴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好，我入魔。”别蝴将仙剑扔到地上，挥掌一劈两段。
别初黯然，师父对于别蝴的爱恋，大约是停留在了第一世，第二世他对她倾尽照拂，终究不敢重蹈覆辙，可是别蝴用另一种方式惩罚他，入魔。
再一次天旋地转之后，面前是秦湘问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静静看着画中神远走的背影，他抬起婴儿的左手，看见掌心残缺的线，无奈一笑，喃喃道：“我们终究，都是活在回忆里的。你既姓洛，便取名别初罢，愿你此生告别往世，无忧无虑。”
“初儿，见到此简，为师已去，相伴数载，其中暖融，唯局中人能体其甘苦。尔后漫漫长途，我徒孤影茕茕，实为为师大过……”
秦湘问的声音被生生打断，别初只觉得自己手臂被一股大力拉扯，从幻镜之中醒转，泪眼朦胧之中，是风澜着急的面容，她扑进风澜怀里，泣不成声，“师父……”
“掌门交代过，若是他离去，让你好好修习仙术，保护好自己，莫教人伤害。”风澜早已了然，话语中带着宠溺的笑意，掌门纵然已经远离，但是还有他风澜在，也许秦湘问早就知道命中会有如此一劫，所以才会早早将别初塞进自己的生活罢？他临走之前对别初说的那些抱怨狠话，与其说是对别初，不如说是对不公命运的控诉，在沉寂了两百年之后，他终于是发泄出来，而后幻化为旷世一击，永远离开人世。
风澜将别初搀扶起来，别初擦干眼泪，有些恍惚地看着小屋，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美好的记忆，到了如今，终究还是物是人非。走在桃花林之中，别初依稀想起那年春日正好，有白衣谪仙在桃花林之中负手而立，转身回眸时，冲她温柔招手，喊她初儿，承诺着庇佑她一生。
而今她在风澜的陪伴下与桃花林诀别，因为桃林深处，再也不会有故人回转，唯有痛彻心扉的美好记忆，越想越痛，不如封印。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前尘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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