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血之殇》宋优人

14、荒火（一）

　　这一天能是晴天真是太好了。清澈的天空中沉淀着两三块大片的灰云，阳光如水流般从云层背后倾泻出来，使得这天空反而带着一些朦胧的诗意。一阵微风拂过，树投下的影子左右不定地摇摆着，仿佛把阳光都要碾碎了。

　　恐怕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夜里又太凉，我有些感冒，走在路上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了。我现在的体力连平时的三分之二都不到，我怀疑如果今天要执行猎杀任务的话，我能做到自卫就已经很不错了。

　　走在学校里，我突然很希望能碰见无常，哪怕他真的会像梦里出现的那样用匕首捅向我的心脏。我很想问他个明白，一切。他让我不明白，云一却欲言又止，即墨氏、我、云一，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充满了困惑？就连笑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世界被一层又一层的云雾笼罩着。

　　我到了教室，无常的位置空着，我不太意外，知道结果很可能会这样。况且，虽然我很想见他，但是我还是无法面对他。我害怕他对我温柔地微笑，害怕我会透过他美丽的眼睛看到他的秘密。无常，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捉摸不定，猜不透。

　　我在教室门口顿了顿，纠结了一会儿，大脑中进行着翘课与否的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终还是背着包走出了教室门。本来就不太想来，就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看到他才来的，既然他不在，我也没有要留下来的理由。我宁愿用这一整天去做些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同学对我基本属于那种看见了都不知道是谁的状况，因为我上课只是装模作样的，一学期的课时我有一半以上都在逃课，这样的同学谁会记住啊？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学校像囚笼一样，因而都羡慕我有这样的自由，却不知道我每次这样的自由都是用生命做赌注的。

　　所以当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当我空气似的不存在，该干嘛干嘛。我跨出教室门的时候，政治老师夹着书正好走进来，看见我便司空见惯地问：“又不上课吗？”

　　“反正我是旁听，无所谓不是吗？”我冷冷地甩下一句，快步离开了学校。同样地，门卫大叔也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看着我走出去。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只有这一刻，我什么也不想去想，就这么走着，多好。

　　可是，我看见谁了？“荒火？”我看见那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那人侧过头来，我看见了他的侧脸，真的是荒火！我又看见他了！

　　“荒火！”隔着人群，我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他听见了，颤抖了一下，旋即跑开了。我迅速挂上枪带和弹夹，拿上我的铁棍，顾不上许多，把背包随意扔在地上，立马追了过去。

　　他在高楼大厦间飞檐走壁，我紧紧跟在他身后，丝毫不敢追丢了他。

　　“荒火，你别跑！”我顾不上周围人群异样的眼光，急得大吼大叫。

　　他转身闪进了一栋楼。

　　我来不及用常人的速度跑上楼梯，而且我害怕他会在楼梯上袭击我，巷战从来都不是我的专长，所以我选择了当一回蜘蛛侠。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攀上墙壁，如同一只壁虎飞快地向上攀登，身子仿佛与墙壁紧紧相吸。到楼顶了，我把双手用力一撑，身体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天台上。

　　不出我所料，荒火还没到。当他气喘吁吁地到达了天台，发现我已经在等他的时候，显得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知道我会比他更快到达。他转身要走，我抬手举枪，一枪正中他的左腿，他惨叫一声跪了下去。血流了出来，没有僵化。荒火他还是人类。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云一要是知道的话，心里的负担也会少一些吧。

　　“荒火，我是唐迹，你不记得我了？”我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他说，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没有回答。就在我离他还剩两米远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双肩夸张地抖动着，那笑声充满了诡异和嘲弄。

　　我停住脚步，有些警惕地质问：“你笑什么？”

　　“怎么？云一还没有告诉你吗？”他背对着我，轻蔑地说。

　　“什么？”

　　“你真的以为你是云家的后人？那为什么你不姓云？”

　　我的大脑一阵轰鸣。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柔声问：“荒火，你是怎么了？这么久以来，你去了哪里？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成为了你们口中的傀儡。”他居然大方地承认了，却没有一丝愧疚之意，他真是疯了。

　　我冷笑一声：“早该料到了。没想到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奉劝一句，别妄想和三殿下作对。”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第一次正面面对我，自从他走后。他变黑变瘦了，眼眶深深地陷进去。但是还是我所熟悉的荒火。

　　“三殿下……”我沉思了片刻，惊愕地说，“你进入了即墨氏？！”我绝对想不到，这个笑话开得真是太大了！不知道云一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他最好的朋友与他最痛恨的敌人结成同盟。

　　“哼，或许有一天，我也要像对三殿下那样对你呢，真是不习惯啊。”

　　“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那就要看你的立场如何了。”他根本没接我的话。

　　我想了想说：“这么说，那次被曝光的皇族吸血鬼带领着仆人猎杀人类，仆人中还有一个是人类，就是你们了？”

　　“很聪明。但是你没想到吧，这一切，都是三殿下安排的，包括那次我的出现。还记得有一次你们被一大群吸血鬼围攻，差点丧命的事吗？也是三殿下一手操控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隐藏了一千多年的即墨氏和云舒胤两家的秘密浮出水面。你们，都是三殿下的棋子，都在被操纵着却一无所知，难道不是很可笑吗？”他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让我十分愤怒，好像他自己就是即墨无常似的。

　　“仅仅如此吗？该明白了吧，你的三殿下，即墨无常的真正目的。”我向他面前逼近了一步，发现他走的时候我的个子才到他的肩膀，如今已经超过他的下巴了。他走了真的很久。

　　听荒火的口气，无常并没有告诉他，其实无常他想要的只是帝皇心，荒火他才是棋子。但是我不明白，天下那么多吸血鬼杀手，即墨无常为什么就单单挑中了荒火呢？

　　“你以为你知道的很多吗？别太看高自己，”他诡异地微笑着，“看来你已经明确你的立场了。唉，殿下又少了一个亲密的亲人，和三殿下是一树同枝的即墨氏四公主，真是可惜啊。”他说“亲人”这两个字时说得很慢很重，似乎有意要说给我听。

　　又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的脑袋。我那残缺的一部分，每次在牵涉到即墨氏四公主时都会想要粘合在我的记忆中去，但是我办不到。我试图和大脑里的防御力量做对抗，可是它的力量太强了，我一旦想反抗只会让自己头疼欲裂。我不自觉地松开铁棍，用手抓着头，就像被念了紧箍咒，动弹不得。

　　荒火放肆地大笑着：“哈哈哈哈，怎么了？脑袋很痛是不是？想要找回记忆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三殿下，谁都帮不了你。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无常殿下，他可以帮助你，因为殿下也需要你啊！”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你闭嘴！”

　　“其实你知道的，唐迹，你只是不敢也不肯面对。三殿下需要你，来吧，回来他身边。唐迹，你看看我，我还是那个荒火，我和原来一样，我没有变，我只是换了一种生活而已。”我的痛苦好像点燃了他内心中的兴奋，可是我却忍不下去了。

　　“你给我闭嘴！”我怒吼着，发疯似的从地上抓起铁棍，抽出匕首，直逼他的咽喉。可是他就那么笑着，看着我，一点也不害怕。

　　我的匕首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那么近，但看着他熟悉温暖的笑容，我仿佛又看到了原来那个荒火，我停住了。那个笑容，是云一在等待的，我不能杀他！怎么说他还是血杀一的一份子，他死了，血杀一也就不再是血杀一了。我握着匕首，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有滚热的液体划过，灼伤了我的皮肤，而灼伤我的心的，是荒火。

　　“怎么不刺了？刺啊，对着我的血管，狠狠地刺下去……我的血，你尝过吗？……你想尝一尝吗？唐迹……刺下去！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把我的血奉献给你……”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对我挑衅道。他甚至……命令我！他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尝他的血？我是吸血鬼吗？！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这时，我听见我身后有人跳上了天台。荒火的视线转向我身后。

　　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是两个陌生的吸血鬼。出于职业习惯，或者更多的是因为我失去了理智吧，我怒吼着向他们冲去，挥舞着我的长铁棍。

　　我借助长棍的力量跃向空中，把长棍向其中一个较矮的吸血鬼狠狠劈去，他很快闪开了。我落在地上，趁高个子吸血鬼在我身后时，一棍子捅在了他的腹部，他双手抓住压在他腹部的铁棍的一端，使劲一转，我便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顺势丢开棍子，稳稳地立在了上面。

　　这个吸血鬼用掌心把我的长棍向前一推，我又跃起，用脚勾起铁棍，抓在手中，狠狠地打中了矮个子吸血鬼的腰。这个吸血鬼疼得叫唤了一声，眼神变得狂暴起来，他露出獠牙向我冲来，高个子吸血鬼瞬间挡在了他前面，冷冷地说：“苍阳，不可以。她的身份你忘了吗？”

　　这个叫苍阳的吸血鬼大口地喘着气，停止了对我的攻击。而挡在他面前的这个吸血鬼忽然转过身，趁我看着他阻止他的同伴的当儿，这个吸血鬼猛地用胳膊肘顶在我的膈上，我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看来他有意要放过我，没有使出全力，否则我早就因为内脏破裂而死掉了。

　　我痛得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喷出一口腥红的液体。这两个吸血鬼对我的血无动于衷，反而一人一边架起荒火唰的不见了。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我就那么躺在天台上，没有力气挪动一下。荒火，他的话，为什么触动着我的心？在他的话语中，我好像能够找回我丢失的记忆，但是我却欺骗着我自己，我不愿意回想起原来的事情。怎么会这样？我记忆里空白的那一部分，真的有那么不堪吗？不堪到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想起，要努力丢弃它，但是潜意识里又是那么渴望能记得它。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前也被一片雾气笼罩着。有两个人影跳了上来，我嗅了嗅，唉，吸血鬼的气味还是那么刺鼻。不过这两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算了，要杀我也好，这么活着实在很累，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