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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二红只身抵北平,试飞场不打不相识 ...

  •   一九二三年春,北平经历了几场当权军阀的变动后,终于又一次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百姓们终于能缓一口气,吃几天安心饭,也能趁着这难得的“太平世道”,看几出戏,上几次茶馆,及时行乐呐!
      于是,在这一年的春天,北平商会请了大名鼎鼎的京剧名伶“十二红”和其他京剧名家来京汇演,一来是求个热闹彩头,二来,则是为了预祝那位新近成为北平一把手、近日准备冲击总统之位的段直段大帅马到成功。
      当然,这第二个理由却是商会头脑们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就是不能说出口的。因此,不明所以的“十二红”高一鸣碍于师叔于香君的邀请,答应来北京表演几场。
      要说起这位“十二红”高一鸣,却也的确是个传奇人物。身在梨园,做着下九流的行当,但周身气派却不输贵介公子。平日不练功不表演时一身米色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脖子上围着小方巾,一派斯文风流。
      文质彬彬,又武功出众,而且英气逼人,没有梨园行当男子的脂粉气。更难得的是不欺下媚上,既不摆名角的架子,又不是任谁都能欺辱,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在上海梨园行中,众人送这位年纪轻轻的后辈一个称号:“智勇侠义十二红”。一年前,有一个戏班去为上海青帮头目唱堂会,不知怎么就开罪了对方,整个戏班立时便要大祸临头。多亏高一鸣挺身而出,言笑之间化解了一场灾祸。他本可以不出头,因为那个班子和他不仅往日无恩,反倒是近日有仇,而青帮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讲道理,一言不合开了瓢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高一鸣此举,绝对算的上“高义”,令同去却保持沉默的数位梨园前辈汗颜。
      闲话不提,二月初九,高一鸣应邀前往北平。他不爱应酬,平日与高官权臣虚与委蛇实属无奈,毕竟要在上海那块地方讨生活,即便他不顾自己也得顾班子里的人,而到北平汇演,可谓一锤子买卖,他来此一次之后应该不会再踏足北平了,便任性一把,让管事柳爷带着戏服道具和班子里的人一起坐车去北平,自己则提早两天,以期避过围追堵截的记者们和难以避免的觥筹交错。
      下了火车,提着一个小巧的藤箱,高一鸣依旧是米色西装,金丝眼镜,就好像是哪家留洋归来的少爷,北平火车站附近的地痞流氓们摸不清底细,按耐着不敢妄动。高一鸣状似无意地冲一位大婶买咸水花生,实则透过余光确定了身后跟着的五人的大致情况。
      轻蔑地一笑,他从七岁师从京剧武生名家学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二岁一炮走红后又拜了一位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为师,正经地修习过武术,还不把这几个小瘪三儿放在眼中。
      “这位小少爷,三个铜板。”
      “给您。”高一鸣回过神来接过花生付钱,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拐过两道街巷,高一鸣不动声色地向后瞟一眼,刻意拐向一条偏僻的小巷。
      “喂,前面的,站住!”果不出高一鸣所料,那几人见高一鸣始终独身,立刻跟了上来,一见巷内无人,便嚣张地叫嚣着喝住高一鸣。
      一鸣停住脚步,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诸位,有事?”
      “哈哈,有事有事,当然有事。小少爷长得倒是俊俏,本来只想宰只肥羊,不过如今嘛,嘻嘻,让哥哥我陪你玩玩如何放心,肯定叫你□□!”几个小瘪三中的头头狞笑着慢慢逼近高一鸣。
      “满嘴喷粪!”原本只想轻微教训一下这帮人,没想到这些人胆大包天,不仅图财还要图色,高一鸣心生冷意,将藤箱靠墙放下,扶了扶眼镜,漫不经心地挑衅道:“就凭你们几个就想宰我这只肥羊?未免太不够看了!还有你,想玩玩是吗?既然如此不自重,不如割了那腌臜东西喂狗吧!”
      “你你!给我上!往死里打!”那头目气得要死,一挥手手下的那些小罗喽便怪叫着挥舞木棒冲了上来。
      高一鸣岿然不动,等到前两人到了身前,灵巧地一侧身便闪过首次攻击,那两人用力过大收不住重心,向前扑去。一鸣顺势用手肘在两人背上分别一击,立时将二人打趴下。这时间,后两人也到了近前,高一鸣抢攻上前,抬脚踢掉两人手中的木棒,再各自添上两拳,战斗立时结束。
      “你你,你别过来啊……”高一鸣慢慢逼近那头目,吓得对方直往后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竟然这么能打。
      “哼!你不是说要玩玩吗?干嘛这么怕呢?”高一鸣越怒面上笑容越胜,慢慢逼近,到了那人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一脚正中对方的子孙根。
      “敖”地一声,小头目和他手下一样窝在地上哀嚎着,翻滚着,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哼!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作恶,就不是一顿打能了结的!”高一鸣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提起藤箱,翩然而去。

      在宾馆安置下来,高一鸣洗去一身尘土疲惫,坐在宾馆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外面。即使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屋中,他也依旧是衣袍整齐,难得放松。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了,未来,也不知道还能过多少年。高一鸣虽少年成名满天下,又名利双收,但生在乱世,又无靠山,加上自身的身世之谜,桩桩件件,压得他不得喘息,每日都看不到未来的道路,看不到光明。
      “欸!军阀误国啊!”他看着下面路上随意取用百姓东西却不给钱的丘八们,喃喃自语道。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他回过神来,起身开了门。
      “高先生,这是您点的晚餐。”侍者托着一个大盘子,恭敬地说道。
      “进来放下吧。”高一鸣侧身让开,取了些小费给侍者,“半小时后来取盘子。”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侍者高兴地连连点头作揖。
      “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好的,先生。”侍者偷眼看看这位金主,壮着胆子说:“我看高先生兴致不高,可是觉得北平城里没有上海新奇玩意儿多?好叫先生知道,明天在城东门外,乔家、吴家等几家富商要在那里试飞飞机,先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哦?倒是有趣,好,多谢你了。”高一鸣笑着点点头,领了这份人情。

      ‘这飞机英美等国已经可以跨越大江大海,而我们还只在试飞阶段,国弱则必挨打,唉……’高一鸣想着,便觉得盘中的美食食之无味。‘还是去看看吧,若真能试飞成功,便是出钱出力,也要支持啊。’这般想着,高一鸣定下了第二天的计划。

      第二天,天朗气清,和风徐徐,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高一鸣到了城东一看,试飞场内是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不似试飞,倒像是商界人士和那些外国佬借这个机会在这里搞联谊、谈生意。
      高一鸣一眼看破内中实质,心下不免失望。原本以为主办者是为国为民,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无奈摇了摇头,他准备走上一圈,看看飞机便离开。来到飞机边上,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年轻男女,高一鸣挤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觉得那位试飞人乔少爷倒是有赤子之心,心下稍稍安慰,只是这飞机看着就很不结实,纸板竹子扎起的翅膀能支撑得起人和飞机的重量吗?
      “乔少爷~你穿着这身飞行服真的好俊朗非凡啊!”一群名媛围在乔少爷身边叽叽喳喳,打断了乔浩光向众人介绍飞行知识的演讲。
      高一鸣本听得津津有味,但见这些男女群丑毕现,倒了兴味,索性挤出人群,向另一侧走去。

      “no no ,no money. You can take it……”
      “五个铜板还不够啊?那我再加两个行吗?”
      “No money,just take……”

      高一鸣本是闷闷走着,忽听得耳边传来英文,他偏头一看,一位梳着两条黑亮辫子的姑娘站在会场提供免费饮品的摊位前,和洋人侍者“鸡同鸭讲”。
      他一笑,走过去端起一杯递给姑娘,“拿去喝吧,他说这个不要钱。”
      那姑娘一惊,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冲他点点头道谢,她拿了两杯酸梅汤便朝着乔浩光所在的方向走去。
      ‘怕不是又一个为情所迷的姑娘吧。’高一鸣宽容地笑了,端起酸梅汤饮了一口。
      “哎呀,我的锦囊!”一声惊呼,高一鸣看到刚那位姑娘丢下杯子追着一个身穿窄西装、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那男人神情慌张,一手紧攥着锦囊,一面跑还时不时的回头。
      高一鸣当下放下杯子,在男人后面,几步追上。他一拉对方的外套,想将其拽倒,然而这人应是个贼中的老手,一个“金蝉脱壳”,舍了衣服向前继续跑去。

      “浩光,你看,菊仙!”站在试飞台上的吴优一拍乔浩光,伸手一指。
      “追那个穿西装的!”乔浩光只见菊仙追在高一鸣身后,便误以为是高一鸣抢了菊仙的东西,当下跳下台也追了上去。
      “浩光别冲动!”身后传来一声叫喊,乔浩光回头一看,是自己十分不喜的表哥,当下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气呼呼地去追赶高一鸣。
      “糊涂!”乔浩光的表哥大约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身体颀长,不似世家公子,倒像是个练家子。他一看拦不住自己这个冲动的表弟,只好也跟了上去。
      浩光啊浩光,你追女孩可以,想向女孩献殷勤也可以,但麻烦你看清楚好人歹人再冲行吗?人家那个穿西装的小伙子分明是帮着捉贼的啊!

      几息之间,高一鸣终于又一次追上了那个小偷,几个来回,便将对方打倒,锦囊也抢了回来。那小偷在地上一个打滚就钻进人群中不见了,高一鸣本要继续追下去,忽觉耳后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地一偏头躲过了乔浩光的拳头,一个回身格开紧接着袭来的直拳,觉得莫名其妙。
      “乔少爷别打了,别打了!”菊仙在一边喊道。
      高一鸣明白了,原来自己仗义出手却被这愣头青当成了小贼,本想解释,但乔浩光的攻击很猛,他无暇分心说话,小心应对。
      “快快,你们少爷抓贼你们还不上去帮忙?!”吴优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乔浩光的跟班上前打群架,高一鸣双拳难敌四手,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胡闹!”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也不知怎么眼前一花,战圈中又多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那人揪住乔浩光的两个跟班的胳膊向外一拽,两人便倒飞出去。伸手格住乔浩光的拳头,他手一扭一推,乔浩光便捂着肩膀踉跄倒退两步,红着眼睛怒视着他。
      “张耀祖!你竟然帮那个小偷!”乔浩光指着男人骂道。男人置若罔闻,转身面向护在身后的高一鸣,拱手道:“这位兄弟,实在对不住,我这位表弟为人鲁莽,冒犯了兄弟你,我在这里代他赔罪了。不过他都没有坏心,还请这位兄弟见谅。”
      高一鸣快速地打量一下这位男子,只见对方眼中精光内敛,心下警惕,也拱手回礼,道:“无妨,些许误会罢了,既然已经无事,那么在下就先走了。”说着将锦囊递给菊仙,便要转身离开。
      “乔少爷你误会了,这位先生是好人,是他帮我去追小偷的。”菊仙拿着锦囊向乔浩光解释。
      “是吗?我只看你在他后面追,自然要帮你追他了。”乔浩光好不委屈地向菊仙表功。
      张耀祖没有去管表弟等人的小儿女情态,他几步追上高一鸣,说到:“这位兄弟听你口音不是北平人吧?不知下榻何处?可否让在下送你回去,也算是为我这表弟赔罪。”
      “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高一鸣冷冷回答,不知张耀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克己宽人的有钱人,高一鸣还真是没见过,虽然整件事都是乔浩光闹出来的乌龙,但他的这个表哥会不会人前装大方,背后却找人暗算自己呢?这样的事情,高一鸣也经历过,不得不防。
      张耀祖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精致秀气却不显一丝女态的男子,多少也明白一些高一鸣提防他的原因。他说道:“看兄弟你的穿着打扮,应是来自于上海,年收入在万元大洋以上。鬓角头面修剪得当,双目尤为有神,行走顾盼之间常带有戏曲的影子,加之双手虎口及手掌有茧,应是一位武生或刀马旦,然而兄弟周身毫无脂粉气,应该不是刀马旦。看兄弟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上海梨园行内这般年纪的当红武生恐怕也不多,这个时间能在北平出现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十二红高一鸣,北平名角于香君的师侄。如此在下说的可对?”
      看到高一鸣猛地抬眼看向他,又极快地恢复平静,张耀祖在心中赞了一声,复又笑道:“高老板既然没有否认,看来在下碰巧猜对了。在下张耀祖,是张记丝绸的大少爷。说了如此多,不是要令高老板难堪,而是在下诚心实意想和高老板交个朋友。”
      高一鸣盯着张耀祖的眼睛沉默着,张耀祖则坦荡荡让他看,也不说话,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古怪。
      高一鸣先转开眼睛,一笑说到:“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张少爷,请吧。”既然话已说到这种地步,也不需要推脱,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好,高老板果然是爽快人!”张耀祖一笑,带着高一鸣上了自己的汽车,向高一鸣下榻的宾馆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二红只身抵北平,试飞场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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