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未醒·晏宁篇》疯紫Shiun

11、诛情劫（1）

　　过了两日，月漓还未有回来的迹象，我决定出门走一走，再闷下去，我这只鱼就要发霉了。如果鱼会发霉的话。
　　这里不同于逍遥居，没有月漓的仙结护着，我自是不敢轻易闲逛的。恰好见玄宫莲清闲安乐得很，便拉了他一块儿出门。
　　我还是喜欢江南的样子。亭台楼榭，青砖小道，小桥流水，绿柳红花。第六世的凡界江南，亦是这般清晰浓烈而又生气盎然的颜色。卿卿曾跟我说过，内心过于平淡的人会不自主地去关注外界的多彩，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证明自己是真实而非虚幻的。仙道漫漫无止境，对于我们这些并非一心要在菩提树下修佛的俗仙来说，时间是种消磨热情，改变心境的可怕东西。近来我也常在想，能去轮回道上走一遭，兴许并非是件坏事。
　　不过，自从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以来，我已经很少会再去想到第六世。而某些始终无法记起的记忆，虽多少让我有些在意，也不甚重要了。
　　“你怎么了？”
　　“嗯？哦，没什么。”大概在我又走神的途中马车碾到一块石子，车子晃了晃，后脑勺华丽地撞上车壁前，玄宫莲拉了我一把，免了我的疼痛。我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讶异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街上竟然这么热闹？”
　　玄宫莲悠悠道：“过两日就是精灵族的生花诞，自然是热闹些。怎么，有兴趣么？”
　　“生花诞？可是前元天后生花姬的诞辰？”
　　“知道的还不少么。确是如此。”
　　我略略有些惊讶。当年在水镜天的时候，曾在应泽上缴的一本天宫辛秘野史中看到一段关于这位精灵族长公主的故事。说的是三十万年前，年轻的前天帝在月孤界修行时被赤炼蛇王缠上命悬一线，被生花姬救了回去。两人因此结缘，许下结发之约。前天帝修满回九重天后如约娶了她做了天后。本应是值得传颂的一桩佳话，怎奈一百年后前天帝不知为何又执意娶了一名仙子做侧天妃。新婚当夜，天后断发斩情丝，含悲离了九重天。这件事，差点儿引发了九重天同月孤界之间的大争端。书上记载，两方对垒当日，天昏地暗四境三十六天都飘着雪。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争斗在所难免之时，有个长银发的男子捧着一个紫檀盒来到天帝面前，说是生花姬托他给他的。前天帝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煞白。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鲜红的心脏！生花姬留了话：既然心如此痛，那便不要了罢。
　　故事的结局是前天帝剜了自己的心，与生花姬的心连在一起。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应泽认为那是因为天帝深爱着生花姬，但我不信。剜心都要在一起的感情，如何容得下第三个人？
　　两人仙陨之后，九重天与月孤界的争端也不了了之。但是至此，月孤界也淡了同九重天的交情。
　　人太多，我们下了马车。
　　“哎呀！是玄宫大公子呢！”
　　“是啊是啊！没想到今日竟能碰上。你看我这装扮可还得体？”
　　“早知我也把那支玉簪戴上了，真是！”
　　......
　　听着周遭渐渐热闹激动的讨论声，我又一次佩服起精灵族的民风。仙界的女仙们倘若有她们八层的真传，估计月漓和玄宫莲也有五层的可能不会沦为断袖吧。
　　不过我倒是奇怪了，这些个姑娘们平日里见了月漓那气势就跟饿狼见了肥肉般猛扑不及，今日见了玄宫莲反倒是端庄得跟公主小姐有得一拼。这又是为何？
　　“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王上知道了奴婢...奴婢就死定了。”
　　“碧儿，都说了我们这是离家出走，不是出游！别叫我公主，叫小姐！你若是害怕就回去，省的我一路烦心。”
　　公主？两道压得极低的声音透了风传到我耳中，勾了我的注意力。我后倾着身子，侧眼一瞥，便见了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混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兼正大光明地说着“悄悄话”，不免起了丝兴味儿来。
　　我还没见过这么天真的离家出走，估摸这会儿主仆二人的行踪早被人盯得紧紧的了。被那么多双利索的眼神瞅着，这两人竟是毫无察觉。我都不知是我太敏锐了还是她们太迟钝了。
　　按理说，这种关联王族的麻烦事儿我是一向敬而远之的，只是今日大致是中了心魔了，瞅着那公主脸上固执却坚定的表情，心里无端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听说，这精灵王给晴乐公主许了门亲，只是这公主原是有意中人的，抵死不从。今日离家大致也是为了抗婚。看你这模样，该不是对她的事儿起了兴致吧。”玄宫莲忽地附耳对我如是道。
　　我一瞬有些微愣，感叹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竟是不输月漓。不过我也不可能因为被他猜中心思就气弱，微微挑起嘴角对他道：“是，且当如何？”
　　“不如何。这段日子我也得了空，倒是可以陪你趟趟这摊浑水。”
　　我那略带着些挑衅的语气在他这句轻若微风的话下显得有些软绵绵。我一时忘了我还是需要别人护着的，方才委实得瑟过头了。现下瞅着他没有不悦的神情，连忙笑眯眯地恭维道：“若得大公子相助，那是小仙的福气。”
　　“你——”玄宫莲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虚得很了才扬了扬嘴角道，“倒是有趣。”
　　嗯......？

　　得了玄宫莲相助的承诺，我也安了一半儿的心。不过，因着天界同月孤界的瓜葛，我决定让玄宫莲在暗里护着我的周全便可，毕竟玄宫府树大招风，容易惹上精灵王族的注意。
　　玄宫莲对此安排没什么异议，我便在大街的第二个路口同他分了道儿。我继续跟着晴乐公主，他则先反向避开王族的跟踪侍卫。
　　我结了个仙咒，变出几朵夜光雨昙的头花，上前拦住了主仆二人，笑容满面，脸不红心不跳地吹嘘道：“两位姑娘请留步！这厢瞧着姑娘眸若清潭可闭月，颊带樱粉可羞花，要是再带上这朵夜光雨昙，必然是锦上添花，分外出彩！”说完，便拿了朵放在她手上。
　　她看了头花一眼，讶异地抬眸瞅着我，考虑片刻后点头道：“姑娘这头花确实甚是衬我，可还有其他样式，我一并要了去。”
　　能在看了头花上的字儿之后便反应过来，甚好甚好，不算太笨。我立刻喜笑颜开道：“自是还有别个样式的，只是今日出来得急了些，没带过来，小姐若是肯移步，我家便在前面不远。”
　　“既是喜欢，自然是要跟去的。你且前方引路。”
　　要甩掉这些精灵族的王族侍卫应是不难的，我现下便有这个天时地利。
　　“对不住对不住啊！”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我做个仙结搅扰了附近一个正热闹的摊子，趁着混乱的场面一手一个拉着她们主仆二人钻进了一条小道。不过才绕了几个道道，周遭便没了跟踪的人，约莫着是玄宫莲暗里助了我一把。等我们出了府邸间的青石小道，一辆马车便稳稳地停在我面前。玄宫莲办事儿还真是干净利落。
　　“姑娘是仙界的人吧。”刚上马车还未坐下，晴乐公主的眼神便十分谨慎地瞥向我，“为何要帮我？”
　　“小仙是玄宫府的一名侍婢，我家大公子对公主的事情略知一二，也是十分欣赏和钦佩公主的重情重义，所以愿出一臂之力，助公主渡过红鸾之劫。”这份恩情若是推给玄宫莲的话，倒是会给我省去很多麻烦。况且，我能做的也是甚少的。
　　晴乐愣了一遭，若说之前她还有一丝狐疑，那此刻听到玄宫莲的名字，似乎完全放了心，微微一笑道：“原是如此。不想今日受的是玄宫大公子的恩惠，晴乐感激不尽！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小仙晏宁，公主若不介意，直呼阿宁便可。”我回了个笑，心想着玄宫莲的信用竟是如此好用，倒让我有些意外。
　　“阿宁，这是带我去见你家公子么？”晴乐坐在我对面，正对着我欢愉地问道。模样揣了几分王族公主的气质，却不失活泼生气，甚是天真可爱。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对她道：“公主应是知晓，月孤同天界之间仍有些嫌隙。我家公子虽有心相助公主，但明面上还是要顾及双方身份，不便插足王族内事，因此指了小仙过来帮忙。”边说着，抬眸瞧见她略略有些失落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请公主放心，小仙在公子手下差使多年，不敢说聪明伶俐，多少还是有些能耐的。今后公主忧心之事必竭力相担！”
　　听了我这番话，她倒乐呵呵地笑了：“阿宁，你真是个聪颖得讨人喜欢的女子。你的话，我信。”
　　“多谢公主的信任。”
　　“你也别叫我公主了，叫晴乐吧。”
　　“晴乐。”
　　今次虽是扯了些谎，但也省了一番解释的大周折。况且真让我去解释要帮她的理由，我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是自己一时兴起吧。
　　马车上，晴乐公主同我讲了一段她的故事，却引出一个算不得熟人的人——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