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月雯儿

35、俞菲菲和才子

　　俞菲菲和才子，是佳人才子，当年年级有名的一对。
　　那时候安之薛和程澄看着他们两，觉得自己就算有钱有势又能怎么样？青春的飞扬才应该是俞菲菲和才子那样的，她和程澄？就是暗淡无光的青春而已。

　　许许多多的老调重弹，无非一个背后的真理。其实安之薛回头想想，觉得再正常不过了。程澄家里有钱，但爹妈连做一个和睦的表象都不情愿。她和安之薛一起偷偷仰慕才子的日子是过往年岁里，可以分享可以纠来缠去的甜蜜秘密。安之薛唯一想象不到的，就是程澄不仅想了，还真的去做了。而她安之薛，把年少倾慕的滋味默默留在心里，成为心里最好的故事。

　　许多年后，安之薛觉得自己的无从释怀，是因为程澄间接的也把她大学时光唯一的最好的故事幻灭了。可是另一面，对程澄而言，记忆，何尝不是废墟？

　　俞菲菲在安之薛家里坐了很久，久到安之薛都觉得有些不耐。但俞菲菲最终还是在安家吃了顿午饭，又在饭后有些不好意思得拿了一袋礼物郑重送给安老，才正式告辞。知道这时候，安之薛才醒悟过来，对她爷爷说：“爷爷……她是来拜访您的？”
　　安老只是笑笑，算是默认了。

　　安之薛终于觉得困扰了自己一早上的烦恼，原来是来自于俞菲菲的奇怪：“她说她刚考完研究生入学考试，这次是特地上来拜访以前的一些老师的。可是……她哪里会认识学校里的什么老师？以前一起上课都是一两百人，能招研究生的教授副教授怎么会记得一个学生呢？而且，咱们家，她也就大一的时候来过，似乎也没有熟悉到可以上门拜访的程度啊。”
　　安老拍了拍安之薛，示意安之薛一起跟到书房。

　　“可是爷爷，外面的人都知道你基本上不会再招研究生了呀。”，安之薛一路跟到了书房，坐下了。
　　安老示意安之薛泡茶，自己则戴上眼镜，颤巍巍的打开电脑。“很多我这个年纪的同行，都八十多了，只要还有一口气，脑子没有糊涂，照样在名下招研究生博士生。”
　　安之薛笑：“爷爷是老当益壮，可雪雪就希望您有空养养花、打打太极拳，不用那么操心。”

　　“虽然招研究生，可不一定是自己带。”，安老一面打开邮箱一面说：“我看小方不错，以后等他留洋回来，就是教授博导了，偶尔帮我带个学生，挺好。你的同学么，显然是来物色导师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研究生考试没多久吧？”，安之薛奇怪：“这就出结果了？”

　　安老看了安之薛一眼：“没出结果就先来活动，这姑娘也算是有心了。隐约我想起孙晓云，孙晓云当年还是实习期间，个子小小，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就这么一个人，就敢自己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我想想……也是硕士入学考试过后没久，咱们还在过年的时候。当时爷爷一看，这小姑娘，人不大，志气大，将来是要有出息的。唉，虽然知道姑娘家能长期在外科工作，要面临许多困难，但还是决定把她招进来。当年她也十分出色，好像入学考试差不多就进了三甲了。人是可造之材，可惜做不到德才兼备。我和你袁伯伯事后检讨，可能现在很少有人能够像咱们以前那个年代那样，那样说话、那样做事做人了……”

　　这是安之薛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祖父这样长篇大论孙晓云。那一刻，安之薛并非难过自己的父母，而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觉到祖父的衰老。孙晓云对他们一家来说，不仅仅是伤害父母的感情和她幼小的心灵，还给祖父带来了最为深刻的挫折。看着安老一瞬间呈露的老态，安之薛感觉自己瞬间长大。她握着爷爷的手：“爷爷，您担心俞菲菲？”

　　安老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安之薛：“任何人，生长开花结果，都有她的次序，爷爷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但是雪雪是爷爷的宝贝，爷爷怕爷爷奶奶都走了，没有人保护咱们家雪雪了。雪雪，你要学会为人处世、自强自立、保护自己。”
　　安之薛觉得眼睛很酸，其实她能够明白家人急切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她所能做的，唯有自强而已。她握着爷爷的手：“爷爷，您以后少为爸爸妈妈和雪雪担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

　　安老笑笑，表示知道。然后他接过安之薛泡好的茶，又自己跑进书海里面去了，只朝安之薛招招手而已。
　　安之薛本来想上去多睡一会觉，结果方毅来了。安之薛想心里有点闷，索性就跟方毅出去谈恋爱。

　　结果方毅扛着一单反，拉着安之薛去到某条说都说不出的河边，卡擦卡擦了很多张照片，然后去了一所大房子里某个角落的暗房，全都洗了出来。
　　这一下，彻底文艺了。
　　安之薛看着一张张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的照片，有点爱不释手：“那个鬼地方，冷就不说了，河边不远遍地白色垃圾，恶臭阵阵，结果拍出的照片来还有点儿艺术调调！”

　　“名不副实的确实太多，亲眼所见也不是事实真相。”
　　安之薛听了这句话，忽然就想起俞菲菲来，因此问：“以前我们年级，你知道一些吗？”
　　“你们大三的时候我拿了医师资格，开始带教，算起来，我应该是实习那一年你入学。你们年级的人知道不多，连复印机袁芝若也是你们工作以后才知道的。”方毅拿了杯咖啡，坐在安之薛身边：“你们年级最出名的应该是那个得了鼻咽癌的男生吧？还有他跟程澄传得到处都是的艳照。”

　　安之薛定定的看着手里的那张照片，里面的自己头发飞扬，眉梢眼角隐隐约约一点点的笑意，实在是非常好看的。那时候，最出名，当然的，是才子，还有程澄。深吸一口气，安之薛轻轻的说：“是呢，可能人都是猎奇的，虽然没什么人见过那几张照片，但整个医大，包括学校和附院那边，没人不知道这件事，程澄……应该也是没脸呆在这里才往外跑的。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可是……今天早上，当年的当事人，一脸平静的拜访了爷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反而是我，似乎是当年的局外人，却还在为过去的事情难过。”

　　方毅许久也没有回答之薛，最后之薛抬起头来，笑笑：“是不是很傻？”
　　方毅的眼睛不大，但有时候会流露出阳光班的温暖：“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安之薛抿抿嘴，把事情和盘托出：“俞菲菲，俞菲菲当年是才子的女朋友，跟我们一个寝室一个班的。她今天来拜访爷爷，估计让爷爷想起孙晓云了。以前我自己没留心，现在才发现，爷爷说道孙晓云的时候那样力不从心，显得那样老。孙晓云、让爷爷很伤心了。可是我……我不仅不能为爸爸妈妈做些什么，连爷爷，让他少担心一点也做不到。”

　　“你正在做让你爷爷越来越放心的事情。”，方毅很肯定的说：“你回来面对，你不计较过去说服袁芝若进筹委会。这些都是。生活原本就不是你见到什么就是什么，比如今天你手上的这张照片。看的人只知道你在相片里含蓄古典的笑，拍的人才知道，你的身后是发出臭味的白色垃圾。”

　　是呀，怎么知道呢！就好像以前，她怎么可能和袁芝若舒晓晓同一张桌子吃饭，大家互损也能乐不可吱。但是现在，当所有的人都褪去了以前执着认为有的光环，才发现，大家彼此彼此。不好的，说到底，远离了；还在的，就是还好的。
　　安之薛开始觉得心情不错，蹭到方毅胸前，哼哼唧唧唧唧歪歪。
　　方毅失笑：“哎呀，干嘛呢！”

　　安之薛扒拉着方毅，撅着嘴：“我撒娇，行不行？”
　　方毅笑不可吱，搂着安之薛：“撒吧撒吧！我早就看穿你了，你就是爱撒娇。”
　　两人磨磨蹭蹭了一会，安之薛又想起什么：“这里是你的房子吗？都前庭后院的别墅了，怎么还有一个暗房？”
　　方毅拍拍她的脸：“想看看么？这里挺好，我有空会来住个三两天，当做静静心。”
　　安之薛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这房子远在郊区，但距离医大反而不算远的离谱。房子肯定是挺好的，因为一眼望过去都是树木，压根没几栋房子，也就显得格外清净。房子后面有车道和车库，前面一小片坡地挖了一道活水，流淌得还挺畅顺，估计下边也是有沟通良好的水道。房子么，安之薛没看全，只是格外喜欢暗房出来的阳光房，里面随手的书，都是安之薛喜欢的，当然还有很多医学资料。

　　“啧啧！”，安之薛相当唾弃的拿起一本《神经外科学》：“随手都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还以为你已经修炼到雅痞的层次了。结果再一看，还是神外的书！”
　　方毅随手拨开茶几上的资料，放了两杯咖啡：“我们神外年会初步定五月份，安老要主持，还要我把会议论文排出来，工作量你自行脑补。”
　　安之薛举着那本外科学挡着嘴巴在那里贼笑：“你这么忙，我们少谈点恋爱呗！不然一附院的护士天天在食堂里捉弄我，我可受不了！”

　　“那不行！”，方毅很自然的就否决了：“我们可以寓工作于娱乐。”
　　然后大灰狼的魔爪伸向了小红帽，以下情节省略不述……
　　也就在这时，安之薛的电话响。等安之薛好不容易抽空拿起电话接起来之后，舒晓晓那只大嗓门的吼了过来：
　　“安之薛，你在哪？无论你在哪，今晚都要出现！南记，七点半！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五一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