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亚久津仁之箱（6）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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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关店后亚久津帮着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他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潜在身体里的矛盾再激烈，等到反映出来也只是烦闷，亚久津不能从自己身上挖掘，只能任凭它们酝酿着。像是默认了手冢今天就会抛开昨天的一切，他并不愿意承认，他不想回去，回去之后就会看到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跟昨天手冢来之前一样。不停地为手冢回归家庭寻找理由，从经济问题到社会压力，甚至想到那个名门小泽的干预……亚久津发现他似乎已经说服了自己，说服自己明白了状况，这才死心塌地地上车回去。
但是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了有个人影站在他门口——现在已经是凌晨，亚久津没能想起其他人。
对了，我没有给过他钥匙……三步并两步地奔上二楼，亚久津望着手冢的背影才记得从下午放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少个小时。
他一直这样等着吗？直直地站在那里……通常在别人门口等久了都会想到找个地方坐着或者蹲下吧，亚久津忽然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手冢做出那种闲散的姿态；他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但手冢先一步回身，看不出心情的脸上稍稍有了点松动。
“……我……”亚久津听着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所以停住了。我想说什么？道歉？忘记给他钥匙？不，是他没找我要过，我没有任何错……
“我没想过你打工时间是这么晚的。”手冢解释道，“我一直以为到下午就结束了。”
你当然不知道……亚久津闷闷地想，见面的日子他总是从工作地中途出来，等手冢离开才回去，手冢当然不知道。
明明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事，为什么手冢一来mail，就立即赶了过去……亚久津仍旧闷闷的，过了很久才想起该去开门。
手冢今天没有回家。虽然他昨天确实离家出走了，但今天他没有回家。亚久津看着径直走进屋里的手冢的背影，一时间产生了其实手冢本就是屋主的错觉。
除了上学用的包，他还拎着一堆书，进门拣了个角落放下便开始把书一本本拿出来——不用细看，那些都是参考书，数量之多也只有像小泽这样的学校会推荐给学生。
他回过家了吗？为什么今天会多出这些东西？亚久津毫无理由地觉得那些书很碍眼，那些都是束缚手冢的根源，学习，课业，前途，全部都是；这些东西从手冢家的困境中来到这里，就像是准备把这里变成新的困境一样。
亚久津跨前几步想夺过那些书扔出房间，手冢却说，这是他向会长以及老师借的。
记得手冢在年级里的成绩不错，而且手冢说过，小泽是一所考试成绩至上的学校，拿到好的分数就像是拿到了万能的通行证，在学校里做什么都很方便。
就要考试了。手冢说。
那你为什么要在考试前跟家里闹翻？亚久津想。
你们那边考试是几号？手冢问。
你妈妈去见过你没有？亚久津想。
暑假的比赛准备……手冢没有介意亚久津不回答他，边整理边提起网球。
“你不回去吗？”亚久津突然问道。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得冰冷，但已经没办法收回来了。
手冢没有回应，只是停下来默默地看他。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眼神，亚久津便停不下来。
“真想不到你手冢国光也会一时冲动。”抬眼看着天花板，他摸索着烟盒，“今天冷静点想想其实没有必要，对吧？”
亚久津不知道这个“对吧”是问谁的，他觉得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低头抽出一根烟，突然忘记了打火机的位置，只能重新摸索回去。
“跟家里人做出这种姿态闹上一天就足够了。”转过身去点烟，亚久津没有看清手冢的眼睛，“你妈都来找你了……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满足你？他们不让你参加夏天的比赛？”
承认吧，你是无法离开手冢家独自生活的。这样的念头回荡在亚久津的脑海中，本应该告诉手冢，但现在似乎只要回荡在那里就足够了。
如果让亚久津事后去细想当时的状况，他会说那是在提醒手冢正视“自立”这个词背后的含义，他不会说他是在惧怕手冢仅仅是为了“自立”这个词待在他身边而造成令他无地自容的境地。亚久津不可能承认面对手冢他会害怕，他的形象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有所颠覆，他只能强撑出一副自有余裕的模样，否则他敌不过手冢国光。
亚久津也会提醒自己，这可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可如果提醒有用的话，这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包括最初。亚久津看着手里的烟突然想把它捻灭，这不是现在他想要的。
手冢会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烟丝燃烧的声音。亚久津听着听着越发想灭了烟，可又不希望这个房间里真的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沉默的两个人存在。
先有动静的是手冢。他把手上的书放回原先的位置，一本接着一本地放回去，然后走了过来。
“母亲下午来找过我，不过我没有拿那存折。”看来手冢也知道他母亲同时找过其他人，“同老师商量过了学费等方面的问题，有解决的办法；并且可以找到打工的机会，生活和房租都没有问题。”
“俱乐部方面暂时需要放一放，等一切稳定之后再考虑。”
“暑假的比赛必须参加，准备和练习方面我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被离家的事影响。”
亚久津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将他先前的盘算在几句话之间化解的少年。手冢没有多说什么，一条条地陈述，冷静得好像在说另一个完全无关的人的事情。
“从高一起我就在考虑离开家的事，这不是一时冲动。”手冢给出定论。亚久津回忆起昨晚来到他门口的手冢，那个时候的手冢没有现在他自己说得那么冷静；那时的手冢像是刚经历了一个壮举一般，在冰冷的面孔下掩饰不住洋洋得意的颤栗。那时的手冢需要他亚久津仁，可现在的手冢不需要，现在的手冢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个人，不需要用任何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想看见现在的手冢，亚久津刚要说出其他，就被走到角落拿起网球袋的手冢打断了。
“如果我住在这里不方便你可以直说，我立即离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亚久津差点破口而出，但觉得这么说就是把之前的一切都否认了个干净。手冢……手冢你让我怎么说说什么才好……手冢……你……
你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到这里的，对吗？
你早就考虑好了一切，在你做之前就考虑好了，对吗？
你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因为家人的责怪而逃到我这里的手冢国光了，对吗？
“或者说，你跟我那个说出幸好这事没有麻烦过去同事帮忙调查否则老脸丢尽的祖父一样，觉得我们目前在做的一切是肮脏不堪的吗？”
不……我只是……
亚久津没有对自己说完，手冢已经越过他的身边，直视敞开的大门。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抓住要将网球袋背在肩上的手臂，猛地拉回来。
等大脑清晰的时候，他已经把想要挣扎出去的手冢抵在一边的墙上。
被手冢的眼睛瞪着，这时的亚久津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初冷嘲热讽手冢的人是他，最初紧紧拉住手冢的人也是他；现在冷嘲热讽手冢的人是他，现在紧紧拉住手冢的人也是他。亚久津一直没有给过手冢理由，从最初到现在，不是因为没必要说什么，而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找不出理由。
“我要出去。”手冢紧贴着墙壁冷淡地说。
“不行！”亚久津一边躲藏手冢的眼睛一边寻找手冢的眼睛盲目地说。他一直如此，躲着找着，只要发现了手冢藏着的东西就能发现他自己藏着的，大脑已经停止了工作，所以只能用眼睛。
“我有人身自由。”
“这是我的房间！”
手冢看着亚久津，脸上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是无可奈何还是懒于纠缠，斜眼看了看身边：“可是门还开着。”
尴尬，如愿以偿的尴尬，亚久津觉得这确实是个不应该计较输赢的事情，因为他总是败在手冢手里。他有没有看透手冢，亚久津终究是不能确定，但他只能承认，手冢一早就能猜中他的想法。
所以才有今天。
优纪曾经说过，看不懂阿仁你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待在你身边的。你随时随地都会爆炸，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原因。
眼前的手冢还是那样的面孔，但在亚久津看来总有种悠闲的味道。他早知道他为了什么在想些什么，他悠然地等他自己意识到自己说出来。
这绝对不公平！亚久津郁积一胸的烦闷在看到手冢停止挣扎只是悠悠地看着他的瞬间爆发出来，扳正手冢的脸，他吻上去，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手冢任由他吻着，不一会儿就听见网球袋歪倒撞在墙上的响动。
好吧，手冢国光，随便你要住在哪儿……我这屋子你那个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记得回到这里来的——你总是记得这双臂间的狭窄归宿的！
至于怎么找到这里……手冢你总有办法解决的，对吧？
亚久津挑了挑嘴角，沿着手冢的嘴角边舔啄着摸索到耳后……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亚久津听得出这特殊的铃声是谁的。
阿仁，你没睡就好，手冢君也在吗？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下班后回去做了点东西，很得意的~~~现在来送给你们吧？
现在都几点了……亚久津无奈地想，抬眼看了看手冢，那双眼睛不会告诉他否定的意见。
恩……亚久津勉强答应着，开始考虑现在这个时间，是不是自己过去拿比较好，优纪毕竟是他的母亲。
“实际上……”手机那头优纪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亚久津觉得不仅仅是右耳，连左边都可以清楚地听见；正奇怪着，优纪便说道，“我已经来了……在走廊上……”
这次亚久津跟手冢终于保持了同步，一起扭头看向敞开的房门。
“那个……我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优纪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清晰可辨了，“我在想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所以先打个电话……”
……如果有常识的话，这个时间就不应该过来打扰！
……如果有常识的话，这个时间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关上门！
……总之，先进来关上门吧……
这是什么？属于手冢国光的尴尬吗？亚久津看着他把网球袋从门边拿进来放回角落的动作，看着他推了推眼镜端坐下听优纪的自我介绍。
没错，这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亚久津仁的身边。
亚久津仁之箱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亚久津仁之箱（6）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