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39、肠断

　　世上最简单的黑白，能将一个人最与众不同气质惊艳到最彻底的极致。

　　高腰黑裤，纯白公主领衬衣，当兰佳慧高挑细瘦的身一出现在“休夜赌城”大厅，人群就引起一阵骚动。

　　当然，这不仅因为她的美丽，她绝无仅有的黑白搭配，更因为昨日，兰二小姐在赌场上豪放一赌。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水晶吊灯齐刷刷亮如白昼。

　　兰佳慧浅笑，笑的每一根睫毛，都墨黑的青春起来。

　　微一抱拳，兰佳慧有礼有韵：

　　“各位贵客，请继续。愿你们一如既往玩的开心！玩的尽兴！”

　　很多客人纷纷回礼，兰佳慧面带笑容，脚下并不停步，很快来到地下赌城另一个天地。

　　这里，是赌城高层高管办公室。

　　兰佳慧进入副总裁室。

　　室内，凌潇然和华泽洋正在激烈辨论着什么。他们似乎已等候多时。

　　“佳慧，你觉的潇然和佳娴的出逃，是万无一失吗？”见兰佳慧进来，华泽洋迫不及待问，口气少了平时沉稳。

　　佳慧诧异的眸子轻抬，看了华泽洋一眼。

　　华泽洋立刻安静下来，摇摇头，“你们要知道，鲁莽，是会付出代价的。”

　　“我说过，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小表舅，如果你关不好自己的嘴，到时候万一失败，可别怪我策划不周……”

　　本来，在今晚这个惊心动魄计划中，是没有华泽洋戏份的。

　　除了主角凌潇然和大小姐佳娴，佳慧决定自己亲自督阵，把佳娴和潇然护送出兰府，余下的事，就由凌潇然自己全力承担。

　　没想到这对好兄弟原来确已是无话不谈，如今小表舅既已把行动计划告诉了泽洋君，如果华泽洋也加入进来，那么，会不会兰子墨也终有知道的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兰佳慧决定提前一小时实施这个完美计划。

　　在副总裁室，兰佳慧拿出一副素笔描摹的地图，指着兰府大门外一处暗角，对凌潇然和华泽洋说：

　　“小表舅，你在这儿接应，等我把佳娴带出来，你带上她迅速进入一百米处的一个铁门小院，那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可以带你们安全逃出S城。”

　　“我说过，兰府是一个很复杂的大家庭，人多眼杂，稍有不慎我们就会全盘皆输。特别是我大哥心思绵密，如果他出面阻拦，我们别说走出兰府大门，就是大姐小院，我们也未必能逃出半步！

　　所以泽洋大哥，以你和我大哥的交情，如果能够想法拖住他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那么，我带大姐离开兰府就会比相像中更要轻而易举。”

　　泽洋笑了笑，佳慧勇气可嘉，浑身充满正气，她的热情似乎可以摧毁世上所有黑暗。

　　但是，这个可爱的女孩，她是否知道，她正在打乱他在S城刚刚起色的局面？

　　华泽洋答应兰佳慧，他可以把兰子墨带出兰府，这样，二小姐和表少爷凌潇然不是更好行事了？

　　这样不妥。若是大哥要出去，肯定会开走那辆爱车，而兰大少爷的私车，其实也已成为兰佳慧今晚首选的工具。

　　“可是在兰府，我还实在没有太大把握能占用子墨半个小时的时间。”华泽洋略加皱眉。

　　“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佳慧很有自信的笑着，她仿佛已看到一对恋人，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又仿佛看到大哥子墨和父亲兰老爷子，是如何震怒，又仿佛看到，曹团铁青愤懑的脸……

　　一天，对有些人来说，很漫长，漫长的犹如时针生锈，仿佛时光忘记了来去匆匆职责；而对有些人，却又快到令人心惊，心惊的仿佛世界，就要顷刻间倒塌。

　　兰佳娴背倚床塌，面容淡淡红晕，她咳嗽好了很多，手中卷着一本小说，看起来精神面貌出奇的好.

　　度娘只以为佳娴已看开世事，接受了既定命运，所以病情也大见好转。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佳娴能够这样坐着悠闲的看会书，对度娘来说是莫大安慰。

　　“娘，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不要总陪着我，是我对不起娘，让娘总是闷在屋里。”佳娴望着度娘，有点不舍，又不敢有所表示。她不知她下一步将要走出的步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度娘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大小姐可在屋里？”

　　随着话声，挑起门帘处，是大太太屋中丫环凤凰，凤凰对着度娘拘了一礼，又笑着问候佳娴。

　　凤凰生的园脸园眸，深的大夫人喜爱，所以兰府上下，自然也不敢对凤凰有所下看。

　　“大小姐近日可好些了？我们太太梅家亲戚，今儿上午送来了一打上好沁州年糕，太太惦着大小姐总是不思饮食，所以拿了些来让大小姐尝尝呢。若吃的可口，回头我再送些给大小姐。”

　　凤凰说着话，递给度娘一个暧红的精致糕点盒子，度娘不卑不亢谢过，又推说后院麻婆子找她有要事相讨，让凤凰多坐一会，自己就丢下佳娴和凤凰，一人溜出了西院。

　　兰府是一个大杂烩缸，每一个人都掩藏的很深，度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招致更多公敌。

　　她深知大太太和二太太对自己太多敌意，所以对于大太太二太太的丫环，她总是敬而远之，能躲就躲。

　　佳娴屋内，凤凰刚告辞出去，不到十分钟，佳慧丫环若离，就跑了进来。

　　近来若离来西院的次数，比以往频繁多了，因为白天佳慧要在休夜赌场当值，又不带若离同去，若离从此又恢复了从前的寂寞，二小姐不在身边，她整天无所事事，从一个园子，跑到另一个园子。

　　“是若离？若离，佳慧回来了吗？”见若离进来，佳娴终于放下书，轻声问。

　　“没有，大小姐，我想，二小姐不到八点，她是不会回兰府的。她一到外面，就把兰府忘的一干二净了。”

　　佳娴笑笑，现在是七点一刻，那么，再过一会，佳慧就要带她远走高飞了？

　　她忧郁的脸颊，呈现出淡淡红晕，这一刻，太漫长，也太短暂。

　　她用白晰手指将书合上，似乎朦胧中，潇然君已来到她面前。

　　要佳娴不去想凌潇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十二年来，她几乎一睁眼，就想到凌潇然，想到那英挺的俊眉，想到那明媚的笑，她能够活下来，已是一个奇迹，而这奇迹中，总是伴着她少女甜美的幻想。

　　“对了大小姐，那个曹团，今晚又来咱们府上了，听大太太屋里丫环说，今晚老爷会让大小姐上饭厅做陪呢。唉。”若离无端叹气，这叹气像磁片，划过佳娴脆弱的心。

　　佳娴愣了一下，思绪立刻被现实击的再度凌乱。

　　所有美好，或许只是用来诱惑人的相像，仿似镜中花水中月，虚幻的令人心疼，佳娴白天刚刚凝聚的那点生气，此刻一听曹团二字，立刻寒凉如注，一点一点枯黄下去……

　　脸上红潮，也在慢慢退去。

　　“大小姐，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佳娴面容骤变，若离立刻感觉到了。

　　佳娴摇摇头，勉强笑笑。

　　“大小姐，太太传话让大小姐到正厅用餐呢。”一个丫环隔着门帘禀报，若离代佳娴应道：

　　“老爷不是准许大小姐不去正厅用餐吗？大小姐这会身体还没有好利落，就不去了。”

　　门外丫环默了一秒，又回禀：

　　“回大小姐，太太说了，务必请大小姐过去……太太说难得今儿老爷开心……”

　　若离救不了大小姐，太太要佳娴做的事，就算佳娴再心所不愿，但为着母亲在兰府难以认同的地位，也为着母亲不致招来责骂，佳娴也不得不去勉力讨太太欢心，何况，现在还卷入了父亲的意愿。

　　等若离走后，佳娴开始一件一件收拾自己衣服，她折了叠，叠了折，偶尔，她咳嗽，脸上泛过红晕，又很快消去。

　　心神不宁，佳娴觉的刚刚焕发的那点生命热力又在消退，到底，她生为兰府的人，想要走出兰府大门，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关上门，趁母亲还未回来，院子内又是悄无声息，天渐黑，佳娴按照妹妹佳慧的意思，把自己心爱衣物和用品，装了薄薄一个箱子，藏在床底下，又用垂下的床幔掩住，做好这一切，本来身弱的佳娴，已是娇喘连连。

　　拚命咳嗽，身子不由的爬在床沿上，眼泪汪汪差点背过气去。

　　“娴儿！娴儿！你怎么了？”

　　从厨房帮工赶回来的度娘，一见女儿佳娴样子，慌的大叫着。

　　佳娴抬头向母亲无力笑了笑——

　　“娘，我没事。娘，我不在的时候，你记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娘……”

　　佳娴好不容易坐在床沿上，用梳子慢慢细细梳着本已整洁的短发，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艳红薄毛围巾。

　　眸子因为刚刚泪水冲过，又黑又亮。

　　度娘怔了怔。

　　“你要去哪里？娴儿，你如何会说这样的话？娘说过你多少回了，少说不吉利的话，你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