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31、惊喜

　　兰府，兰子墨因为荣升S城警备司令部队长一职，正在接受曹团长几个人祝贺。

　　兰府喜庆红灯还没有撤去，又添了兰子墨高升一喜，双喜临门，不能不说是兰家盛宴再来。

　　兰博涛和二太太邰雪柳，那一个十足的开心无处投放，不由不引起梅婉婷暗暗不满。

　　兰子墨是下午到的S城，还没有进兰府大门，就被列道欢迎的部下鞭炮截住。

　　在兰府大门外，警备司令部人员和地方军曹团的士兵们，齐声欢呼。

　　“哈哈，子墨侄儿，想不到你年少有为，竟已是和我平起平坐了！”兰府院内，走出笑容满面的曹团长和春风得意兰博涛。

　　曹团长一身军人装扮，笔挺身材，虽是微胖，最近却是气质了不少。

　　叨着一锅爱尔兰烟叶，曹团长上前拍拍兰子墨肩膀，以示赞许。

　　“曹伯伯，侄儿不敢当。侄儿永远是您的晚辈。”兰子墨双拳一握，谦恭回应。

　　兰子墨身后，走出沉稳微带笑意的凌潇然。

　　凌潇然一出现，仿佛天空一下子铮亮，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因为凌潇然，特别像最近风靡全国电影《梨花魂》中的主角，那身蚀骨风尘的厚重质地，绝美如画的各种举手投足，不仅是士兵们一怔，就连曹团长，亦是有五秒钟错位。

　　“凌少爷，难得难得。今天是子墨大喜日子，凌少爷能来本府，真谓是锦上添花。”兰博涛上前一步，礼节性招呼。

　　后面丫环佣人们，甫一发现凌潇然，即刻尖叫起来：

　　“哇，是凌少爷来了！”

　　“哇，他依然是这么英俊高大！”

　　“他是小白杨，就像咱兰府后院的那株小白杨！”

　　兰博涛越听越觉有点不堪，回身瞪了一眼这些放肆的女仆们。

　　女仆们稍稍收敛，但依旧不能按捺自己激动心情，几个人一边议论，一边向着兰府后院一哄而去，边跑边喊：

　　“凌少爷来了！”

　　“果子，翠翠，凌少爷来了！”

　　兰佳娴倚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小说《静静的顿河》，耳边隐约听到凌少爷三个字，全身骤然一僵。

　　凌潇然？

　　难道，潇然君来了兰府？

　　滟滟红唇忽然就无声绽放，佳娴手心，沁出微微的汗。

　　泪，隐隐蒙上眼帘。

　　轻咳，微喘。近来佳娴的病，竟是越发重了。

　　药已经不起作用，因为佳娴已放弃治疗打算，她把汤药偷偷倒掉。

　　她心中，全然是灰心绝望。

　　她觉的未来于已而言，是找不到一点光明。

　　她觉的自己就像是秋风中一棵枯瘦风茎，摇摇欲坠。

　　如果真能坠倒就好了，她也就能一了百了。

　　只是，一个人想要放弃周围一切时，却又发觉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

　　她的饮食，在兰府骤然间成为最上等偏饭。一日三餐，燕窝自不必说，从国外进口回来的各种大补食品，也源源不断送到佳娴和度娘住的小院。

　　那是曹团长特意派人送来的，快马信札，曹团长托人捎来问候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佳娴一时倒是连死的空也没有了。

　　曹团长送来的美食大补，佳娴非但是不能不用，而且父亲兰博涛是命人看守着佳娴食用的。

　　佳娴身体要尽快恢复起来。这是曹团长和兰博涛共同心愿。

　　他们越是这样期待，佳娴越是忧心忡忡。

　　她明白自己和曹团的婚姻，是兰府一个利用棋子，这步棋子若走好了，将来兰府在S城，那就更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了。

　　而自己，偏是心有不甘。

　　兰府宴席，从少爷兰子墨大婚之日起，似乎就一直没有断过。度娘在厨房的活，也是益发多了起来。

　　陪佳娴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很多。

　　佳娴咳了几声，强自忍住。用手按住胸口，又用心听着外面吵嚷声。

　　兰府似乎来了很多人，难道，是佳慧回来了？

　　披衣起床，病也寂然有点抽离的感觉。

　　头昏昏沉沉的。

　　但是微茫希望却如一粒火种，就那样沁然烧在佳娴心中。佳娴忽然就很想，妆点妆点自己憔悴了几日的容。

　　素面朝天，薄施一点粉黛，眉虽不画而弯，一挺淡绿披风，遮住薄身瘦体，把所有瑕秕掩盖，还生命一个纤巧美丽。

　　何况，不经风雨的佳娴，除了病弱，又实在没有一点瑕疵。

　　潇然君，会不会真来了兰府呢？

　　佳娴一面换衣准备出去走走，一面心中浓浓想着已有二年未见的凌潇然。心跳骤然间频率高的令自己把持不住，她歇一歇，又补了一点淡淡彩唇。

　　一阵风就能吹跑的佳娴，慢慢走上兰府二进院子里的寒塘灞桥。

　　塘里枯荷，越发干枯，这，竟莫非是象征着自己将要衰亡的生命？

　　佳娴不由怔怔发呆。心境也有点凄然。

　　一阵爽朗大笑，传了过来。

　　蓦然抬头，看到一群人，穿过二进院子向这边走来。佳娴身子遽然一颤。

　　人群里，有曹团长、兰博涛、兰子墨，还有，潇然君！

　　佳娴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没有语言，满脸惊慌失措。

　　瘦桥灞柳，荷虽枯犹是塘，佳娴立在那里，成画成景，曹团看的心花怒放。

　　近来曹团来兰府的次数，骤然多了起来，这其中有和兰博涛生意上的磋商，然而最多的，自然是期待能够见到他心仪的佳娴小姐。

　　只是自那日饭桌上和佳娴频传眸子情意后，在兰府再也很难见到大小姐影子，不，是根本就没有见着。

　　不想今日霞云飞渡，皆大欢喜之时，佳人竟翩然临幸。

　　曹团和兰博涛对视一眼，那一种心领神会，只有二人知道。

　　兰博涛曾期许曹团，等过了这几天，就着手操办他和大小姐婚礼。订婚呢就免掉，为免夜长梦多，直接进入大婚。

　　在曹团看来，大小姐兰佳娴已是他曹团夫人不二人选。再加上兰老爷子和两个夫人一致赞同，这桩美满婚姻，可说是铁定婚配。

　　曹团远远笑着，看向桥上兰佳娴。

　　而兰佳娴眸子，满含幽然水雾，那一种美至无边不能回收的玲珑之意，却是错过他盯视，毫不迟疑落向一边。

　　能够吸引住大小姐眸子的，会是谁呢？

　　这个瘦弱轻体的女子，不是一向很淡然尘世吗？会有什么人，能引起她持续超过两秒注意力？

　　随着佳娴痴痴眸光，曹团疑惑看过去：

　　原来，是刚刚随同兰子墨进来的凌潇然。

　　如果是凌潇然，他必定不具备和曹团争宠的理由。

　　常和兰府走动的曹团，自然也认得这个深受兰府欢迎的表少爷。

　　表少爷是兰府亲戚，于情于理，都对他曹团构不成威胁。

　　曹团长舒一口气。

　　窒息和压抑，哪一种更能让人体无完肤伤痛？蓦然惊见心中所爱，却不能狂呼着上前拥抱，这是怎样一种钻心遗憾？

　　佳娴尽管要竭力掩饰自己多年以前心中那份默默情愫，但她依然无法控制蓦然见到凌潇然那一刻狂喜和开心，或者是巨大甜蜜。

　　她原以为时光匆匆，病体残身，恐是等不到潇然君再现一天，但是承蒙老天怜惜，花开时节，她竟是又一次见到了梦里曾是无数次执手相谈甚欢的潇然君。

　　远远的，盯着凌潇然那一幅绝色秀美的容，佳娴笑了，这笑意无边扩大，竟至是唇角，也牵起一个美丽弧度。

　　佳娴的笑，让曹团坠毁在万劫不复地狱之中。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动人完美清纯无害的笑，如此柔弱又如此笑的清界滴水，曹团内心，因为喜欢而快要崩溃。

　　他觉的这样的笑，原只该对着他一个人，在夜里，在新婚洞房，在他宠溺注视下，在红烛将要燃尽那一刻。

　　佳娴，藏起你的笑，别让更多人看到好吗？曹团明知无果，依然暗中祈祷。

　　“是佳娴。佳娴，近来身体好吗？”凌潇然骤见桥上的兰佳娴，亦是有点意外惊喜。

　　这种惊喜不需要掩饰，因为凌潇然言行，从来刹放自如。

　　远远的佳娴点点头。泪，不觉就流下来。只是有点远，众人没有发觉。

　　凌潇然还要说什么，兰府大门外，传来若离呼叫。

　　兰子墨一震，顾不的这边众人喧闹，折身向府外大步走去。

　　“呵呵，曹老弟，潇然，我们前面客厅聊着去，还有你的弟兄们，我已经派管家唐财照应着了……”

　　凌潇然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他也明知佳娴期待和他独处一刻，但又不好驳了兰老爷子面子，只好回首对着佳娴无奈笑笑，一径走去。

　　多少失落，多少相思。佳娴摸摸湿湿脸颊，叹了一口气。

　　距离，从她一开始密密恋上这个C城首屈一指富家公子凌潇然，她就知道，她和他，永远都是无法抵消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