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30、危机

　　佳慧是九点钟离开梅府的，当她和若离坐上车子驶离C城半里后，车内，隐约传来低低呻吟。

　　虽然很短促，但坐在车厢内的若离，却也听到了。

　　声自车厢的壁上传来。

　　不仅是听到诡异声，而且壁上，竟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二……小姐……”若离声音有些抖索的叫。

　　“车内好像……有人！”若离叫出声，但环视四周，除了她自己，却并没有什么人。

　　兰二小姐坐在轿帘前面，正在驾驭马车。

　　“怎么了若离，别乱说好吗？”疾驰的马车声中，传来佳慧毫不在意的娇笑。

　　“二小姐，还是你来车厢呆着，我来驾马车好了。”若离一个人呆在黑暗中，越想越有点恐惧，她掀起帘子，把佳慧拉了进去。

　　佳慧把轿帘放下，定定神，向车厢侧壁摸去。

　　立时，一个宽可二尺的入口，露了出来。

　　原来车厢，竟还暗有夹层。夹层内，竟赫然的躺着一个人。

　　望过去，受伤的华泽洋，经过一夜伤痛折磨，眼圈发黑，那双好看的眸子，虽然有神但却沧桑几何。

　　昨晚若不是佳慧及时取出子弹，又驮着他趁夜越出梅府，到C城私人诊所打了一针止血药，或许此刻华泽洋，早已命赴黄泉了。

　　华泽洋能够醒过来，真是个奇迹。

　　昏睡了一夜。

　　这一夜，若不是佳慧时时偎在他身边，或许，他的求生意志早已魂断天涯。

　　无论他多么热爱他的事业，无论他多么想看到未来共产主义的宏伟远景，都有可能错过人生错过美。

　　他只记得，恍惚中似乎有一张美丽的脸，在眼前闪动。有一个声音，在若有若无叫着：泽洋大哥！泽洋大哥！

　　这声音，空灵美幻，唤出他的疼痛，他在渐远渐去的路上，忍不住频频回首。

　　可以说，华泽洋和死亡博斗了一夜。

　　眸子与眸子对上，深黑珠子，印出华泽洋清秀绝伦略带苍白的脸。

　　“佳慧妹妹！”醒过来的华泽洋，在黑暗中已然清楚的感觉到了佳慧灼热眸子，他低低的叫，低的只有两个对望的人能够听到。

　　能够醒过来，真好。

　　感谢上苍。

　　佳慧眼角，有清盈水滴溢出。

　　华泽洋躺在车厢夹层，身上，盖着一床淡蓝印花单子。

　　佳慧伸出手，握住了华泽洋的手。

　　华泽洋的手微凉，细长骨节明显，掌背上，有一道明显伤痕，佳慧触上去，心莫明颤了一下。

　　虽然不知华泽洋是怎么受伤的，但即使不问，也大致可以猜出来，一定与这次运动有关。不知今天的C城小报，有没有和华泽洋有关的新闻？

　　隐约中，华泽洋掌心，有温度传来。

　　泽洋在挠她手心？

　　他要做什么？

　　眸子和眸子对望，但二人均是不敢出声。因为车厢外，就是若离。她在拚命叱喝狂奔的马。

　　他们今天走的路，直接就是一条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因为要躲避官府紧查。

　　若离表示不理解，她说二小姐越来越神秘了，就连行路，都是各种细密考虑。

　　若离说：我们又没得罪官府，他能查出我们什么把柄？

　　“不怕人惦记，就怕人算计。若离，这个社会，已经危机四伏了。”佳慧故作深沉。

　　所以若离也就信以为真。

　　其实二小姐说什么，若离都觉的是有道理的。

　　“二小姐，车厢内怎感觉老有动静呢？二小姐你在干吗呢？”车子渐渐离开C城，望过去路的尽头，是S城边缘地带。

　　“若离，我做什么要向你汇报？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二小姐，若离只是有点闷的慌啊。我真怕你坐的车厢里会爬出一条蛇来……”

　　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

　　终于，华泽洋经过一番努力，在佳慧手中抠出这样几个字。

　　佳慧在经过电波一样心动之后，也终于明白华泽洋良苦用心。

　　她柔姨纤指，也同样在华泽洋手心，抠出一串字：

　　泽洋大哥，你可不可以不着急？

　　不着急？华泽洋闭了闭眼。

　　佳慧这回答，等于就是把他的问题，扯出了好远。

　　试问，以华泽洋目前身份和伤体，又能去哪里？去到哪里，都是醒目的目标。

　　佳慧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

　　又或者说，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佳慧，有没有想过他目前的真实身份？

　　华泽洋轻轻叹了口气，别过头不再看兰佳慧。

　　事实上要把泽洋大哥带到哪里，兰佳慧实在也没有底。所以，她才故左右而言他。

　　天，渐渐黑下来。轿帘内，已经更黑。

　　华泽洋已经没有反应，呼吸均匀传来，似乎已经睡去。

　　手，依然在和兰佳慧十指交扣。兰佳慧不舍的紧握泽洋手掌。

　　心中默念，不求长相厮守一起，只求此刻美满今生。

　　如果握住泽洋大哥这一秒，就是一生，她愿这一秒，永远留住时光静止。

　　可惜不能够。

　　轻轻地，似乎怕触痛了他，佳慧抽出自己的手。

　　然后探身到隔厢夹层，手轻轻抚上华泽洋脸颊，华泽洋额头。

　　华泽洋脸颊和额头，开始了发烫，烫的灼伤了佳慧的心。

　　佳慧全身一震。

　　佳慧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

　　泽洋因为没有及时用药，已出现发烧症状。

　　对一个伤者来说，发烧是最可怕的事，一直这样烧下去，泽洋大哥的命，还能保住吗？

　　听听毫无声息的华泽洋，似乎又已昏过去。佳慧的心脏，又是狠狠痛了一下。

　　把夹层隔板轻轻捺过去，暗中，佳慧吁了口气。

　　镇定。一定要镇定。

　　如果她先乱了阵脚，还如何来拯救泽洋大哥的生命？

　　拯救不了泽洋大哥的生命，那么她转世到兰二小姐身上，又有什么重生的意义？

　　爬出车厢，一看，若离手中抱着鞭子，已经熟睡过去，任由三匹马，驾着自由前行。

　　好在这条路，只有一条，所以方向还是对的。

　　不过马的脚程，是明显慢了下来。

　　佳慧把若离扶好，并盖了件衣衫，自己和若离并排坐在前面，手中接过鞭子，在空中绕出一个漂亮的花。

　　立刻，三匹将要昏睡过去的马，精神一振向前欢跑起来。

　　以这样的脚程马不停蹄赶，大约初夜七八点时，就可到的兰府。

　　只是，她手边藏着这么大一个活人，能进的了兰府吗？

　　入夜七点半，载着佳慧三人的马车，终于停在兰府门前。

　　兰府明灯红光，一片喧闹，除了兰子墨结婚那天，今晚恐怕是最热闹的一回了。

　　但是令人疑惑的是，兰府今晚为什么这么热闹呢？而且，兰府大门，竟然也是敞开着的。

　　佳慧想了想，决定不带着华泽洋回兰府，对她来说，兰府豪门深海，她还有太多地方摸不清楚。

　　比如大哥兰子墨，比如父亲兰博涛，比如新来的大嫂甘琳林。

　　这时，若离醒了过来。

　　“啊，二小姐，已经到咱家了吗？我好开心啊二小姐。”若离咚的跳下车。

　　佳慧没说话，手中鞭子一扬，车向着兰府反方向驰去。

　　“二小姐，二小姐，你这是去哪啊？”若离在后面急的大叫。

　　正在府中接受贺拜的兰子墨，听到叫声，从客厅中冲出，大步跨了过来。

　　“若离！”

　　“少爷。”若离微微鞠躬。她明明害怕这个兰少爷，偏偏又是兰少爷出来了。让她怎么解释二小姐过兰府不入而跑走的行为？

　　“只有你一人？”兰子墨声高骤然，若离吓的颤了一下。

　　“二小姐，她……”若离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在叫，甚至比蚊子还要卑微。

　　突然地想起二小姐的话，二小姐的事，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乱说，那么二小姐刚才疾然驰去的事，是不是也不想别人知道呢？

　　可是兰子墨兰少爷，毕竟是二小姐的家人啊，何况，还是二小姐的大哥。

　　那么，要不要说呢？要不要说出二小姐驾车逃去的事？

　　“二小姐呢？二小姐为什么没回来？”兰子墨似乎有些变调的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睡着了，醒来就，就在兰府门前了……”若离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兰子墨，她感觉兰子墨快要吞掉她了。

　　“真是废物！怎么连个人也看不住！”兰子墨一摔长袖，跨出兰府大门，向街道两边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