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2、大婚

　　“佳慧！你是不是疯了？”兰子墨松开马缰，又一手握住了卷过来的鞭子，既惊且怒的低声呵斥对面的女子。

　　对面的女子，又是一震！

　　佳慧？她不是德容雪儿吗？她在海上漂泊，似乎有很多的人，然后一个浪头打来，她被淹没在海底……

　　一匹银白的马，排开层层浪头，救她于深水之中，驮她上岸。

　　然后，一群人呼着她“二小姐，二小姐”的，把她带来这里。其他的，她什么也不记的了。

　　“带二小姐回房见过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兰子墨挥挥手，有点不待见兰佳慧似的，他转身率先进了兰府。

　　兰府的长廊，虽说赛过京城王府的曲亭，但也不过几分就到，这一路，兰子墨却走了十分。

　　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他记的佳慧走的时候，不过一个少不更事的书呆子而已，非但是不会骑马，而且即使看到他，都要瑟缩的小丫头。

　　但是现在，这佳慧不仅盛气凌人，居然，还骑着那样一头汗血宝驹！

　　在上苑亭正院，老爷兰博涛，太太梅婉婷，二太太邰雪柳，盛装走了出来。甫一看到兰佳慧，太太梅婉婷就皱了皱眉。

　　“佳慧，我不是让你在南洋用心念书吗？我没让你回来呀。”梅婉婷的声音，明显的不愉。

　　二太太邰雪柳碎步上前，涂着紫色豆蔻的五指，抚抚兰佳慧无袖的纤臂，笑着：

　　“姐姐，佳慧回来应该算是好事，今天是子墨大喜的日子，理应全家团聚不是么——”

　　兰佳慧看着对面的三人，没有反应，既不激动也不喜悦，她抽抽自己的臂。

　　她想，对面的这个女人，又是她的什么人呢？单就这牵唇无声骨里笑，就森森然令她全身不适。一个人的笑容，如果只是抖动了嘴巴的下半部分，那么，这个人必是笑里藏刀！

　　兰佳慧的认知，就这样把邰雪柳看的不屑，她翻翻眼，高傲的冷哼一声。

　　“这孩子，越发的没有教养。”一直以来，兰老爷子本就对兰佳慧诸多失望，如今一看她虽是出外几年，还是这样没有正型，竟是更加的不喜，他挥挥手，转身问管家：

　　“怎样唐财，婚礼仪式，可以开始了吧？”

　　唐财急速趋前一步，点头回应：

　　“老爷，万事妥当，只等拜堂。。。”

　　对兰老爷子来说，重要的是少爷兰子墨，还有兰子墨今天的婚礼，而兰佳慧是微不足道的。

　　兰佳慧出现与否，也是无足轻重的。

　　大太太梅婉婷，内心一阵微纠。

　　老爷不宠她的孩子，她自然就会痛苦万分，她的地位在兰府，无形中也就打了一个折扣。

　　郁郁的气，弥漫在她的眉梢。

　　瞅瞅不争气的兰佳慧，还木木的立在那里，正在东张西望。

　　“还不快去房里，让若离给换件喜气点的衣服？”

　　梅婉婷低低的没好气的呵兰佳慧。

　　兰佳慧扭过头，看到梅婉婷有点愤怒的眸。她笑笑，她说，您是在对我说话吗？谁是若离？

　　“二小姐，二小姐！”一个女孩，穿着一身葱绿绣花短衣，娇笑着跑了过来。

　　挽住兰佳慧的手腕，热热的气息呵在兰佳慧的脖颈。

　　“二小姐，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不知道昨夜我竟是梦到你了！”

　　“你是……若离？”兰佳慧的大脑，总算有点灵光，她想她要尽快的把人们的话，没有纰漏的衔接起来，那样，才能有她的一席容身之地。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若离，好熟悉的名字。她喃喃低语。

　　“二小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时局这么混乱，我真替你担心呢。”若离在前，兰佳慧在后，向后面的一个小跨院走去，那里，是兰佳慧以前的住处。

　　听的若离问，兰佳慧不置可否。

　　若离，是个可以倚靠的下人。听语气，若离以前和兰佳慧处的一定不错，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兰佳慧感觉上，在这个兰府，唯有和若离有一点亲近。

　　进的居室，是一明一暗两间，蓝色水波纹的门帘，蓝色海鸟形的窗帘，蓝色的床单，简朴清雅的兰佳慧，看来，兰佳慧喜欢蓝色。

　　床边，摆着一架爱尔兰钢琴，上面，有轻微的尘，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摸摸，觉的心，微微的一颤。

　　“佳慧小姐，你以前最爱弹琴了。有时一整个下午都不出去，就是弹琴。”若离一边找衣服，一边说。

　　衣服翻出来，一袭镶着金色珠钻的长裙，礼服的惊艳样式，还有，一双三寸高的鞋子。

　　兰佳慧看着那衣服，就觉无端的不喜欢，她推开若离递过来的衣服。

　　“冗长，复杂，款式适合舞会，我穿不惯。换一个呗。”

　　若离答应着，兰佳慧觉的若离动作太慢，就上前和若离一块在衣柜里一件一件翻看过去。

　　“咣挡”一声，一个墨绿丝绒的盒子，掉了出来。

　　若离和兰佳慧面面相觑。

　　是项链。

　　若离一看项链，脸色即是一变！

　　项链是蓝色的，一颗一颗椭圆型的光滑珠子，坠子，是一个闪闪发着白光的葫芦形，里面，有一滴水珠。

　　“二小姐！”若离的脸，非但是变了，还有不解。她转过身，看向兰佳慧。

　　“我记的你走时是戴着这条项链的，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这会怎在这了呢？”若离说着，看向兰佳慧的颈项。

　　兰佳慧的半截玉雪脖子上，却是一圈，雕着金线的绳子。

　　“这就奇了，这条项链，又是哪里来的呢？二小姐，这是你在南洋新买的吗？”若离的眸子，睁的更大了。

　　“唔。”兰佳慧摸摸有寸宽的金线绳子，模糊的应承着。说实在的，她无法回答若离的问题。

　　如果这条蓝色的蜚翠项链是戴在她脖子上的，为什么会远隔重洋的，又跑回柜子了呢？

　　这岂非诡异！

　　还有这条金线绳子，为什么摸上去，她竟是感觉到，有隐隐的心痛呢？

　　“二小姐，还是把这条‘十碧’戴上好吗？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怎么走了几天竟是好像换了口味似的。”若离端祥着项链，正要给兰佳慧戴上。

　　突然地，她的脸又是一变！

　　“二小姐快来看，这个小葫芦里，怎会有水珠了呢？以前虽是透明的，却是什么也没有啊。”若离喃喃着，脸现惊异。

　　这不是水珠，这是眼泪。兰佳慧说。

　　什么？若离恐惧的看向兰佳慧。

　　兰佳慧一笑，说逗你呢。

　　一条越洋的项莲，一滴无端出现的水珠，不仅是诡异，而且是魔幻般的匪夷所思了。如果任由若离这样大惊小怪下去，一切岂不就令人生疑了？

　　好不容易爬上岸的兰佳慧，可不能让这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坏了她求生的本能。

　　兰佳慧再不作声，从若离手中接过那条蓝色的项链，照着镜子戴在脖子上，两条项链重叠着，怎么看怎么就像两个极端的世界。

　　这两条项链会不会发生战争呢？兰佳慧突然好奇的想。

　　若离在前，兰佳慧在后，向前院走去。

　　那里，正在举行一场豪华的婚礼。

　　转过假山，迎面一袭水瀑，卷帘似的倾泄下来。

　　兰佳慧止了步，在水瀑前仰首看着。

　　左侧，一声咳嗽传来。

　　回首，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佳慧，佳慧是你吗？你竟回来了吗？”

　　女子好似很疲惫，很苍凉。那笑，展开的好似很苦。

　　长的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兰佳慧看向若离。

　　“噢，是大小姐啊。二小姐刚回来的。太太让换身衣服去前院参加少爷的喜宴呢。”若离也回身向这边走来。

　　“姐姐一向可好？身子可好些了？”也是兰佳慧兰心慧质，甫一看到对面的女子，看那瘦弱不经风吹的体质，听那一声短促的咳嗽，看那恹恹的神情，就即断定，此姐姐，定是病体。

　　是以，她才会这么揣度着的问。

　　果然，对面的姐姐点点头，说：

　　“谢谢妹妹还记挂着我。近日觉着比前几日强了。所以出来走走。”

　　“佳娴，外面风大，如何跑出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假山那一面小跑着过来，叫着佳娴的名。佳慧想，原来姐姐，应是叫兰佳娴了。

　　“娘，不妨事的。正好碰到妹妹回来，我心情竟是大好了。”兰佳娴笑着，那一刻，笑的有点美丽。

　　“二小姐好，度娘见过二小姐。”叫做度娘的女人，微微的弯了下腰，表情有点的生硬，拉起兰佳娴的手腕，就向后院拉去。

　　佳娴回身，无奈的向兰佳慧笑笑，身形渐行渐远之际，竟像是一片飘落的叶，怎会有一种，秋风无力的感觉？

　　而且，更让兰佳慧不解的是，既然她和兰佳娴是姐妹，那前堂的梅夫人，不是也叫母亲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娘？

　　看度娘的穿着打扮，介乎于下人和上人之间，不知这个度娘，又是一个什么身份？

　　况且，为什么度娘和佳娴，不去前院参加兰少爷的婚礼呢？

　　“唉，度娘跟佳娴小姐，说起来也算是府上苦命的娘俩了。都怪老爷……”

　　若离说了一半，看看兰佳慧，倏然又住了口。

　　“怎么不说了，我能吃了你？”兰佳慧故意生气的瞪了一眼若离。若离笑笑，拉着兰佳慧的手向前院走去，快要走进院时，又放开兰佳慧的手，把兰佳慧上上下下瞅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才满意的挑起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