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18、绝望

　　“再不走，我……”华泽洋弯着腰，眸子星亮如水。

　　“你要干什么？”兰佳慧笑着，她呼出的热气扑到华泽洋脸上，让华泽洋大脑遽然缺氧！

　　“佳慧，走不动我可以背你啊。我们走吧。”

　　华泽洋马上立起身，侧过脸不敢再看躺着的佳慧。

　　华泽洋有一秒分神，有一秒胡思乱想，不免就在心中骂着自己卑鄙无耻的想法，他想自己怎么可以去相像那样低级的场景！

　　华泽洋侧着身，手伸过去，兰佳慧趁势握住，无声一笑。

　　“听说佳娴晕倒了……”华泽洋故意刺激佳慧，看她有什么反应。

　　“啊？”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佳慧用力拽住华泽洋的手，站了起来。

　　“要紧吗？怎么会晕倒呢？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连串的问着，果然是姐妹情深，此刻兰佳慧眸中，全是担忧，刚才的短暂迷惑，早已抛到九宵云外。

　　看着佳慧表情，华泽洋有点微微失落，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又在失落着什么。

　　“华大哥，我们快走罢。”佳慧放开华泽洋手腕，招呼宝驹，直到这时才想起大哥兰子墨。

　　“华大哥，我大哥呢？没和你一起来？”

　　“子墨已先回府上了。听唐管家口气，似乎事情很严重。”

　　各人牵着马，二人并排走在一起，轻轻触碰之中说不上的那种温暧袭过心上，虽是夜色渐深，空气中渐起寒凉，但青春的袅热，以其浪漫无法遏止的活力，漫过彼此发间，彼此眸子，漫过彼此每一寸肌体。

　　迷幻林之所以迷幻，是因为有阳光照耀。

　　当暮色四合，夕阳渐退之时，那种迷幻境像，已无法施放。

　　迷幻林真实的友好着，虽然行走路线呈弯曲之状，但路是路，树是树，径渭分明。

　　大概有十分钟之久，华泽洋在前佳慧在后，二人牵着马出了迷幻林。

　　一看，落枫坡土路就在眼前。

　　二人暗中对看一眼，喜悦着，佳慧的手不由搭上华泽洋的肩。

　　此刻二人纵有万语千言，又觉来日方长，何必在乎此一时一景。

　　又晓得若是回去晚了，府上不免着急，不说兰子墨会怪罪华泽洋，就是兰老爷子，一定也会训斥二小姐。、

　　所以华泽洋不再说话，跳上马率先驰向回去的土路。

　　兰府有关大小姐兰佳娴的婚事，兰府上下人等，莫不知晓。

　　兰府盛大午宴过后，送走春风满面的曹团长，兰老爷子赶回书房，在地上转来转去。

　　兰博涛的书房，在前厅侧面，既不在东院大太太那里，也不在西院二太太处，之所以设在这儿，为求一个清静。

　　每次只要遇到重大事，兰博涛必会不断抽烟，在这屋子里转上个把时辰。

　　“来人！”狠狠喝下一口凉茶，兰博涛高声呼叫。

　　管家唐财急忙趋进，微弓着身子。

　　“老爷，您有何吩咐？”

　　“传大太太、二太太、度娘速来见我！”

　　‘是老爷。”

　　以这么严厉口气召集兰府三个重要女人，并且是在书房中，设非特别紧急特别重大，

　　老爷子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唐财自知不可怠慢，应着声如飞跑去。

　　兰博涛暗松一口气。

　　他只怕再耽搁一秒，他就会改变主意，他只怕再不决定，他就会被亲情出卖了自己的雄心。

　　不，他兰博涛一直是清醒的。

　　清醒着做人，清醒着维护家业，清醒着知道，自己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坐下去，坐在书桌后大转椅上，兰博涛企图更好的镇静自己。

　　二太太邰雪柳是最先到来的，她自认在兰府，她是兰博涛最宠幸的女人，所以兰府若有什么重大事，她邰雪柳当然应该第一个就先知道。

　　事实的确如此，枕边夜场，耳廓情话，她邰雪柳确也参与了很多兰府大大小小的事，只是这一次，兰博涛为什么一点先机也没有透露给她呢？

　　到底是什么事，要大中午的赶场呢？

　　二太太刚进的书房，还没有来的及和老爷子说话，度娘就进来了。

　　邰雪柳甫一看到度娘，脸即是变了几变。

　　邰雪柳虽是戏班出身，但一向不怎么待见出身低微的下人，尤其是度娘这样有着不光彩历史的下人，她就更觉不齿。

　　所以每次只要度娘在场，她就觉的仿是辱没了她的高贵，又或者说是她的清白。

　　邰雪柳还觉意外的是，兰老爷子为避嫌疑，也很少约见度娘，今日这般郑事其事召来，会有什么事呢？

　　老爷子兰博涛在品茶，没有吱声，所以度娘和邰雪柳就只好站着：

　　“老爷！”“老爷”

　　大太太是最后一个来的。

　　虽是前后不过隔了几秒，但也却是有点姗姗来迟的感觉。

　　“都来了？”一看三个女人都已到齐，老爷子不再喝茶，顿了顿，仿是很难启齿，但又不得不说：

　　“你们，先坐下。”

　　三个女人依次坐下，各自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要说平静，自然当属大太太梅婉婷了。

　　因为她懂的明哲保身，因为她知道将要发生的，不论在兰府会掀起如何轩然大波，都与她梅婉婷无关。

　　因为，她只关心她自己，还有女儿兰佳慧。

　　果然，老爷子一语出，震惊在场每一个人。

　　不仅是三个女人，还有管家唐财，也在旁边伺立着。

　　“我已决定，把大小姐佳娴许配给曹团长为妻。曹团长一方霸主，要财有财要势有势，能看上佳娴，是佳娴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三个，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既已决定，别人的看法当然不再重要。邰雪柳第一个表示惊叹：

　　“噢，是曹团长？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大帅级别。若是攀上这高枝呢，佳娴和度娘，可就一下子扬眉吐气了。”

　　大太太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庆幸。

　　她庆幸没有让佳慧参加今天中午的宴席，庆幸和曹团长婚配的不是佳慧，而是佳娴。

　　无论曹团长有多么出色多么权势显赫，他在梅婉婷眼中，依然只是一个和兰博涛齐辈的人，而绝不是她相像中的，能和兰佳慧匹配的夫婿。

　　最震惊的，莫过于度娘。

　　听了兰博涛话，度娘的心，生生疼了一下。

　　她的眸子闪过一抹怨伤。

　　她恨兰博涛，不仅害了她下半生，难道他还要把佳娴送往火坑？

　　曹团长？就是那个肥猪一样的，笑起来可以撼山拨岳的粗人？

　　他怎么可以配得上她柔静娴淑、走路都怕溅起尘埃的女儿？

　　度娘刚想反驳老爷子的话，不想正面圈椅中的兰博涛，眸子如炬罩了过来。

　　度娘一愣怔。

　　多少年了，她还是这么怕他吗？

　　她原以为她可以直视他的眸光，从容无视他的威严，或者说，她不再被这种眸光魅惑，但是真的面对兰博涛时，他的眸光，依然让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度娘嗫嚅着，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大太太适时把话接住：

　　“论理呢，娴儿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曹团长人又不错，既是老爷心意已定，我觉的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看着邰雪柳和梅婉婷都已同意，兰博涛觉的大局已定，度娘虽是没有直接表示同意，但也没有反对，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定下来了。

　　“你们三个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就……”

　　“唐财，说给佳娴了吗？”兰博涛问唐财。

　　“是，老爷，大小姐一会就到。”

　　唐管家话刚落地，关着的书房门突被重重撞开，一个人，一头栽了进来！

　　众人惊看时，却原来是大小姐兰佳娴。

　　兰佳娴已昏过去，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全身孱弱如脆纸一样躺在地上，仿佛触之即破。

　　度娘的泪，刹那间再也控制不住，抱起兰佳娴紧张呼叫：

　　“娴，娴儿！娴儿怎么了？”

　　兰老爷子和大太太、二太太的话，兰佳娴一字不漏听了去。

　　那真是仿如晴天霹雳，长这么大，从没有过的锥心刺骨难受，无助的呐喊，排遣不去的愤懑，肮脏的未来，灰色人生的绝望，想要反抗的冲动，一鼓脑袭向身体本就赢弱的佳娴。

　　汇兑成巨大焦急，在天旋地转中兰佳娴终于昏厥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中，兰佳娴悠悠醒转过来。

　　大太太、二太太的脸，在眼前晃动。

　　母亲的脸，那张屈辱而不甘的脸，疼痛而苍老的脸。

　　父亲的脸，威严而略显担忧。

　　巨咳着，兰佳娴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眸中泪，快要冲破绝望溃烂的堤，但是隐忍着努力咽回去，那份快要爆炸的伤心。

　　鲜活的生命？兰佳娴凄惨笑了。

　　自己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以这副病躯嫁给谁也无所谓。

　　潇然君，所谓的花好月圆，光明和自由，看来离佳娴是太遥远了，遥远的这么无力。

　　负你，你知我知的素日浅浅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