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不问释迦问姮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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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佛寺中只一盏小灯在雪中游弋，一领猩红的披风上的风毛挠着在雪中轻轻走着的晋渺渺。她绕过负雪的白梅，擦肩从梦中惊醒的雪，走着走着她突然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四顾苍穹却只得到了双目茫然。又是蓦然回望，她终于在来处的塔顶上寻到了那微微残了的月。晋渺渺将提灯悬在梅花枝上，虽提裙长跪向天祝祷，口中却不置一词，所谓小心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那无光的眸子只是瞻恋月之华光，半天才吐出惨淡地一句：“我今身在佛寺竟然也像那世间不知诗书的女子，将心事说与月中嫦娥知，岂不知那月中嫦娥亦是弃夫求长生的无情之人。”说完只一声自嘲的惨笑，提起灯一路扶梅回寄住的寮房去。眼看着要到住处了，晋渺渺却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倒在雪里。不远处如昼的灯火照亮她要走回去的路也将那微微飘落的雪染得金亮，她却横卧在这清白的雪里，如红梅绽放。
她只觉得脊背与腰身扭了，由于吃痛一时无法起身，脖子被震得生疼，一抬头只看见满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将苍穹点缀得疏可走马又密不透风。这些好像被雪洗的亮闪闪的星星引得晋渺渺看的着了迷，竟不顾风雪就那么躺着、数着明明无从数的繁星。不知过了多久，她渺渺觉得冷了，便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再回头找那盏摔了的灯笼已经只剩下灰烬了。晋渺渺伸出手来拍打着方才跌在身上的满背的残雪，又抹去方才落在额前流海儿上的点点雪花，某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这手不该是自己的，若是那个人的才好。
去年的明日是晋渺渺的生日；去年今日她独自在雪中赏月，也许下许了一个愿望。去年今日她认识了那个叫雒徴鸿的男子，去年今日的两个半月以后那个男人再无半点消息。
到了今年，十个月前她收到他来的信，信上说他自认为对不起她、辜负了她……那时的她早已料到是这种花开无果，只是默默地捏着那信笺眷恋了一会儿，将它在烛火中烧成了灰，就着参汤饮下了那一碗意欲将“华筵闻笛”、“闲庭看雪”和“嬉笑促黠”统统了结的纸灰。曾听说喝符水能治外邪，如今喝了这一纸诀别书，是不是就能忘却心病呢？
此事从始至终，晋渺渺都没有对旁人提起一个字。起初是因为相遇匆匆又全无旁人，后来是了无痕迹无人可说也无事可说。
其实那时前后不到三个月，不过三次围炉夜话，晋渺渺已知这一丝牵念如无根浮萍，说与人知难免成为一时笑柄，究竟没什么意思。她不必别人同情或者开解，自然不必说与人听。
灯火中金色的雪抚摸着刚刚摔痛的晋渺渺，她散乱的步子无意踩进小路两旁堆着的积雪里留下深深的足迹，仿佛那个自称是坏男人的雒徴鸿自以为的无心之失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
“人总是这样，他告诉你他是好人你或许怀疑；他说自己是坏人，你反而觉得他更好了。怎么那么傻？”晋渺渺换下了衣衫倚在床里，一边轻轻地数落着自己身上所沾染的“人性的可悲”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她年纪不大，却似乎已经用完了所有青春，显示给世间的唯有枯槁与隐约可见的沧桑。
晋渺渺借着烛火的光芒她顺着领子往身上瞧，只是摔在雪里了，应该不会有淤青之类的明伤，她看见自己莹白肌肤满意的笑了——活在人间，谁都没有时间像自己对自己这般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晋渺渺认为关于“照顾”她，除了她自己，她谁都信不过。不需要什么月老跟红线，不需要媒人，她不需要男人。男人代表着欲望，那种予取予求的灵魂招徕的一切她都不喜欢。就连所谓的周公之礼在她心里都像是娼妓接客一样肮脏，她每次想到这里都不敢再想下去，她怕想到以后要嫁给一个充满欲望气息的男人，她怕想到跟那个人的生活，甚至无法想象如何对跟那个男人生的孩子……
眼睛又在撒娇喊累了，晋渺渺轻轻地揉揉眼睑，伸手解下挂帐子的钩子对自己说：“嗯，不想了，该睡觉了。”其实她每天几乎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累”。最近累得越来越快了，饿的也快，是不是这个身子生了什么病？一匙从暖燃到冷的香在莲花炉里默默掩盖蜡烛味儿，晋渺渺想着想着便神思陷于混沌了，夜深人独睡，徒留蜡烛兀自哭泣到泪干方尽……
长久以来闺房都是那些略微识得些风雅情趣的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本有软玉温香与闺阁之趣，若能有幸踏足与某位佳人共偕鱼水之欢就更是不可想想的一番滋味了。这些男人们的憧憬不无道理，闺房是女子的结界，有的叫绣楼、有的叫妆楼，尽是些引人神思的字眼儿，而所谓红绡暖帐，对于未嫁的女子来说也是整个屋子里最私密的地方。在帐中女子才宽衣拥被，手指触到自顾犹怜的身影，新绣的璎珞藏在枕头底下腾挪间不小心露出来了，一把握在手里再红着脸贴在心口，纵使没有一个确定的男子可以想念也能引出一片秘密的遐思，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在自己的床上，有帐子掩住，不必害怕被人看破这羞人的心事。
在黄绿色的帐子中的晋渺渺尚未沉睡，她隐约想起去年今日所在的地方，她管得住自己的情感控制得住自己的心，即使想念也不会放肆无忌的去摊开，只是一丝一缕的假装无意的翻出来看看。
印象里喧闹的花园中传来男子的声音是那样真实，那时她好奇地走过去偷眼一瞧，竟是一群书生意气的年轻人在喝酒笑谑。晋渺渺从来不惧与男子相见，却也从来不愿意参与男子的集会。她认为世人并非皆有“莲花性情”，即使出淤泥而不染，却终究并非真正的君子，近则不恭、远则怨。说起来与男人相关的种种是非，晋渺渺似乎腹中有许多见解，这与她尚未婚配又不曾真的与男子过密接触的事实完全不搭边。
面临她的这种犹如天降的“异能”，她的好姐妹风舞雩都忍不住劝她：【妹妹能在爱河未渡之时便参透其中真谛本是极好的，只是这般犀利言语总是不好的，妹妹知书识礼，若是能学会‘看破却不说破’，不再大放厥词‘阅人无数’之厥词，他日定能觅得个如意郎君，于往后的日子定时大有裨益，细细数来，也算不负晋老爷与夫人辛勤教养的恩德了。】
“阅人无数”一词用在男女情感之事方面就不是个好词，晋渺渺儿时家所在的巷子里住着一个“暗娼”，等晋渺渺稍微大一点了，能识文断字的时候，参照着注释对书里写的于什么“一条玉臂千人枕”、“君莫攀，妾是章台柳”还有大唐传奇中的《李娃传》等如是种种含蓄之词已然知晓，不仅如此，她在冷视娼妓的同时竟喜欢上了唐时“道士”鱼玄机，不因为其才，不因为其秀，只为一人心，竟在某个瞬间里觉得自己邻家的“暗娼”境遇与鱼玄机早年所在的市井坊间有些许相通之意。虽然见惯了坏男人的种种样子，终究是巷口擦肩，闭门一撇。至于人家关上门去，入幕之宾于床笫之上的“其中究竟”始终是不能知道的。男女之情最为动容之处莫过于你贪我恋、彼此情浓，这种事是不会与外人道也的，风舞雩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其实风舞雩的话翻译成“人话”就是：【亲，你好歹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呀，这样开口闭口都是‘男人这玩意儿如何如何不是东西’的论断，容易惹人误会的呀，会把好男人吓跑的呀。跨省不包邮的呦，你到底晓不晓得的呀？亲！】（额？穿越了？这是淘宝咆哮体诶~淡定！）
即使姐妹们忧心忡忡，晋渺渺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依旧我行我素。只是日子渐渐地过的淡了，再加上住在寺院里，没有新的凡俗男子给她批评点拨，她也就闲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不问释迦问姮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