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刘娥传（上）》玖月晞

5、5

　　云嬷嬷见那孩子规规矩矩地出了门，即刻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才叹道：“夫人，这个孩子……”
　　“是啊！”秦国夫人望着刘娥离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小小年纪，让人惊叹！”
　　云嬷嬷见夫人面露赞许之色，心中的紧张顿时宽慰了很多，道：“不过，您也真是，不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您怎么能问小孩子家那些话呢？”
　　秦国夫人道：“我还未想好计策，本想随便问问，然后打发了这孩子走的，可没想这孩子颇有灵气，竟替我，替皇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云嬷嬷仍是一脸疑云：“夫人说什么呢？老奴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秦国夫人把手中字条递给云嬷嬷，嬷嬷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弟？子？”。
　　“弟子”和两个问号……
　　云嬷嬷不解其意，想起适才夫人问的话，才赫然明白，颤声道：“夫人，这是？”

　　秦国夫人端起茶杯，缓缓吹去杯中热气，轻笑道：“刚才说有人送信，又搞得如此神秘兮兮，除了前些日子来蜀地视察的赵普，还能有谁？当初给皇太后拟懿旨的就是他，虽说帮助太宗即了位，是有功之臣。但今时已不同往日。皇上想传位于子，可本身得位不正，现在到了自个儿身上，不免有所顾虑。皇上忌讳那后半边懿旨，自然疏远了他。他知晓皇上的心思，想遂了皇上的意，可前后矛盾，无法转圜。他知我护楚王襄王心切，定也希望皇上传位于子，这才大胆过来试探。想必是希望我给他透点儿口风的！”

　　秦国夫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嗤笑道：“这只老狐狸，想求解惑，又忌怕惹祸，所以才写了个半明半暗的‘弟子’二字加以试探。竟还派了个小孩儿过来送信，不过是籍这‘童言无忌’四字。这也真亏他想得出来！若我不买他的帐，跟皇上禀告，出了什么事，他大可推得一干二净，说是小孩子胡闹的。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云嬷嬷身子发抖，叹道：“这赵普大人果然老谋深算啊！”
　　夫人哼笑一声：“他可是早年辅佐太祖打下江山的功臣，又力保太宗登上皇位，两朝宰相，怎是你我可以小觑的。不过，这等敏感之事，我又怎能妄加推论呢？既然他送了个小孩子过来，那我也借着‘童言无忌’回了他的话。倒底……”夫人测测阴笑，“我可什么也没说，全是那小女孩说的！”

　　云嬷嬷只觉心惊不已，俯身道：“夫人英明！”
　　“事实如此！”夫人悠悠喝着水，似乎想起近来烦扰终得以解决，又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近日我也忧心此事，却毫无头绪。这小孩确实了了我心头一件大事啊！现只需借赵普之口回禀了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云嬷嬷疑惑道：“夫人为何不自己禀报皇上，这下子，岂不是什么便宜都让赵大人给占了？”
　　夫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又能如何？我一介女流，本不可过问皇位之事，若自行禀报皇上，讨不了好，反倒惹皇上心疑楚王襄王有争储之心啊！既然如此，倒不如卖赵普一个人情。赵普这人知恩图报，你给他滴水，他回你涌泉。以后，必有可用之处！或许，还会对佐儿大有裨益！”
　　云嬷嬷顿时心服口服了。

　　秦国夫人又说：“若赵普提前回都，就说明话已传到。适才那小女孩很是机敏聪慧，过几日你去李家寻了她，领回汴京去吧！”
　　云嬷嬷惊喜道：“夫人可是想把这孩子带在身边？”
　　“是。你去时就说，秦国夫人看上了李家小姐，问她愿不愿跟着去京都。还说，夫人不会亏待李县令之女的！”
　　云嬷嬷欣慰地说：“夫人是真对这孩子上心了！”
　　秦国夫人似笑非笑：“是啊，这孩子有一股非同小可的魔力。就拿刚才来说，若她一开始就骗了嬷嬷，嬷嬷你也会相信她的！”

　　云嬷嬷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劲，怎么都觉得渗得慌，小心翼翼探问：“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秦国夫人斜睨着嬷嬷，知道她是于心不忍，顿时冷了面孔，疾言道：“嬷嬷是王府老人了吧，怎还会如此心善？你既不忍，那我便问你几句，贤妃姐姐待字闺中的时候，您就跟着伺候着吧？贤妃姐姐信任您，佐儿和侃儿也都是交给您一手带大的吧？”
　　云嬷嬷想起一年前去世的贤妃，自己从小带大的大小姐，不免伤心起来：“是啊，娘娘命苦，做了皇妃不到一年，竟就去了！”
　　秦国夫人恨恨道：“若不是姐姐处处受李皇后的暗算，又哪会年纪轻轻就走了！姐姐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佐儿和侃儿年幼，要我好生照拂着，莫受他人欺凌。堂堂帝王之子，怎会受人欺凌。姐姐担心的，不过是佐儿和侃儿没了母妃，以后受皇上冷落，受李皇后和陈王的气！”
　　云嬷嬷听言，想起贤妃娘娘临去之前，望着一双孩儿，满面泪水，死撑着不肯咽气的场景，一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秦国夫人顷刻间也是泪水涟涟：“姐姐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楚王宽顺贤德，襄王文韬武略，都是做帝王的好苗子。偏那养在李皇后跟前的陈王，也是个有文有武的，还和那李皇后一般，最善讨好皇上。姐姐早逝，后宫唯皇后专宠，照这样下去，陈王还不得把佐儿和侃儿踩在脚底？”
　　云嬷嬷忙道：“夫人太过忧心了！楚王是皇上第一个儿子，乃皇长子！那陈王任怎么也翻不过去的。再说了，皇上最宠爱贤妃，怎会亏待与娘娘所生的亲儿子呢？这些年来，皇上如何看重楚王，您也是看见了的呀！”
　　“皇上的儿子多了去了！且一时喜好哪能说得准？”秦国夫人厉声打断她的话，“皇上虽爱姐姐，可毕竟姐姐已经不在，现在他最宠爱的就是李皇后，连带地也越发器重陈王。当年，那卫子夫不也独霸天下么？可后来呢，汉武帝恩宠不再，卫皇后及其所生的太子不是一并给武帝逼得双双自杀了，且她生的两个女儿，堂堂大汉公主，还是叫人给活活打死的！何其可怜？”

　　秦国夫人越说越激动，瞪着双眼，冷笑起来：“卫皇后何其贤惠，太子据何其宽厚，可只要武帝心意一变，就蒙上了谋逆的不白之冤。即使武帝后来知道了其中冤枉，为不辱自身英明，竟都不曾为其洗刷冤屈！”
　　“且不说前朝之事，就说今时。太祖、太宗、齐王三人为亲弟兄。太宗为这皇位做了什么，是不得而知了。但现下太宗不愿传位于齐王，已是处处防备，处处算计了，以后还有何动作也是未可知。况且，佐儿和侃儿本就德才兼备，若陈王真做了皇帝，又怎会容得下如此出众的王爷？”
　　秦国夫人说完，转身望向面如死灰的云嬷嬷，惨然一笑：“云嬷嬷，你可愿意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王爷变成武帝的太子刘据，又或者变成现在的齐王？”
　　云嬷嬷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恐，连连摇头，嘴唇惨白得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夫人见状，颇为冷冽地笑了笑，继而又咬牙狠狠道：“今日若是不争，他日便连活路都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说起卫子夫，呃，其实对她的印象最早停留在《大汉天子》里王灵饰演的那个卫子夫，淡若莲花，隐忍如菊，像是一抹茶香，怎么都品不完。
这个看似有些柔弱的汉朝皇后，育有一个太子三位公主，极宠一时，弟弟卫青，外甥霍去病，卫家几乎到了独霸天下的地步。即使如此，史书中的卫子夫也是低调的，谦恭的。
只可惜年老色衰，恩宠不再，下场也是难以言说的凄惨，恩爱一辈子的皇上不再信她，却听信奸臣之言，逼死太子据，两位公主也深陷巫蛊之祸连坐被杀，卫后悲哀至极，自缢而死。
总莫名认为刘彻是个极其理智到残忍的人，对女人似乎没有爱，只有幸。他其实一开始与陈阿娇有过一段比较快乐的时光的，但陈阿娇善妒，刘彻毅然决然对她没了感情；对卫子夫也是这样，卫后低调谦恭，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他当然对她好，但结局，他相处了一辈子的贤后和儿子都不信，这是怎样一种冷漠；再后来，钩弋夫人，似乎也只是生太子的工具，有了儿子便杀了夫人。。。
呃。。。喜欢汉武帝的人会不会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