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引》流年织锦

1、一

　　一．
　　初夏的雨把草叶洗了又洗，从屋外透进来光亮的碧色。辛夷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套上藕色的衣裙，把系在头上的带子摘掉，拿了皂角洗起头来。
　　她知道自己叫做辛夷，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屋子，却不知道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叫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当住在这儿，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
　　唔，也许这就叫所谓的看破红尘？
　　正当她低着头揉搓并同思索着红尘的时候，门外有人叫道：“司空小姐，司空小姐！”
　　一大早在洗头时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叫做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真的很令人苦恼，何况这群人锲而不舍了三天之久。辛夷懒懒地收起擦拭头发的棉巾，打开了木窗子。
　　“司空小姐！”一白衣男子喜极走近，“我家公子——”
　　她挽起袖子，一盆水泼了出去。
　　“我不是什么司空小姐，说了多少次！快点滚出本姑娘的地盘！”重重关上窗子，辛夷末了还加了一句，“你们的破公子，病死了也没本姑娘什么事！”
　　这种话倒像是哪家小姐被这个“破公子”负了情意时说的话，辛夷甩了甩手，将袖子放下来，带倒了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红豆从小瓶子里滚出来，带着独有的香气。
　　“你诅咒本公子病死？”门被“啪”地一声打开，精巧的锁被来人信手摆弄着，朗润的男声充满了骄矜和贵气。
　　辛夷对着门，一寸寸僵硬掉，最后憋出一句：“你……赔我的锁！”
　　玄色的锦袍衬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长发被高高束成一把，并没有收在冠中，比辛夷高出许多的身段让他在看着她的时候似乎带有一种轻蔑的意味。
　　“你说你不叫司空若闲，那你又是谁？”
　　辛夷完全不认识他，只知道这位“本公子”看上去没有需要求医的样子。
　　“我叫辛夷。”
　　那男子先是古怪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朗声笑道，“先前人说小姐不记得我了，我还不信。全江湖都知道司空若闲有个小名，不巧的是，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正是本公子的客人。怎么，小姐还不肯跟我走一趟？”
　　辛夷突然觉得一种未知的惶恐，伴着莫名的气短齐齐向自己袭来，顺手抓起桌上那把红豆就朝男子面门砸去，“说了不说就不是！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烦人！就算我是，我也不会治病，叫我去做什么！”做了这些事，说了这些话，她像不能承受一般，感到一阵眩晕，喘着气，头上已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若……司空小姐，你……”男子疾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失礼了！你——”他放开手，犹不敢相信，“你的武功内力，怎么会尽数失去？钟老明明说……”
　　“快滚！”辛夷稳了稳神，又要去抓红豆。
　　男子看过去，目光突然变得悠远，一回神间沉声问道，“……你服了红袖添香了是不是？”
　　“关你什么事！”她话才出口，便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辛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人浑身是伤，她毫不犹豫地给他包扎，手脚熟练细致。给那个人包扎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地闪现，她也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直到最后一次，那个人低声开口，声音却冷得像冰。
　　“你不必再将心思花与在下，这些年受伤承你的情，在下决不会忘，只是儿女之情，于你我，未免太说不过去！”
　　后来她哭得很伤心，后来她就喝了什么东西，又跑去找那个人。
　　找到他的时候，他周围的人都殷切地看着她。
　　“司空小姐，拜托了……”
　　她救了他，然后就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