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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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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你们是怎么干活的,趁我不在的这几天就想造反了是吧?瞧瞧瞧瞧,这、这、还有这,怎么这么多灰,烛台里赶紧再添点蜡油,黑灯瞎火的想一脚绊死老娘我啊。哟、这地上怎么有这么长的血印子,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除了刑具台和牢房其他地方不准有血,省得脏了我们缨王爷的鞋。还死杵在这干屁赶紧跪地下给我舔干净。这都什么时辰了刑具上怎么还空着,赶紧捞出来挨个打啊,动作麻利点儿,快点快点儿就说你们几个呢。你俩过来,在回来的路上我听说这几天又新进来个?她胆儿还挺大,我倒要看看……关哪儿呢?给老娘我带路。”
从她进来地牢就像炸开了锅一刻也没静过。隐约听着她碎嘴子嘟嘟囔囔边走边说,走一步发现不顺眼就要嘟囔一阵儿,声儿离我越来越近,我知道我又在劫难逃,刚才听见她说的了,不管她在路上听说什么于我都是坏的,别人不可能说我好话就是了。又被吊一宿,我那只脚已经疼的没什么感觉了,头痛得厉害,我发现人的生存能力是无法想像的,要是在现代每茬感冒我都能赶上,不打针就好不了,一有点病就要死要活的。可现在身上无处不是伤,被冷风天天吹,虽然高烧但还不至于死。
我低着头,瞬时间感觉进来个人,八成是那位大姐。不是来挑事儿就是来找茬儿的,肯定免不了一顿打,我认了。既然这样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在讨好她。
“咦?这姑娘穿的是什么衣服。怪不得能闯进缨府上了缨王爷的床榻。抬起头让我瞧瞧。”
什么?我勾引他,放屁呢。这点事儿我也懒得解释,装作没听见,眼皮抬起来透过披散的头发瞅瞅她。我差点没叫出来,身穿一身土黄色长袍,两鬓丝丝银发高高绾于头顶,一支簪子利落的插住。眼睛又细又长,典型吊眼梢。脸上好像刮了大白似的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红红的唇,乍眼一看像黑白无常里的白无常。手指挽着兰花,顶着个圆滚的肚子。之前听她说话,一直以为是个女人,没想到是个男的。这么说还是不准确,应该是半妖。
顿时心里有了压力,真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穿过来之后竟遇到奇葩。我缓缓抬起头,脖子咔咔响,低的时间长,都要抬不起来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啧啧啧……长的还算看得过去,照比我还是差了点。”我听完吐血的心都有了。
“我说姑娘,你这身打扮可真特别。头发怎么还是卷卷的,手指甲上涂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很鲜艳嘛。至于这衣服,啧啧啧……老娘我要是也弄成这样不定比你要漂亮多少。”
“李公公您要是弄一身,肯定艳压群芳。”身边的卫士笑兹兹的说。
我心里一听灵机一动,这位李公公就是个典型的变态,要是放在现在八成就去变性了。我要是给他讲点我这一身行头怎么弄的,是不是就能少挨顿打啊。我眼珠一转,心里有了底儿。这好办啊,在现在不管是出去玩还是上班都要化妆,去理发店烫头发的程序也基本了然于胸。随便说几句忽悠忽悠他八成就信了。
“李公公,您要是按照我给您制定的一身行头,准能引领时尚潮流。您往这儿一站就有股气场,您老真是宝刀未老、风韵犹存啊。”我赶紧马屁拍上,夸他总是没坏处,虽然有些词儿他听不懂,但是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恩,这姑娘嘴皮子倒是好使,甜的呀……不过光靠你这张嘴是不行的。”李公公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慢慢悠悠的说。应该是等我下文呢。
“我这衣服嘛,布料为纱,既不是棉布也不是绸缎更不是麻。这种布料夏天穿起来既凉快又透气,而且不透光又有垂感,美观实用。特别是夏天,天气炎热人们对颜色的深浅会有所反应,春夏应穿较浅一点的颜色,例如淡绿色、水粉色、西瓜红、淡黄色等。这类颜色会给人的视觉产生冲击,产生心理暗示,看起来就很冰凉。秋冬则相反,穿颜色较暗或者大红之类的暖色系。(这里说太多名词了,对于他肯定是听不懂,我也就是冒蒙往下编)”
“赶紧赶紧地,给我拿纸记上,要一字不落的写。”李公公这下来神儿了,臭美也应该算是他的一项骨灰级爱好吧。
近三天滴水未进,我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不错了,口干舌燥,我哑着嗓子瞅着他。李公公当然是明白人,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神儿,一杯水端了过来我猛喝几口,顿时间感觉活了过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然是不能剪,将铁棒于火中煅烧,待烧红为止卷于头发之间,可维持一段时间不变型。这叫烫。用事先准备好的染料均匀涂抹在头发上,用布裹上约一盏茶时间,冲洗掉,如此反复三至四次即可上色。这叫染。”没想到李公公居然这么前卫,他要是来个染烫结合会变成啥样呢。这古代也没有染发剂,我也只能瞎巴巴,按照大概的套路大致说一下,我还得保留体力,不能全都巴巴没了。剩下的么,指甲油我上哪给他解释去,我都不知道指甲油用什么化学成分做的。也只能告诉他涂染料了。
“至于蔻丹,用染料均匀的涂上一层,也可在指甲上画出精细的图案,若想保持长久,将指甲至于温度高的地方或者用灯油烤,烤干反复涂三次这样既有光泽又不易掉色。”我一口气基本上从头到脚都说了一遍,我看李公公听的入迷,心潮澎湃,边听边琢磨,一旁记录的可累惨了,有好几次我看到他那哀怨的眼神儿,头顶直冒汗。可能我说太快有点跟不上了。
我停下缓缓,不能一口气儿全告诉他,得吊吊他胃口。能拖就拖至少他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手里也算是握点筹码。
“咳咳……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从哪学来的。”李公公一脸狐疑的问我。
“小女子的出生于异乡,那里的人们对美有独特的欣赏和研究。我也是略懂皮毛。”李公公听完眼珠子转了两下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儿。这是两个人的心理战争,我不知道他在这跟我磨什么,不知道接下来他要耍什么花花招。
“李公公如若感兴趣,待小女子出去可为您精心打扮一番。”我试探着说。
“哼……你就死了这条心把,都什么样了还想着出去?不过你倒是我见过来这里最乐观的一个。肚子里还算有点东西,啧啧,可惜啦。进来就别想着出去,敢惹怒我们缨王爷这账老娘还没找你算呢。来人,好生伺候这姑娘。”李公公眼皮也不抬,把刚才记的那几张纸板板整整的叠起来放进了怀里。
“李公公,您别误会,小女子是见您气质非凡才口无遮拦说了实话。”他怎么说变就变,不愧是缨宁的人,他们府上都是学京剧变脸出身的吧。
“跟我说好话也没用,你这张嘴是甜,要是没犯事儿啊老娘还真挺喜欢你。”李公公又秀出他那兰花指上前撩了撩我头发,仔细打量了一番。
说话功夫,卫士拿来了两扇夹子,我一瞅这不是容嬷嬷给紫薇用来夹手指头么。“姑娘啊,看在你刚才的份儿上这算是照顾你了,没让你见识见识老娘我折磨人的真本事。”李公公引以为傲的说。
“啊……”十根手指已经被夹上剧痛无比,话说十指连心我算是体会到了。我一声惨叫回荡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李公公面不改色仍旧稳坐凳上扣着手指甲。眼泪唰唰的顺着脸颊往下流黏着头发贴在脸上。两边的力道一阵阵传来,一次持续几分钟。在第二波的时候说什么也喊不出来了,嗓子里像卡着东西,眼前渐渐模糊不知是泪水稀释了李公公的身影还是渐渐失去了意识。耳边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直到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湿透透的。
我抬头,李公公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手掐着老腰指挥着身边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站了很久的缨宁,一身干净利落的淡紫色长袍,眉头微锁的脸上仍旧棱角分明,眉间那点朱砂看着李公公的后脑勺时越来越红。嘴唇紧紧的抿着,双手背后挺拔的身形仿佛有君临天下的气势。对我用刑的两个卫士已经撇见了缨宁,顿时间吓的杵在那,李公公看得正起劲儿,“哎我说你们有病啊,老娘还没叫停呢,一个个吓那熊样。真出什么事儿有老娘顶着呢。”李公公正说着突然感觉到什么,回身一看吓的顿时跪下“缨王爷吉祥,老奴该死没觉察到您的大驾。”李公公屁股撅老的高,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
缨宁冷哼了一声:“如若真要是出什么事儿呢,你能顶着?”
“奴才不敢,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放肆。”李公公看着缨宁愈发阴沉的脸,吓的大气不敢出。
“除了我没人可以审她,你有什么资格。”缨宁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说着一脚将李公公踹到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公公一边求情一边扇着自己的脸。
缨宁抬手运气,右手掌心渐渐腾起淡蓝色的气光,对着李公公一掌拍下去顿时间又吐出几口鲜血。
“永远不要挑战我,你要是万事都能顶着这缨王府就是你的。今日废你武功三层,再有下次本王就直接废了你,滚……”
地牢里一片死寂,不知道缨宁要对我做什么,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胸口,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我瞪着他,他一把将已经扯烂的纱衫撕开,□□霎时露了出来,我愤怒的朝他大吼:“你是不是疯了。要杀要刮随你便,但别这么侮辱我。” 他直直的盯着胸口,没有上前再碰我,半响没有出声儿。缨宁走后不久我被解下刑架,顿时摔在地上,身上没了支点整个人就像瘫了一般。
被拖回牢房已经没有太多的意识。随着一沉重的锁链声牢房门被关上,梓骁一边仔细检查我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我,表情一脸严肃。沉默半响,我感觉到梓骁突然愣住身体一紧,用他温热的手将我的双手合十轻轻放到他唇边,干裂的唇抵着我被夹出血的手指,冰凉的液体掉到我手背上而又瞬间滑落。
“煊儿姐姐,他们又是为何这般为难你?”梓骁瞪着眼睛看着我的手。
“都小事儿,等他们腻烦了就不会搭理我了。乖哈……”我安慰着他,脸上扯出个大大笑脸。
此时梓骁闷不做声艰难地在地上移动,用胳膊撑着身子挪到另一个墙角从那堆干草里翻出个浑身透绿的瓷瓶,我狐疑的看着梓骁心里大概有了数。梓骁扯下身上的布条先擦拭着我手上不断往外涔的血,我疼的闷哼了一声,紧咬着牙尽量将声儿压到最低,以免让宋梓骁担心也不想再招来无端的是非。
梓骁马上收手,那双颤抖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很小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是对面张大婶儿担心的看着我。
我将头转到门边也给了张大婶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事儿的张大婶,你放心。”
“姑娘,你倒是我见过的人里最乐观的一个。”张大婶无奈的摇摇头。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希望,只要我们还活着不就还有机会过好明天的生活么?”说出这番话在鼓励他们两个的同时也是在鼓励自己,就算是自欺欺人但也好过绝望的等死。
“哎,你这孩子恐怕日后……”
“日后会如何?”张大婶话到嘴边留一半听得我心里直痒痒。
“如果未来的生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你的人生里还会有惊喜,还会有悲欢离合么?顺其自然人的一生才会更有意义。”
说的我无言以对,不知道为何张大婶会讲出这番大道理,她到嘴边又咽下去的那半句话会是我今后的命运么?
“姑娘,来这个给你。”张大婶把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
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大婶“我不能要您的东西,这太贵重了。”
“接着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它的主人,你手不方便先戴在脖子上吧省的弄丢了。”张大婶边说边将戒指用细线穿起来递到我手边。
我默默的看着张大婶,还没等开口张大婶又说:“姑娘,看你还没嫁人呢吧,手上有伤以后可不好看,这药你也一并拿去,跟宋梓骁那药一起抹保准能好。”
说话间张大婶已经把药递了过来,我直门儿摇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来说痛苦与温暖相携而来,我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瓶药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算不上救命良药但也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谢谢你,张大婶。”心里真的很温暖,滴水之恩如有朝一日能逃脱升天必当涌泉相报。
“谢谢大婶。”宋梓骁也替我向张大婶表示了感谢,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亲姐姐看了吧,才会随着我的节奏,做我同样做的事儿。
宋梓骁将接过来的戒指帮我戴在了脖子上,拿过药将两瓶混在一起沾着布条轻点伤口。我要紧嘴唇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昨天他也是被用过刑的人,不知道后背会不会感染。
“老弟,别给姐抹了姐怕疼。你转过来让我看看。”最后宋梓骁犟不过我将后背露出来,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大血眼儿,有的已经发炎有的跟衣服粘连在一起血肉模糊……我将药通通的抹在了宋梓骁身上他疼的只能将手指深深的抠在地上,半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深夜,只觉得浑身滚烫无比,十根手指仿佛也被斩断了似的没了知觉。脚踝肿的跟馒头一般不敢发力,头顶的天窗仍然吹着冷风,我跟宋梓骁靠在一起,他似乎缓过来些不断的跟我说着话:“姐,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儿的?”
“恩……很美,很现代化,有电视电脑飞机火车轮船……”满嘴跑火车顺嘴就说了出来。
“那,那是什么?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梓骁被我一下说蒙了。
“有机会带你去看。”没办法解释只能敷衍他一句。此时感觉脑子混浆浆的,宋梓骁的声音渐渐模糊。
“姐姐,你不要睡,你说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便考取功名替你报仇……”
当时我以为只是一时的誓言,只是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做出抉择的那一日,在当时都还以为那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命格早已注定、人生何须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