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闯江湖》乞丐娃娃

3、第三章 醒来

　　头很痛啊。
　　睆刖慢慢张开了双眸。
　　清香的白兰花的味道。
　　顺滑的丝绸被单。
　　梳洗好的自己。
　　以及华丽的衣服。
　　这里，是哪里？

　　“你不能就这么起来。”
　　这是一把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的声音。

　　睆刖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说话的男子。
　　是他吗？
　　是那一夜救了她的那个人吗？
　　冷漠如夜的眼神。
　　琉璃似的眼睛……
　　但现在，却又是如此的温暖。
　　那一个拥有如此悲伤冷漠眼神的男子，真的是他吗？

　　“你还不可以四处地走动。虽然你地脚伤算不上十分严重，但是，你有一只脚骨折了哦。所以你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待脚伤痊愈后再离开，好吗？”
　　“好的……但请问，你是……”
　　“辰澈韡。”

　　辰澈韡！
　　眼前的英挺帅气的黑发男子就是无人不晓的辰澈韡！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听闻他的才学，立令召他入宫。皇帝与他一番对话之后，十分希望他能留在朝廷效力，而他却用种种的理由推却了。
　　传说中的人物啊——
　　再细细地端详他。
　　柔滑顺直地长发，清澈温柔的眼神，俊美儒雅的外表配以如此傲人的身高。
　　琉璃般的眼睛……
　　高贵的名门气质让人觉得仿如隔世。

　　怪不得他是全国上至九十岁的老太婆下至九岁的小女孩梦寐以求的理想夫君啊。
　　睆刖想起了常在花满楼听到的这些传闻，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辰澈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某人脸部刚才闪过如此古怪的抽搐，依然优雅十足：“请问姑娘的芳名是……”
　　猛然，睆刖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啊……我叫睆刖。‘睆’是目完的‘睆’，‘刖’是刖足的‘刖’。”
　　“刖足？是要砍掉脚的酷刑呢，姑娘家起这种名字……”

　　突然，从睆刖的头顶似乎冒出了熊熊烈火。
　　“对，你说得太对了，”睆刖气得用双手撕开了被子，“都是那个人的错。那个猪头男！就在我父亲登记我名字户籍的那张纸上，那个混蛋居然再上面恶作剧地加上了两笔……我的名字本来是优雅的月亮的‘月’啊！现在居然变成了……气死我啦！那个天杀的——”
　　被子又被狠狠地撕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那个天杀……的？”

　　听到辰澈韡的声音，睆刖马上回过神来。
　　啊——
　　糟了！
　　不能让大人物看到我仇恨那个大笨蛋时的丑态！
　　虽然已经可能看到了！
　　也要马上变回来！

　　“呵呵……总之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啦！怎么能胡乱改动别人的名字呢？呵呵呵……”
　　睆刖一边用她自以为十分正常的大小姐的“娇嫩”声音说，一边把气炸了的脸转向了墙的一边。

　　“那姑娘请好好休息吧，我会安排侍女给你的。”
　　辰澈韡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在幽静的石雕长廊上。
　　辰澈韡沉思着。
　　仿佛回到那晚冷漠如夜的眼神。

　　刚才那股杀气是怎么回事，还又那脸形扭曲的那一瞬间。
　　这，不是错觉。
　　小巧的脸庞，乱乱的发髻，破烂的衣服，这就是她给他的第一印象。
　　太搞笑了！
　　辰澈韡一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黄昏时分。
　　黄莺在树上啾啾地唱着歌。
　　“睆姑娘，辰少爷请你到大厅吃饭，”侍女春香端来了毛巾，“请姑娘慢慢梳洗。”
　　睆刖接过了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脸。

　　这——
　　这条毛巾——
　　天啊，这所谓的毛巾竟然是条丝帕！
　　这条给萍水相逢，肮肮脏脏的我擦脸的毛巾——居然是一条价格不菲的丝帕！
　　这条丝帕可以够我吃多少天啊！

　　春香看到睆刖擦完脸后竟然气得面容扭曲，还在那里不停地自言自语，虽然她听不到睆刖在说什么，但她早已吓得后退了几步。
　　“睆姑娘，奴婢先行告退……了……”

　　睆刖把丝帕随手塞进了腰间。

　　春香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条丝帕可是湿的啊。

　　“我已经梳洗好了，扶我去吃饭吧。”某人灿烂地微笑着说。
　　“是……”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另一个某人回答。

　　多么华丽的大厅啊。
　　雕花的横梁按着七十二格的摆放。
　　四根涂着金漆的柱子，柱子旁边都立着神兽的金雕。
　　青龙的嘴里含着一颗晶莹的翡翠，朱雀的爪子抓着一颗红艳的宝石，白虎的尾巴卷着一颗夺目的珍珠，玄武的头顶着青色的夜明珠。

　　这，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太华丽了！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幸运啊！
　　真是讨人厌！

　　“睆姑娘，请就座。”
　　辰澈韡依然用那阳光灿烂的微笑招呼她。

　　虽然觉得微笑虚假，但睆刖还是客客气气地坐了下来。

　　左看看，右看看。
　　睆刖发觉桌上除了碟螃蟹她能够叫得出名字外，其余的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佳肴！实在是太丢脸了！
　　赌气之下，她一手抓起螃蟹，猛地咬了下去。

　　“不，睆……“辰澈韡还没把话说完。
　　“哎哟——”睆刖已经咬伤嘴了。

　　“哈……睆姑娘……咳……你的嘴还好吧？”辰澈韡狂忍着那将要暴笑的冲动，温文尔雅地问道。
　　“你这个伪君子！你试试被这些硬壳插插嘴！看你说痛还是不痛！”
　　“睆姑娘，你还是先不要吃饭了，回房休息吧。春香会帮你上药的。晚点儿再端饭菜给你吃。要乖哦。”辰澈韡不无温柔地说。

　　这——
　　天杀的——
　　气死我啦！

　　睆刖气乎乎地回到房间。
　　春香小心翼翼地把药汁涂在睆刖的嘴里。

　　这个人真是怪，见到螃蟹就大口咬下去，不咬伤才奇怪！
　　春香一边看着这个“怪人”的表情，一边上药。
　　“我说……”
　　“啊！”春香被突然说话的睆刖吓了一跳，差点打破了药碗，幸好是被“怪人”接住了。

　　“我说，你们辰家怎么就这么奇怪呢？随便吃个饭就煮这么多碟菜，多浪费啊！还有啊，螃蟹的个头也特别大，这么的扎人！还有……”
　　“不是的！睆姑娘！螃蟹不是咬的！是要用钳子钳的啦！”春香鼓起勇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装螃蟹地碟子旁边就放了另外一个碟子！金钳子就放在上面啊！”

　　金钳子！
　　晴天霹雳！
　　吃螃蟹居然要用金钳子！
　　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真是个一等一的乡巴佬！
　　这对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厨的我是多大的耻辱啊！
　　居然连吃螃蟹要用钳子吃的高尚吃法都都不知道！
　　亏我还在花满楼混了七年！
　　睆刖的心底正在进行着痛苦的心理挣扎。

　　面对表情极其复杂的睆刖，春香差不多连话都不会说了：“睆姑娘……”
　　“呵……我居然连螃蟹都不会吃！”
　　“睆姑娘，这又算不是什么大事……”
　　“不，这对我这个立志要成为顶级厨娘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啊！”
　　“睆姑娘……”
　　“不，亲爱的小春香，”睆刖握住春香的双手，“我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请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想一个人好好地清静一下……”
　　睆刖就像要精神错乱似的，就连对春香的称呼也变得恶心吧啦起来。
　　“那……晚饭还……”
　　“你……你……竟然还认为我还吃得下晚饭？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我是不会吃的！”睆刖为表自己的决心，大力地拍了桌子一下。
　　“那……奴婢……告退了！”
　　春香一口气地狂奔出了房间。
　　这个怪人可不是一般的怪啊。

　　春香散漫地走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上。
　　“睆姑娘吃完晚饭了吗？”
　　辰澈韡关心地问到。
　　“睆姑娘说……她不想吃……”
　　辰澈韡轻轻地皱了皱眉。
　　他不容许他的客人随便饿坏了身子。
　　他快步走到睆刖的房前。
　　“睆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房间里寂然无声。
　　“睆姑娘？”
　　房间里依然是寂然无声。
　　“恕在下无礼，我打开房门了。”
　　敞开的房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去了哪里呢？

　　辰澈韡漫不经心地走出了房间。
　　路过厨房，突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有贼吗？
　　他狐疑地从窗缝看进去。
　　只见一个人影在里面晃动。
　　好大胆的小贼！
　　辰澈韡走到门前破门而入。
　　这，睆刖拿着一把菜刀在挥舞。
　　“好刀法！”
　　睆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软，菜刀一个偏斜就飞在木窗框上。
　　“那个……实在是对不起啦！我本来是打算不吃饭的！可是真的是饿得睡不着觉，才偷偷地来到厨房煮点吃的！我不想惊扰到别人！真的！”
　　她突然也觉得自己好没有骨气啊。
　　辰澈韡看到睆刖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咳……不用这样认真地解释啦，我又没有说你什么。原来你会厨艺吗？”
　　“虽然是不会啦……但我的刀法可是一流的哦！你看！”
　　睆刖随手拿起一个大萝卜，高高地向上抛，右手握着的菜刀不停地在挥舞。转眼间硕大的白萝卜被削成了一片片，每一片削下飘落的小薄片晶莹剔透，辰澈韡透过透明的小萝卜片，仿佛看得到对面的那双透亮的眼睛。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哦！”
　　辰澈韡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可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啊。

　　“好！虽然我从来没有煮过菜，可是你今天有口福了哟！”
　　暖暖的笑意仿佛要融化寒冬的温度。
　　“没有煮过菜？那你的刀法是……”
　　“那是我小时候爹爹逼我学的！先别说这个，快来尝尝我刚才精心制作的这道小菜！”
　　睆刖转移了话题。
　　辰澈韡接过递来的筷子。
　　月光的照耀下，是青椒抄肉丝。
　　吃了几口。
　　青椒还没有炒熟，肉丝却炒得老得像烂布头一样难吃，味道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吃。
　　这碟菜真的是这位刀法如神的少女炒的？
　　“很难吃吗？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工夫做的！”
　　睆刖不顾菜上冒着丝丝的热气，用手指掐着一块肉吃了下去。
　　嚼着嚼着。
　　“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难嚼得像烂布头！”
　　接着又吃下了一块青椒。
　　“呸！呸！呸！这青椒居然生得青涩味直踹我喉咙！”
　　辰澈韡看见她愤慨激昂地把菜全都“呸”了出来，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她难道没有自觉到这道菜是她自己煮的吗？

　　“啊……怎么办……肚子饿死啦……这样的菜谁吃得下啊……”
　　睆刖苦瓜干似的哀叹着。
　　“睆姑娘，在下煮给你吃吧。”春风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什么！竟然要堂堂仪表的辰澈韡煮菜给我吃！
　　这……
　　辰澈韡看见睆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温柔地说：“睆姑娘可是客人，在下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睡觉。”
　　接着是一个颠倒众生的温柔微笑。
　　“所以，你就不要再想太多了。嗯？”
　　辰澈韡面无表情地拿来一块牛肉，轻轻地顺着牛肉的纹路切，不一会儿就把牛肉切好了。
　　修长的手指把睆刖刚才切的萝卜片和牛肉放进锅子里，再在一旁利落地爆好蒜，老抽，烧酒，调味料一样也不少，辰澈韡鬼斧神刀地做好这些工作。
　　偏偏那个自以为是的某人却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一味地吹促。
　　“行了没有……我快饿死啦……”
　　辰澈韡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快好了！请再等等，睆姑娘。”

　　这道菜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睆刖饿得已经顾不上烫了，五爪金龙地抓起牛肉吞了下去。
　　“小心烫啊！”辰澈韡可不想他的客人再受伤一次。
　　“哇啊——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睆刖从来就没有想过牛肉可以这么好吃！
　　酱汁的味渗到牛肉的筋与肉！融合得天衣无缝！
　　再尝尝萝卜片。
　　白萝卜的清甜混合着牛肉的香味，酱汁在口中蔓延着。
　　“太好吃了！”
　　“这只是普通的萝卜焖牛腩罢了。”辰澈韡微笑着。
　　不，这一点都不普通。
　　自小就和父亲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的睆刖深知道，这道萝卜焖牛腩并不简单。能把味道调得这么好，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这些都是一点都不简单的真功夫。
　　而她从小的厨艺就烂得要命，所以父亲才要她很抓基本功练刀法。
　　可是为什么这个富家公子会……

　　睆刖差不多要将碟子添得精光。
　　辰澈韡平静地说着：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煮菜吧……其实……这都是我偷偷地向一位厨师学的。我自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剑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这家伙在臭美什么啊！
　　“直到我遇到了他，那位出色的厨师，是他教会了我煮菜是一样能带给人幸福的艺术。别人总会体会到你的用心和感情。所以，”辰澈韡嘴边挂着仿如孩童般的微笑，“你刚才煮的青椒炒肉丝虽然不好吃，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你拿身为厨师的用心和感情哦。”

　　睆刖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水。
　　类似这样的话她小时候也听过：
　　“小刖，厨师带给别人的不只是美味哦。”
　　她茫然地抬头侧问：“那还有什么呢？”
　　“还有身为厨师的用心和感情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对不起，睆姑娘，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辰澈韡一低头就看到睆刖的泪水。
　　“没有啦，只是忽然想起爹说的话罢了。”睆刖用手擦了擦颊边的泪水，笑了笑，“我没事啦!”
　　“睆姑娘，恕在下冒昧……那天你在冰天雪地里……”
　　“我是逃出来的。”睆刖睁大着眼睛看着辰澈韡，又低下了头，“我爹是个厨师，七年前我爹和我娘死了以后，我流落在大街上。后来我被拐了。”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被拐到青楼里面。由于长得不漂亮，所以不至于流落风尘。”
　　“对不起，触及姑娘的伤心往事。”
　　“没关系，辰公子，我可以看看你的双手吗？”
　　辰澈韡迟疑地伸出了双手。
　　睆刖一看，宛然一笑：“你其实是个很好的厨师。”
　　她一看他的手就知道他肯定是常常偷进厨房煮菜吃的少爷。
　　真是可爱啊。
　　她“扑通”一声地跪在地上：“请受徒弟一拜！”
　　“睆姑娘！你的脚！”辰澈韡连忙扶起睆刖。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是一双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拗的眼睛。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快起来！”
　　辰澈韡怕她骨折的脚受不了重压。

　　“我希望能够成为天下厨艺第一的厨娘！实现爹的遗愿！”睆刖认真地望着辰澈韡，“你愿意帮助我吧？”
　　“嗯。”
　　虽然她的刀法可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厨艺离一等一的距离还是有像地面到天空那样大的距离吧。
　　做她的师傅可能会很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