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 ...
-
很多人说gay往往比直男更迷人,陈殳觉得这话说自己最多+1,说方墀的话简直可以+10086。方墀天生具有爷们儿有的阳刚和爷们儿没有的温柔,后天训练出的禁欲气质锦上添花,包裹出一个完美大叔的形象,尤其是他发动引擎的那一瞬间,专注的眼睛,不自觉抿起的嘴唇,流畅协调的动作——难怪两个办公室的丫头都对很少正眼看她们的方墀颇有好感!陈殳脑补了一下方墀情欲失控时的表情,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不由得热血沸腾。
“看你一脸□□的表情就知道……”方墀眼风扫过,很不屑地空出右手替陈殳拉好安全带,抽回手的时候顺路吃个豆腐:“想我呢?”
陈殳就喜欢这种闷骚的类型,对外死要面子,对内死不正经。
第二次进太平间,陈殳更快地适应了环境,把相机调成录像模式,仔仔细细地扫过整个房间。
在焚尸炉门口转了个圈就掉头回来的女尸静静地躺在狭小的抽屉里。虽然有科学的措施保护,尸体依然避免不了地出现了腐烂的征兆,没有包裹物覆盖的躯体上浮起了青黑色的尸斑。“真可惜。”陈殳看着那张开始变形的脸直摇头。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迟暮固然可怕,就这么烂在人眼前更是糟心。
方墀示意助手拍照。
和开始腐烂的躯干不同,女尸腹部的切面依旧整洁鲜活,防腐的胶质在低温中保持了滋润和弹性。陈殳一边调整光圈一边问:“这手法够专业,说不定是惯犯——警察叔叔没兴趣么?”
“民不举,官不究。”何叔无奈地一摊手:“警察忙着呢。”
李珏没有再出现,火葬场不能长时间保存尸体,何叔答应二人再留一天,然后就要焚化。方墀争辩道:“烧掉了证据,这事儿就没法说了。”“本来也没人追究啊。”何叔的口气十分无辜,方墀一时语塞,咬了咬嘴唇。
“既然李珏只切掉了一部分带走,说明剩下的都是不重要的,烧就烧了吧。”陈殳跑过来打圆场,拉着何叔撒娇:“我们只是为了圆满地追踪完这个案子,何叔别介意。烧之前您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再来看一眼,顺便把骨灰带走,也好让她入土为安,您看成吗?”
何叔点头同意,送两个记者出门,不忘叮嘱一句:“你们也知道的……这个事情……”
“您放心。”方墀笑着握住何叔的手,“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
解决掉午餐,陈殳开始一遍一遍地翻看两次拍回来的照片和录像,方墀坐在他身后低声笑道:“这么敬业,跳槽过来算了。”
“给你当手下?”陈殳转脸蹭蹭方墀的手心,不屑一顾:“开我多少钱?”
他们俩彼此经济完全独立,房租水电汽油都AA制,每个季度陈殳开出报表,两人签好字,再一同去结账。方墀只在这件事上不给陈殳算工钱,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给你机会锻炼业务水平,你还没付我钱呢。”
方墀不说话,在陈殳肩上揉啊揉,然后慢慢向下,熟练地挑逗着陈殳的敏感点。
“别闹!”陈殳扭着躲来躲去躲不开,恼道:“你男人干活呢,这么着急的话洗干净去床上等我!”
“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在下面的还这么横!”方墀稍微用了点力,抱着陈殳一起摔到地上。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线飘落下来,方墀的动作突然一僵,盯住了屏幕。
那是陈殳正好放到的一张今天拍的照片,女尸的全身俯拍图,墨蓝色的背景,苍白的人体,皮肤上浓淡不均的青色瘢痕。
“这是一副字啊。”方墀喃喃自语,又退后一点,眯起眼睛看图。
陈殳之前看得太仔细,反而没注意到,被方墀这么一提醒,大叫一声:“这是《兰亭序》!”
其实女尸身上的瘢痕并没有形成完整的字,但那整体的形状,陈殳熟得不能再熟了。
得益于老佛爷的熏陶,陈殳对《兰亭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和老佛爷的办公桌就隔了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老佛爷手抄两份《兰亭序》正反各挂一张挡光。陈殳至今不曾通读过这份大作,就是每天被迫看见,对整体布局形状印象深刻。
尸斑的形成是因为血液在皮下沉积,这样大面积浮在尸体表面的现象按理说不会出现,除非这具女尸被人来回翻动过,跟摊烙饼似的。
陈殳脑补了一下李珏溜进太平间,把表妹或者表姐缺了一块的尸体翻来翻去摊着玩的场景,不寒而栗。
“不会的啦。”方墀知道陈殳在想什么,摇头道:“就算尸体被翻动过,你怎么解释这幅字的形成?我可不相信给猩猩一台打字机,它就总有一天能打出莎士比亚全集来。”
“不是内鬼,就是外贼。”陈殳说。
电脑闪了一闪,唰的一下,黑屏了。
瞬间暗下来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不住的一声尖叫,外面好像阴天了,不然不会这个点就这么黑。
“那块布!”
“裹尸布!”
方墀和陈殳同时喊出了三个字。
既然不是尸斑,那就是染上去的痕迹了——女尸身上本来包裹的布料在皮肤上染了色,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段时间才会显色,但显然是那块布上原来印了一幅会掉色的《兰亭序》。
裹尸布都买不起一张新的……
陈殳还在腹诽,方墀突然一拍地板:“李珏想毁掉那幅《兰亭序》!”
那个自称李珏的女人给尸体裹上了一副写着《兰亭序》的布,想让这块布和残缺了关键部分的尸体一起化烟化灰。这是方墀目前能得出的全部结论,但这没法写出来——陈殳笑道:“换个版面啦,你们有没有文学版?改写成连载小说好了嘛。”
移花接木这种思维是要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养成的。
方墀懒得跟世界第四类人解释新闻界的规矩,只淡淡地摇了摇头,爬回电脑桌,手下飞快地打出要连载的报道,点“字数统计”算了算篇幅,然后存档,备份,发送,退程序,关机。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陈殳也坐回人类应该坐的地方,伸手去摸电脑的散热片。
方墀摘掉眼镜,茫然地看过来,张大嘴“啊”了一声。
“我问你然后干什么!”陈殳越想越觉得这是一盘很大的棋,一下子兴奋了。他是那种说走就走的性格,戳中兴奋点的时候最需要有人陪着疯,方墀什么时候不理他都可以,这种时候掉链子,他就会炸毛。
写完稿子后的瞬间进入迟钝状态是方墀的习性,陈殳很少有机会见到他这个状态,更是第一次在自己很high的时候遇到方墀这个状态,不由得又失望又愤怒,用力抽了电脑一巴掌,重重地哼了一声。
方墀呆着一张脸看完陈殳抽风,平静地说:“哦……然后我们为什么要追查这件事呢?”
陈殳立刻就蔫了。
是啊,这件事的当事人都不在乎,我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可在乎的?切个尸体么,又不危害大众,查不查清楚能有多大区别。陈殳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这个点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他的兴奋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如果一件事没有合理的目的和可行的执行计划,他是无法坚持做下去的。所以办公室的丫头们追文、追动漫、追明星,在他看来都是自己绝对坚持不下去的事,又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又佩服又不理解能做到的人。
方墀喊出兰亭序三个字的瞬间,陈殳觉得自己看到一个谜团向自己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道白光利剑般刺出来,但这道白光一闪即逝,一切重归黑暗混沌,他也突然失去了深究下去的兴致。
女尸顺利火化,陈殳和方墀端着猫砂一样的骨灰看了半天,自觉没有狄仁杰的眼光,又没有元芳在旁边可以问“你怎么看”,只能悻悻然大眼瞪小眼。
方墀趁两人名正言顺地凑在一起,贴着陈殳的耳朵低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她身上的尸斑更明显了,有几个字已经成形了。”
陈殳点头,十分真诚地惋惜:“怎么没舍利子啊?”
何叔忘了自己正在喝水,“啊”了一声,呛住了。
洁白的人体上青紫色浮水印《兰亭序》,本来是恐怖故事绝好的开头,但陈殳经过昨天的挫败,已经失去了追查下去的动力,方墀见多识广,也没多问。
按照李珏的预言,把火葬场悬疑案拧成医患纠纷的方墀算是无功无过地让这件事翻了页。
方墀出差任务结束,回到每天蹲格子间的节奏。陈殳继续休他的年假,白天看看电视,打扫卫生,给方墀和自己做正儿八经的三餐。方墀中午不回家,陈殳也不怠慢自己,变着花样烧小菜独享,晚上就做大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星期,方墀被每天一进门就闻到的饭菜香感动得泪流满面,夜夜搂着陈殳狂欢。然而当他第三次捧着陈殳的脸自言自语“这样真好”时,陈殳一巴掌抽了过去:
“我们分手吧,你该结婚了。”